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令（GL）》御乐

6、第一章 前朝往事新乱局（节四）

　　大昊丰义十二年天月十八日，钟王爷元阁腾上奏以「边疆多乱，乃需监事」为由，请封于嘉州，以为大昊面对南沼的第一道屏障。

　　大昊丰义十二年天月二十日，丰义帝以「事急速议」为由取消旬休，乃召三宰三台三道及其下各阶大臣上朝议政。钟王爷元阁腾以「避嫌」为由并未上朝。

　　「皇弟身为皇族，却有为国屏藩之心，甘愿前往彼方，为朕分忧，朕得皇弟如此，实在可喜。朕本应允之，奈何分封之事，事关重大，朕更欲听取诸位大臣的意见，再作定夺。」朝阳殿上，大昊第二十一代皇帝丰义帝位居九五之上的皇麟帝位，听过他的亲弟弟元阁腾，也就是此前的那位华衣男子在阶下的陈奏后，一脸平静之色，却不曾见那喜悦跃然脸上。一时间摸不着帝皇心思的文武百官只是默不作声，谁也不敢，也不想当那出头鸟。

　　「朕虽有兄弟五人，」见着殿下安静，丰义帝不好急逼，也料得这些人不听自己半点口气誓是不会吐出半个字来，只得又道：「奈何大皇兄与二皇兄早逝，四皇弟身子积弱，缠绵病榻多年，先帝膝下只余朕兄弟二人。朕固悦皇弟察恤之心，又不忍朕兄弟二人骨肉分离，却思虑男儿自当志在四方保家卫国建立功名，皇族之人理当领为表率，朕夜不能眠，苦苦思索，终不能定夺……」

　　「禀圣上，嘉州与南沼接壤，实为夷荒之地，地贫人乏，穷山恶水，令我皇族远封此地，恐为四方蛮夷笑柄啊。」朝堂之上从来不乏党派结合，即有下级官员在党派牵头示意下作为马前卒率先上奏。

　　「禀圣上，微臣不敢苟同赵大人意见。自我大昊立国以来，南沼为我国附庸，奈何近三十年来屡屡遣兵使将扰我边疆，微臣以为实在是因为南沼远接嘉州，难感我中原大国霸气，当使派皇族前往，好压其势头。」另一站于武官之列的臣子亦出列启奏。

　　以此为引子，一时间朝阳殿上竟如煮水沸腾一样热闹，诸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只是扯话的势头却有越拉越远之势，一时竟连平日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也牵扯了出来。丰义帝坐于高位，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臣子互相争辩，目光却锐利的分辨着之间的党派斗争——当皇帝的可以不参与党派之争，甚至容许党派的存在，但他一定得清楚知道党派的划分，以在需要的时间内平衡各党之争与及达成他的帝王目的。

　　待得阶下争辩的面红耳赤，几近循环，再无突破，丰义帝曲指轻敲那纯金打造的龙头靠手，示意诸臣静默，又问道：「中宰与右宰大人为官多年，对此事是怎样看？朕该是许，还是不许？」丰义帝算是注意到了，刚才腾闹得最厉害的两拨人，便是以中宰为首的政派与左宰为首的军派。

　　大昊政制以左、中、右三宰共辅皇帝，左宰掌军，右宰掌财，中宰掌政，此刻听得丰义帝指名道声的「咨询」，两位朝堂首辅终是不好继续默不作声，只是你眼望我眼，谁也不想先回。沉默的时间长的让丰义帝直想打瞌睡，终于军人的胆识还是让左宰钟袭先行踏前上奏：「禀圣上，钟王爷少年随先帝戎马征战，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四方蛮夷。末将以为若封王爷于嘉州，领兵驻守，确实可以起屏藩我大昊南方之妙用；加之王爷名声早至南沼，亦可使其屈于王爷的威名，一起震慑作用，二亦可警告南沼蛮夷勿以为我大昊无人乃可欺之辈，令其减少进犯边疆，免得劳民伤财。」

　　听得国之首武的意见，丰义帝却是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他天性喜和，不喜打仗，如能藉此震慑那些蛮族不再进犯扰民，实在解了他一大难题。

　　「圣上，臣下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只是当丰义帝认真考虑之际，另一名国之首辅——中宰莫国础已然出声打断了丰义帝的思路。

　　莫国础，字执思，佑宁五年生，佑宁二十九年中六科一品进士状元，任职中央道工部正侍郎，佑宁三十六年升迁尚书台正朝侍，永年四年进中宰，同时加封太子太师，为当时的太子、现在的丰义帝的老师，历经三朝。三帝为官，莫国础此时已年近古稀，只是身子一向硬朗，精神矍铄，瞧着倒也是精明老人一名。他精于政事，又曾为丰义帝老师，丰义帝一向对他是敬畏有加，政见也多见悦纳。

　　「老师，此事为何不可为？」见得中宰大踏步走了出来，丰义帝连忙招呼着身边的内监总管给莫国础端去一把椅子，免得老人家一直站着，让自己的老师站着而自己坐着……皇帝大人可不想神帝大人降罚于他。

　　「请恕臣下直言，先帝当年未有为钟王爷划出封地，自有先帝之考虑，现在突然改变，实在不妥，此之一不可为；再者，既然多年未有分封，圣上却于此时为钟王爷划出封地，且是极为偏远的嘉州，此举易令民心浮动，猜测皇室是否有异动仰或纷争，此之二不可为；封邑素来亦为王爵之食邑，除供给王爵一切用度外还须每年春秋二缴国库，嘉州乃贫瘠之地，如何能担此重任？日后是尚需皇室支持，仰或钟王爷要削减一切用度以维持生计，无论哪一条路削的都是皇室的面子，此之三不可为。」莫国础在内监总管端来的凳子上坐下，一一细数在他眼里的「不可为」：「如此，故圣上万万不可匆忙分封。」

　　「然则依莫大人之见钟王爷就应该继续当个无地之王？」未等丰义帝发话，左宰钟袭已经大声质问：「莫大人可知民间都是如何嘲笑王爷，都说他会是个无地王爷，实因他『无地自容』，难道此就是莫大人口中的皇室面子？」

　　钟王爷元阁腾，永年八年雪月出生，华妃之子。华妃是当朝皇帝永年帝的爱妃，相当受宠，有说华妃穿食用度无一不照皇后规格，即使与昭明皇后花园相逢亦毋用行礼，甚至华妃要后宫中谁生谁死昭明皇后亦不敢明着亦她之意，她与后位差的只是一个头衔。据说元阁腾出生之时天降大雪，白衣铺地三里，兼之脚踏七星，永年帝视之为祥兆，大喜，封为福王。甫出生就授封为王乃大昊从未有过之事，因此亦有人担忧永年帝会否因此而废掉嫡长的三皇子元闳腾的太子之位。只是元阁腾的受宠并非无尽，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永年帝忽然下旨将他「福王」的王号改为毫无意义的「钟王」。皇子的封号一般可以看出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当时就有人大胆推测是不是曾经的福王已经失宠了。后来，元阁腾一直在宫中长到十八岁。按照惯例，皇子长到十八岁就得到封地上待着，直至二十岁成年回京行立礼，然后就得一辈子待在封地上，除了春秋二缴与及皇帝召见外，基本不可以擅自回京。只是到了元阁腾十九岁了，永年帝依然没有提过封地之事，于是这位曾经受宠一时的亲王便一直留在永阳京中，直至永年帝驾崩，太子元闳腾继位，钟王的封地却一直没有下文。时光飞逝，元闳腾继位亦已经十二年了，元阁腾却依然是个无地王爷。京中便有文人雅士诽议之，此刻钟袭所言倒非虚事。

　　丰义帝此时听钟袭道出此事，心里便是一紧，连连追问道：「钟将军，此话当真？」

　　钟袭听丰义帝如此问道，便道：「末将此话千真万确，不敢欺瞒圣上半分！圣上，请恕末将失言，钟王乃算是末将看顾大的，末将知道钟王一心杀敌立功，保家卫国，为圣上分忧，乃为好男儿。只求圣上万勿将钟王藏于深宫之中，毁其一生。现在钟王求的不过是一个上阵杀敌立功的机会，更甘愿挺天险以为我朝屏藩。钟袭斗胆，求圣上顾念手足之情，赐钟王封地于嘉州。」

　　曾经那个皇子是那般的意气风发，剑指江山，杀的蛮族鸡飞狗跳、狼奔鼠蹿，提起「福王」二字，蛮族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是现在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子去哪了，只剩一只深宫寂寞背影落寞的折翼雄鹰、断腿苍狼……钟袭一时间忆起过往，便是老泪纵横脸上，说的情深意切。至于以钟袭为首的军派大都是看着元阁腾长大的，也是想到了这茌，竟然都一起跪在朝阳殿上，朗声道：「求圣上赐钟王封地于嘉州！！！」

　　「圣上，慢慢不可！」莫国础却是一昧反对，以他为首的政派集团也及时出声支持他们的首脑：「圣上，慢慢不可！」

　　「这——」丰义帝一时间却是难下定论，诚然，先帝临终前是千叮万嘱他万不可放钟王离京，只是活在嘲笑阴影下的日子他亦曾有过，便能体会到现在幼弟的苦涩，想起这事，又想起那个以前会追在他身后跑喊「太子皇兄」的小人儿，丰义帝的心便软了：「宣钟王上殿吧。」

　　「圣上！」

　　等待的时候，丰义帝的心思依然在转动着，只是更多是回忆起少时的岁月，心里的天秤便一倾再倾，倒向了元阁腾。当年永年帝确实是有动过废太子的心思，因为太子为人仁厚而又太重感情，若非最终揭出某些事情来，丰义帝断然不可能在最后登基为帝。

　　「臣弟参见圣上。」
　　「平身。」
　　「谢圣上。」
　　「皇弟当真愿意前往嘉州穷乡僻壤之地？」
　　「南沼屡屡进犯我边境，臣弟愿封往该处，作我大昊南方屏藩，保我子民安危，求圣上成全！」

　　丰义帝看着元阁腾那坚定的眼神，当真就是一个将军的眼神，只有杀敌志志的气势与心思，终道：「王庆！」

　　「微臣在。」应声出列的，是尚书台的正朝侍，也是莫国础的门生。出列之际，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老师，发现老人的眼神里只有担忧。

　　「拟旨：上奉神帝，下昭万民，朕弟钟王，先帝所封，文武皆才，朕甚悦之。南沼蛮族，屡犯我境，规之不从，天人共诛。嘉河以南，南沼以北，嘉州之地，封钟王邑。惟愿钟王，不负朕托，守朕嘉州之险，作朕南方之屏，从此以后，天下太平。」

　　「求圣上收回成命！」圣旨颁下，朝阳殿上又是一片哀鸿跪求之声。所谓政治，从来都是权力倾轧，彼此相害，勾心斗角的一场戏而已。

　　「臣弟谢过圣上！」他激动，他终于迎来了这么一个脱去囚牢的机会：「臣弟定当不负圣望，力克南沼蛮族为己任！谢圣上成全！」

　　大昊丰义十二年天月二十日，丰义帝颁旨，赐嘉州作钟王元阁腾封地，寒食后赴任。

　　於是配角好像出場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