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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有蛇双生 ...

  •   它露头看清了池岸上的主人,温顺地爬了过去。

      蛇身表面像是风干又擦了油的干尸,看起来干硬暗沉,表面却又反射着光亮。
      那闪烁着的颜色随着蛇身行走时的左右扭摆变化不定,这边看着似泛绿光,一扭身子又闪成了紫。

      吉昌伸出左手迎接它,它顺着吉昌的腿攀上了吉昌的手腕,缠上肩膀又在脖颈上绕了一圈,将头埋在了吉昌下颌骨下,好像那里是对它来说最安全最温暖的家。

      吉昌展臂架着这蛊蛇,低头跟它说了几句,取下在肩膀上绕了的一圈的蛇头,将它递给了阿丹。

      “这是那兄弟蛊中的一个,由它来代替那个被你的愚蠢害死的替命蛊。”

      阿丹迫不及待地握住蛇头把它从吉昌身上拽了下来,她早就对这对兄弟蛊很有兴趣了,但是吉昌很是宝贝这两条蛇,从不让她接触它们。

      这长蛇被硬拽到阿丹怀里,吉昌甚至还没来得及教这蛇认新主人。
      所幸这蛇蛊似乎十分温顺又没有知觉,没有因为阿丹急躁的动作有任何反抗的反应。

      这条蛇蛊是和另外一条跟它一模一样的蛇,一同作为杂料被抓来的。
      这种普通的毒物养出来的蛊只能作为尸蛊的饲料。

      它们开始和其他各种普通的毒物一样,喂了药引子之后投进池中。
      这药引子能让它们失去仅有的那点心智,然后像饿死鬼一样,只会残杀和吞吃。

      然后就像最普通的养蛊方法一样,等它们互相厮杀,直到只剩最后一个活着的毒物,便是养成了。

      这两条蛇当时一起活到了最后,但是之后它们就一直共同生活在那个枯蛊池里,过去了很久,其他毒物的尸体都被吃尽了,仍没有开始厮杀。

      起先吉昌也不在乎,继续扔它们在池中,等到它们再感到饥饿时,它们当中自然有一个要变成食物。
      等那个弱一点的被吃下,这池子蛊料也就成了。

      然而又过了很久,这两条蛇明显已经饿的没什么力气活动了,却仍然没有开始厮杀。

      等了那么久,也耗费了一池的毒物,若让它们两个都这么饿死未免浪费。干脆直接把它们又扔到另一个蛊池中,既然你们都不想杀对方,就去给别的毒物磨牙吧。

      没想到这两条蛇看起来已经很虚弱的蛇却又活到了最后。
      依然是等了许久,眼见又快饿死了,都不见它们厮杀。

      阿丹当时觉得这两条蛇有些讨嫌,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废了两池子的料,总也做不出来蛊。

      “他们可能是兄弟。”

      吉昌淡淡的说道,平静的把它们又扔到了另一个放满了毒物的蛊池里。

      吉昌想教阿丹养蛊之法,便趁机提到:“普通养蛊想养出来好的也无非两种方法,一是把几个蛊再扔到一起让它们厮杀,养出来蛊中蛊,反复几次厉害点的也就是所谓蛊王了。再有就是挑资质好的,像这样反复重新炼制。

      阿丹不在乎这些怎么养蛊之类的,兴冲冲的凑到池边看这两条蛇是怎么杀其他毒物的。
      其中一条正同时缠住了一只蝎子两只蟾蜍将它们绞杀,先不下口吞,又开始缠上其他攻击它的毒物。

      “它们也算是资质不错。吃了药引子还能撑着不杀了对方的,我却没见过。若真是因为不忍对同伴下手,还能扛住那药的控制,有这种心智的长虫也是稀罕了。”

      阿丹不以为意,“不肯杀就养不出来蛊,那不就是废了呗,还这么折腾干什么。不如拆开来分别养咯。”

      吉昌摇摇头,“如果分开,它们就不会有这种实力了,恐怕会很快被其他毒物击败杀掉。”

      这丑东西怎么又跟说书似的。
      阿丹不屑道:“你怎么知道,你会给蛇算命啊?”

      吉昌正专心看着坑底两条像蛇神一样大杀四方的蛇,少见的没有因为阿丹的出言不逊发怒,沉声道:“只继续试试,看它们能养出来什么。”

      又如此反复喂了几池子蛊,吉昌终于称这蛊炼成了。

      阿丹不解,这两条蛇最终还是没分出来个高低,怎么能算炼成,哪有蛊是活下来两个的。

      吉昌给这特别的蛊起名为兄弟蛊。将它们制成了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保命的替命蛊。

      这两条蛊蛇都养在池中以尸蛊喂养,一直不曾拿来用。
      直到之前吉昌被围杀时,原来的替命蛊被损去,才把其中一条拿来替代。
      如今吉昌将另外一只交给了阿丹,作为她新的保命符。

      阿丹把玩了一番缠在臂上的蛇蛊,当然不会道谢,反问他:“既然这两条蛇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养来做毒蛊或者噬心蛊,干嘛做成替命蛊,就这么怕死?”

      “你用上替命蛊的时候,也是这么张狂?”

      被戳到痛处阿丹也不愿服软,“哼。那也是你先用上的”

      她这一串话有些恼怒说得吉昌有些恼怒,“我已经说过了我还有要事,没工夫耽搁,若不是你无能哪还用再耽搁这一遭。”

      “那你现在赶紧去忙你的要事咯”说着又小声嘀咕,“不就是两个尸体吗,我换个地方随便就能弄来。”

      吉昌忽然高声道:“你给我老实留在这!”

      说完又接道:“别再给我添乱就算不那么该死了。你从小白拿了这么多东西都还只会做些蠢事。当初若不是看你资质尚可,早就直接把你剁碎了喂蛊了,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胡说八道?如果不是许多大妖都不得不畏我三分,你以为你能过得那么安逸?”

      想到青萝女和其他一些大妖,吉昌心里更加恼恨。

      “哼,青萝女,如今她以为能随意摆布我,不把我放在眼里,等我功成之时,再看她到底有几分能耐。”

      阿丹突然心里一惊。

      他想做什么?青萝女可是甘露娘娘的好友。
      何况她是山神,不知有几千年的修为了,吉昌只是个普通的妖物,就算蛊术再厉害他也不过百年的根基,又怎么能跟青萝女相比。

      一刻都不想再等,吉昌快步离开了洞中。

      青萝女独自走到近江之处。甘露山中再温暖潮湿,冬日里也总归有些萧瑟。青萝女满头青丝垂地,显得越发沉郁。

      正眺望着远处江岸,忽有乐声传来。

      婉转清脆如莺歌燕啼,像是叶笛。
      这像是属于春天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这一片冬景里。

      谁在此处吹笛?

      青萝女循着笛声,竟在山中林木间见到正在吹奏叶笛的知明。

      知明再不是之前一脸愁绪无所适从的样子,满身从容,俨然有绝尘脱俗之意。
      青萝女暗暗吃了一惊。

      初次见到知明以来,就能看出知明一直被烦恼缠身。
      青萝女和她并不熟悉,她也从不爱说自己的事,除了她家人的事,并不知道她有什么可愁的。
      但就算她含笑时,也总能看出那难以掩饰的愁绪和迷茫。

      这次断手再回甘露山,更是一副不久于人世的半死不活落魄样子。
      不过才过去半日,怎么完全变了副姿态。竟像是个无忧的散人,将临仙道。

      知明悠然吹完一曲才停下来道:“曾经一直执着于一琴一声,如今才知,琴外何处无声。天地本就是个风箱,像一个永远在奏着的琴的共鸣箱,妙音常在、永在,只看是愿意否留心去听。
      “放下只手,不再紧握某样东西才意识到,过去握紧了手,只能参到手中物,而松了手中那一方小小世界,环顾周身才知道,不必紧握,万物也一直就静伴在身边。
      “一切皆在,既不动,又随人而动。不曾临近,不曾远离,不曾全得,也永远不会失去。”

      青萝女冷冷道:“我只知道你这叶笛吹的可不怎么样,还敢凑到我身边来扎我耳朵。”

      知明盈盈笑着道:“如果被想蕴束缚,被嗔痴所迷,执着于一个人,一片叶,一支曲,就容易动心动气。若是放下这点执着,远目这甘露山中无限秀丽,一支粗劣些的曲子在其中又算得了什么,何况甘露山外更是无限清音美景。
      “如此多妙物,如此无穷无尽的自在,又何必偏偏执着在一点不快上,让自己徒受烦忧。这岂不是舍大偏要取小,舍近偏要求远,自寻不快。”

      青萝女现在又在想打死她之后如何跟甘露解释了。

      本就强压着火气,知明又扯出了这一堆,在青萝女看来就是在拐弯抹角的说自己太执着不够宽广,才这么大动肝火。

      青萝女毫不客气地说:“你现在是在拿自己性命来玩笑。”

      知明悠然笑道:“以笛叶做乐音可以得乐,玩风弄月也能令人畅快。小到一花一叶大到日月风云皆可为乐,以自己一身性命作乐又有何不可呢。那岂不是重身而轻物,重己而轻他。太过高看自己珍视自己,是大患。”

      “你还敢再来找我,以为躲在这江边有甘露护着你就能安然无恙吗?“青萝女一字一顿,已经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知明仍平和道:“这甘露山就是你的身躯,我在这山中哪一个角落能躲过你的神识呢。我无恙,只因前辈你不想造杀。”

      “哼,你可省省吧。你跟我讲再多玄学道法我也不是人类,不想修什么仙,也不想去什么仙界,用不着害怕什么恶业,什么因果报应。
      “方才我看你难得终于快死了,才懒得多此一举亲自动手,让你晚上路几刻。以为你活不了几时了,现在怎得回光返照了,也不一副哭丧样子了。”

      此时青萝女的种种情绪,愤怒,惋惜,恻隐,都落在知明意识中。
      但知明神识中,已经再无这些东西了。
      即使清晰感觉到它们在青萝女心中存在,知明的心中也再无半点涟漪。

      不久前还心结难解,被愁苦折磨,为何此时能如此呢。
      渐修日久,而顿悟都是在那一瞬之间。
      多年苦修,积累够了修为,磨练好了灵识。一瞬的机缘,只要看得透,放得下,做到真正的释然,便能参悟。

      只是其中奥妙总是难以言说,青萝女既问,知明便也笑道:“甘露,可以解忧。”

      “甘露解了你的忧,却没解我的忧愁,我倒要问问她,我的忧她怎么帮我解。”
      青萝女蹙眉冷哼一声,“就说你们那一套因果报应是糊弄人的,你这种人却偏偏那么走运,就这么突然得悟。真是应了那句祸害活千年,活的久还走运。”

      青萝女能感受到知明暂存的肉身表象,遍绕一身清风。

      只听她又从容道:“说因果说报应,可何者为因,何者为果。一样悲喜一般事,又怎样能知它是种因,还是尝果。
      “说幸说运,如何算得走运呢。得利是走运,避祸是走运。但绝欲断情,无知无觉,又何利之有,何祸可避。”

      青萝女不想再听她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甩袖欲去。

      知明叫住她,“前辈,还想取我性命吗?”

      青萝女并不留步,抛下一句“我已经被你烦得足够了,懒得在你身上再多花一分时间。”
      声罢背对知明离去,身后如云黑发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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