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叹之双生雪》岁墨安然

4、第4章 祁连仙山（二）

　　爹爹，等等我，等等我们。别走，你不要我和妹妹了吗......
　　前方遥远模糊的身影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呼喊，顿了一顿，又继续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
　　爹爹的身影，好遥远，好模糊，无论自己怎么追赶也过不去，周身如坠云雾，这里是哪儿？
　　“嗤——”
　　这喘息的声音，是那匹狼！它，怎么可能还活着？！
　　自己明明，明明捅了它那么多回，最后还把匕首插进了它的咽喉，喷溢的、温凉的鲜血灌进了自己的嘴，像是铁锈一样的血浊味充斥着鼻腔，滑进了胃袋。
　　它不可能还活着的，如果，如果它还活着，那自己呢？妹妹呢？
　　无比的慌乱与失措占据着心房，怎么办，谁、谁能来救救她？
　　对了，匕首、匕首、娘留下的匕首 ——可是，娘亲留下的匕首哪儿去了？！除了匕首，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了。
　　僵硬着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从雾中走出的，明明应该是已经死去的，浑身是血的狼，一步一瘸的爬过来。
　　自己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如同一动不动的木桩一般，失去了退缩的能力。那匹狼，还是一点一点的挪靠过来，却又停在自己身前，仰首，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呼吸凝滞的自己。
　　或许，刚刚杀死它只是自己临死前产生的幻觉和臆想？
　　现在，连睫毛都只能微微颤抖，根本不敢眨一下双眼。
　　怎么办，身体一点都不受控制了。
　　有谁，有谁能救救自己——
　　还没等自己思绪理清，下一刻，却不由双目瞪大，瞳孔骤缩，震惊到窒息——
　　狼，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去了！
　　太诡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匹狼凝视了自己大约一刻钟，然后，然后，垂下脑袋从自己的身体里爬穿过去了！
　　怎么可能！
　　一回头，却又看到十几只矫健的狼突兀的从混沌中走出，身上还燃着烈焰，喉中发出细微的呜咽，嘴边露着锋利森白的鋭齿，格外渗人。
　　而自己，就像是它们准备绞杀的猎物，森冷的目光死死缠绕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一同拖入那个混沌错乱的世界。
　　围着自己较近的几匹狼，尖锐的爪子微微张开，霎时，狼群全都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不要——
　　救我——
　　谁来救救我——
　　“啊！！！——”错乱不紊的呼吸，狂跳不止的心脏，颤抖发软的身躯，还有发间背上密布的冷汗。慌乱到分不清梦境现实，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混沌的画面。
　　恐惧——占据了所有的思绪，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哪儿？那些畜生呢？
　　自己，还活着么？
　　根本没有办法理清混乱的思绪，瞪大的澄澈的双眸没有焦距，呆滞地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一处。
　　许久，僵硬的手臂紧紧的环住双膝，死命的将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墙边。隔着额前垂落的几缕发丝，泪水翻涌着漫出了眼眶，寂静的空间，低低的压抑着的抽泣声静静的回响。
　　只是梦吗。
　　......
　　......

　　“哗哗——”
　　耳畔隐隐传来了些细碎的水声，为寂静的空间渲染出几分灵动。阳光，明媚耀眼的落入木屋，好安静。
　　哭至力竭，倒好像把所有的不安恐惧统统都发泄出来了一般。
　　泪水洗濯过的双眸，干净而澄澈。
　　半晌，才平复了紊乱的呼吸。伸手把脸上的眼泪擦干，细细打量着无人的房间，简单朴素，却不失风雅。正中只有一方木桌，上置一套倒扣着的茶具，窗边一张书案，笔墨纸砚齐全，书案一侧悬挂着一幅大字，笔法精湛内敛，沧桑有力，虽不识的那卷轴上写的具体是什么，但仅凭这一个字，便足以让旁人领略那种风姿气度，令人折服。
　　窗下的棋盘上，零星散布着一些棋子，阳光，给整个沉木棋案渡上一层暖色，好像有一种不张扬却又不容忽视的古韵四散开来。窗外偶尔掠过的清风，轻轻翻动着棋案旁还未合上的书卷。
　　房间内可以闻到一种从门窗之外飘荡进来的清新的水香，很干净的味道，沁人心脾，很好闻。
　　走到屋外，又不由被眼前之景震撼，久久无法回神。
　　身后的房间只是回廊中的一个，明媚的阳光，轻盈地洒落在木质回廊之上，铺散了一条碎金流溢的路。整个回廊建在湖面之上，曲折回旋，远处的瀑流正下之地还搭建了一方小亭，水面上生长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奇异而美丽的花朵，冰晶模样的花瓣，只在顶端渲染着浅浅的一层薄粉，剔透晶莹的冰色与淡粉交织，美得不似凡俗之物。随着瀑流飞下，湖面廊间浮动着恍若薄纱的水雾，朦胧氤氲，流转在指尖眼前，煞是好看。清风拂面，远处湖心偶有白鹭掠过，摇曳了花朵，爹爹所讲的上古神祗的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正为眼前的美景出神，突然听到一个沉稳凉静的声音：“你醒了。”
　　回廊转角处，走过一个玄衣飘袂，墨发高束，眉目温朗，仿佛是从水墨之中走出一般的人。翻飞的发带随风而动，偶尔卷起几缕青丝，在阳光下飞舞。只是，这样一个出尘离俗，仙人风姿的男子，手中却捧着一个木碗，平白的添了些许烟火凡尘的气息。
　　是他！
　　她记得这个人的样子。
　　当时，就是他和另一个人从天而降，像神仙一样，抬手间便……只是，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从醒来到现在，都只有她一个人呢？
　　“你是谁？我妹妹呢？”
　　稚嫩的童声，还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几分迷茫防备，隐隐的浮现在黑曜石一般的瞳眸之上。
　　“我叫云轩，你妹妹现下正被言溪长老照料，已无大碍，只是尚未清醒。”云轩淡淡的笑着回道，又想，看来眼前的这个是姐姐了。
　　“咕噜——”细微的声响，划破了安静的空间。
　　云轩看着眼前咬着下唇低垂眼睫的女孩，微微心疼，心下不由暗暗叹息，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去了哪里，小小年纪，却受了这么一劫磨难，自己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身量单薄，却没想到那么轻，抱在怀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就像一片落叶一样。可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连额头上都有伤，自己的衣袍也被她的血浸透了，回到沐水阁的时候，把师尊和几位长老全惊动了。
　　还好，这孩子的伤口处理的比较及时，又都是皮外伤，休养些日子便无甚大碍，除了腿上的伤略微严重些，这些时日活动可能稍有不便，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所幸没有伤到筋骨，痊愈之后并不会有什么不便。
　　只是，她额头上的伤，怕是要留疤了，虽然小孩子的自愈力强，但也不是万能的，而药材的作用毕竟还是有限，况且，她现在的身子骨，看着是比另一个孩子好，可底子太虚，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根本受不住什么大补。可倘若日后想要完全消除那么深的伤痕，也太难了。
　　如是，云轩眼中的怜悯不由又多了几分，其实，记忆里的诺儿，当年也只不过这般大小。
　　“你肯定有几顿没好好吃东西了，我煮了些粥，你吃一点吧。”云轩把碗放在了桌子上，轻声道。
　　却不想这孩子一动不动，倔强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看也不看桌上的粥，只是盯着自己。
　　云轩无奈，只得用勺舀了一勺粥，浅浅尝了些许，又道：“温度正好，不烫的，你多少吃些吧。不然，哪有力气去看你妹妹？”
　　小女孩终是垂下目光，发凉的小手拿过云轩手里的勺子，这才开始吃。
　　“这里是祁连山，是一处修炼之地。” 云轩看着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女孩，温和的说道: “掌门尊人想问你一些情况，一会儿我陪你去玉清殿。”
　　正捧着粥碗的孩子听到这里，拿勺子的手顿了顿，神色略带怵意，不解的望着身旁眉目温朗的男子。
　　“你别怕，掌门尊人同我一样，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问问你当时具体的一些事。”云轩看出眼前孩子的迟疑，尽力安抚着。
　　虚弱单薄的人握了握手中的勺子，低低地应了一声：“恩”
　　云轩也不知还该说些什么。其实，刚刚在她醒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准备带她去玉清殿上的，只是没想到她突然哭得那么厉害，一开始只是压抑的呜咽抽泣，可没一会儿就泪痕满脸，放声恸哭，自己的脚步也被生生止住了。
　　遭逢惊变，或许哭出来，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自己不是神仙，没有让时光倒流的能力，更无法抹灭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有些伤痛，必须独自去舔舐，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无情。
　　自己唯一能给她的，就只有一室宁静。
　　这孩子显然是饿极了，虽克制着自己的动作，没有狼吞虎咽，可一碗粥却吃的极快。
　　沉默许久，正当云轩为难要怎么和她交流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