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叹之双生雪》岁墨安然

5、第5章 玉清殿冷（一）

　　云雾缭绕处，仙山琼阁悬。
　　云轩抱着安静的小女孩，看到她墨玉一般的双眸里藏不住的惊诧，无声的放慢了脚步，好让这个令自己心疼的孩子可以多看几眼祁连的景致，缓缓心情。
　　不过，在慢的速度，在远的路，也终是有走到尽处的时候。
　　在玉清殿外，云轩轻轻的把身量单薄的小姑娘从怀里放下，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的小手正色说：“这里是祁连重地，我再抱着你进去不太合适。你也不要怕，掌门和各脉尊人都不是坏人，只不过有一些事想向你问个清楚。他们问你什么，你知道就告诉他们，不知道也没事，直说便是。”
　　小孩子直直的望着眼前半蹲着的男子，抿了抿嘴，轻轻地点了点头。

　　玉清殿上
　　“弟子云轩，携稚子前来回禀。”
　　“云轩，你退下。” 天柘铓低沉冰冷的声音从上传来。
　　“是”云轩抱拳行礼，便想退至天鸿渊身后。却没想到身旁的孩子无声地扯着他的衣袖，抬首看了眼他，慢慢地又把手松开。
　　天柘铓和殿上众人都看到了那孩子的动作，倒是没人说什么。
　　云悟看着云轩站到自己身旁，低声询问着：“师兄，你去领人，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有大半个时辰了呢？”
　　“这孩子受了些惊吓，我担心她在玉清殿上情绪失控，陪了她一会儿。”
　　“奥，这样。”
　　“噤声，掌门开始问话了。”
　　与云悟纯属看热闹的心态略有不同，云轩很关心这两个被他们救下的孩子，也想知道师门这次要如何安置她们。
　　“孩子，为什么你们会在陇山之巅？”天柘铓坐在尊位之上，眸光轻轻划过殿中孤立在阶下的女孩，眉心微动。
　　“妹妹烧得很厉害，浑身都发烫，可身上的汗却是冷的。爹爹一直没有回来，家里已经没有什么恶能吃的东西了，我......”小姑娘消瘦单薄的身躯伫立在殿中，毋的停顿些许，苍白的面孔上睫毛低垂，声音微微颤抖，好半响，方才又继续往下说道：“我怕爹爹不回来了，我，我要带着我妹妹，去找他。”
　　“孩子，你们父亲多久没回去了？”
　　“五天，爹爹五天都没有回来了。”
　　“那你娘呢？”
　　沉默，只是沉默。
　　随后，一个稚嫩却又坚强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情绪，低低的在玉清殿上回响：“我没见过。可我爹说过，我娘，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不过她现在在天上，是天上的星宿。”
　　云悟听此，不由了然，原来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怪不得跑到山上也没人管。
　　“你是怎么到的陇山山巅？”天鸿渊插问道，眼中流出些许悲悯，这么小的年纪，便失去了母亲，又受了这么一劫磨难，着实可怜。
　　“我背着妹妹走过去的。”
　　“一派胡言！”只见天霆雷在九重玉阶之上沉声厉喝道：“陇山至冷，属寒寂之地。陇山山下最近的村落，距陇山至少也有四五里，从山麓到山巅，就算是身手极好的猎户，一天的工夫也着实勉强。你一个小孩，是怎么背着另一个孩子上去的！”
　　众人听此，均细细打量眼前身量单薄的女孩。
　　的确，这一点，怎么也不能被忽略过去，太可疑了。
　　“山下？”面对天霆雷近乎责难的质问，这孩子并无过多畏惧，不卑不亢，只是低低的略带不解的重复了两个字，然后微微抬首，茫然疑惑地看着满殿众人，丢出了一个让众人都瞠目结舌的回答：“爹爹，从来都不让我们下山的。”
　　“什么？你是说你们一直都住在陇山！”云悟惊得都没考虑场合，直接在大殿上把自己的震撼脱口而出。
　　天鸿渊与天烺炀等人虽不像云悟那般失态，但也都觉得不可思议，连坐在尊位之上的天柘铓眼中也闪过一缕诧异，生活在寒寂之地的人吗？
　　虽然难以置信，但她眼中的茫然并非作假，大殿上的老不死们活了这么些年，这些修炼成人精的人自然是能分辨出这孩子说的话的真假。
　　天霆雷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的来历如此不凡。能在寒寂之地生活，不论他们的父母是何等身份，决计不是庸碌之辈。天霆雷正想再问些什么，只见云悟在一旁扯着云轩的袖子，嘀咕道：“云轩师兄，我们居然救了这么两个孩子，是不是运气太强了，人品爆膨？要不一会儿咋俩去逍遥居里赌上几把试试，没准儿还能发笔小财，万一趁着今儿的好运道，一不小心还能赚个盆满铂溢呢。”云悟正还想再和云轩说什么，话还没绕到嘴边儿，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冻住了一样，顺势一看，萧然冷冽的目光从对面射的自己寒毛竖立，眼见雷尊皱着浓眉目光沉翳，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雷尊厉声道：“烺炀，你该好好管教管教弟子了。玉清殿上还如此行径，规矩何在！成何体统！以后出去了，丢的是祁连的脸面！”
　　没料到一旁的天烺炀却抿唇轻笑，凤眼微眯，不轻不重的应道：“我这个傻得没什么肠子的弟子，心直口快，自是有什么说什么。比不得那些口是心非，笑里藏刀的玲珑人儿。”
　　天霆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对面的师徒二人，无语道：“你就护着他吧，倘若哪日他把天捅个窟窿，到时候我看你怎么给他收拾烂摊子。”打交道多年，雷尊自是知晓天烺炀的性子，护短到底，索性也不再与他逞口舌之利，只是他座下的那几个弟子，一个个散漫任行，实在太不像话，到底还有没有身为祁连弟子的觉悟！
　　天烺炀也不恼，扇着折扇笑的是灿烂温柔，只是暗暗瞥眼。
　　自己这个徒儿，有几斤几两的本事自己个儿还是能掂量清楚的，凭他的心性道行，没个千八百年，根本别指望他独当一面儿。再说，他上面还有云澜那么个把他当眼珠子宝贝着的哥，若说哪天他真能把天捅个窟窿，自己肯定先洗亮眼睛看看太阳是打那边儿出来的再说！
　　话说，当时自己看上他啥了？猪油蒙了心、脑子欠了芡了吧？怎么就收他做了老五，真真一个干啥啥不行的货，成天闯祸，外带还吃的多。看看人家鸿渊师兄座下的云轩，飂飏师妹底下的雪墨，再不济，雷老头那边的云烈都比自家的这个活宝强啊！哎！
　　云悟看着美人师父笑的那个温柔，心中仿佛有万马奔腾狂啸而过，天知道，师父每次跟自己笑得越温柔，回头就越没人性的折腾自己，老天爷啊，求求您放过我吧，不带这么消遣我的啊。
　　云轩看着身旁的云悟，瞬间如遭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了吧唧的，不由好笑。心下了然，水脉与火脉一向交往甚多，烺炀师叔调、教自家弟子的手段，自己还真是不敢恭维。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想不到的，比如说在柳州城里最热闹的青楼里让云悟抢花魁，然后自己带着一众弟子带头捧场看热闹什么的，还有把云悟全身泡在幽兰露里，弄出一身香气后丢到万蝶谷抓蝴蝶，逮不够五千只救天天让云悟泡，害的云悟还被青峰山上的小道士追着喊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神仙姐姐。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心下不由好笑，师徒俩都是孩子心性呐。
　　天柘铓也早习惯了他们几个师兄弟之间的相处方式，并不多管，又开口继续问道：“孩子，你父亲为什么要出去？”
　　“妹妹病得很厉害，烧怎么也不退。爹爹说，要去找雪狐，说雪狐的血可以给妹妹治病，所以才出去的。”
　　原来如此，众人心中都明白几分，修炼有成的雪狐，其血液灵气十足，又极为精纯，毫无杂质，易被人体吸收，增进修为，对于先天孱弱的孩子的确也可以让他们的身体强健一些。所以，百姓之间也有“灵狐血，千年参”的说法流传。
　　只是，已通灵性的雪狐，又哪是那么容易遇见的？苍天养育众生，盼其生而非望其死，人不过是万千生灵中的一种，并没有什么能够让天道特别垂怜。
　　很多事，讲求的都是一个机缘，这世上，可不是事事都能如人所愿的。
　　“咯噔——”
　　突然，殿中玉阶下的女孩上前几步，直直跪下，双膝触及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垂落的刘海儿遮住了她的眼睛，众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一字一顿，万般恳求地说：“我妹妹，天生体弱，自幼病疾缠身，药石为伴。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我的哥哥说，这里，是修炼之地，你们是修炼之人，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
　　跪着的孩子一边说，一边实实诚诚的磕头，一下又一下，额头抵在玄玉冰岩上的闷声，分外清楚。虽是求人，却到底也没有折损满身的淡然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