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路漫漫》鱼腹丹书

16、第十五章

　　因在前院的围观者众多，故食堂内只有零星落座。直到凤九与小燕饭罢行至回廊，才见远处陆续有人走来，约是已散场的样子。

　　燕池悟瞄了眼人群方向，不服气的“切”了一声。

　　凤九顿了脚步，回头道：“小燕你莫要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哦。”燕池悟撇了撇嘴道：“唉，多好的机会啊，见的着却碰不得。十六万岁的冰块儿脸也是冰块儿脸，打败了他，回去还能有的炫耀。”

　　凤九叹了口气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现在随便斩个什么人，说不好就成了灭族的罪人，若被天道反噬，怕难再回去了。”

　　“那就别回去了呗。”燕池悟拎着从食堂带出的小串葡萄，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边吃边道：“我都想过了，既有幸攀上女娲大神作靠山，生活上自然便利不少。何况这儿也挺好的，有吃有喝有床睡。你既喜欢那冰块儿脸，不如使出浑身解数去追，直接在这儿成了亲，也免得他日后与姬蘅纠缠不清。”

　　凤九无奈道：“你我已成了天道的变数，待得越久越是危险。就算能在仙魔大战前找到回去的法子，又该怎么对付外面那些流窜的上古神兽。以小燕你的修为，或许还能周旋一阵子，我一脚迈出去，八成就要一命呜呼了。搅乱了因果轮回，咱们自身也性命难保，所以为了能顺利活到返程的那天，还是别总想着搞事了，定下心来好好修习吧。”

　　言闭，已行至武备场，二人一如既往地做起了切磋剑术前的准备活动。

　　水沼泽环境为自然所成，内陆植被繁茂，充盈的灵气既有益修行，也可保此处花木长青。武备场是伐树圈出的一片空地，外围林木高挺一片绿海。

　　密密层层的枝桠无风轻摆，抖下几片落叶。绿荫遮蔽下，倚着枝干小憩的紫衣上神，收了望向武备场的视线，掀起眼皮看向将将飘来的粉色衣角。

　　“我说东华，你也忒不厚道了。姑娘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没见到正主不说，外袍还挂在那母凤凰身上。一地心碎的声音啊，啧啧，真是耳不堪闻。”言罢，伸手丢了件紫袍过去，“少绾让我带话给你，下次再让她背这妇孺恨极的锅，就把分你的九个仆从收回。”粉衣上神也就近择了处枝桠坐下，闲闲摇起手中折扇。

　　“那就待她能打赢我再说。”话罢，东华套上了外袍，撩出散落的白发，恢复斜倚姿势，面上一片坦然。

　　凤九与小燕已取下兵器架上两柄长剑，选了处树荫最是浓密的角落练起剑法。好巧不巧，不远处斜上方树杈上坐着两位上神。好巧不巧，两位上神修为精深，一眼便识破了施加在凤九身上的易形术法。

　　粉衣上神轻轻合起手中折扇，指向习剑的凤九，冲东华勾了勾唇角。

　　东华翻手化出隔音仙罩，淡声道：“九尾狐。”

　　“噫！狐族何时如此开放，竟舍得送狐女来，还是九尾狐！他们不是最排斥族外通婚么？学宫里不少男仙都盼着能瞧瞧九尾美人，结果狐族遣来求学的挺多，清一色都是男子。不过狐族姿容的确出色，普通灵狐族男子都那般清新俊逸，九尾女狐定更加惊鸿绝艳。”说到这里，又眯眼瞧了瞧，语气带上几分遗憾，“可惜我修为不及你，若非此番历练下有所精进，还真看不破这易形术法。即便现在也只能朦胧瞧出数条狐尾轮廓，原本面容还是模糊不清。”

　　“并非你能力不足，而是施术者法力甚高。”东华一本正经道：“原以为学宫中只我和墨渊能识破此等道行的术法，折颜上神既能辨出，修为已是凤族翘楚。”

　　未理会“东华式”揶揄，折颜上神继续饶有兴味的偷窥场上二人。

　　习剑方毕，凤九额上微微沁出层薄汗。修为低弱不可怕，就怕敌方善心法。领会到心法，同样的剑招，便能使出更强的力道。这是魔族最基本的剑法，熟悉了招式，也好找准反攻的关窍，应对些低阶魔兵不成问题。凤九请小燕教授自己魔族剑术，小燕也不藏私，将整套剑法倾囊相授，一年的修习下来，收获颇丰。

　　感动于小燕待人的一片赤诚，凤九愈加矛盾。以他对帝君的执着，二人迟早要有一战。虽已是过命的交情，却也做不出与帝君敌对的事，连在一旁为小燕摇旗呐喊的勇气都没有，相比之下，自己实在太没义气。

　　小燕被封印术法反噬，在广坤宫窝了两年方才行动自如。回想起那两年丫鬟般的时光，凤九顿时心不慌了、肝不颤了，恢复理直气壮的心态，继续向对方讨教起剑法。

　　树杈上坐着的折颜呵笑出声，“听闻近些年狐族与魔族关系紧张，我看这二人相处倒挺融洽。”不在意东华的沉默不语，自顾自继续说着：“九尾狐离了青丘，也不怕被掳走剜心取血，看这丫头不过两三万岁的样子，难怪心大。”

　　“你当谁都有你我这般修为的？”东华闲闲开口道：“学宫已是极安全的容身之所，我和墨渊自是无意，哪天这小狐狸失踪，定是被折颜上神诓走炼了丹药。流落在外自该同族照管，你若好奇，寻白止问问便是。”

　　提到白止，折颜颇觉好笑。此番外出，并未与其同行。听旁人八卦，白止在灵山，不仅救下灵狐族公主，还亲自将其护送回家，诸多照拂。后干脆跑去附近山中历练，已多年不见人影。不由笑道：“白止憨厚老实，追起姑娘也是俗套，这么蹲守下去，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的。”想到灵山一役，继而又道：“妖族吃了这么大亏，定会变本加厉讨回来。那缈落虽是机敏，也该受伤不轻，应有很长时间不会再来纠缠于你，你也能安心过几天清净日子了。”

　　东华已化出书册，说了句“承你吉言”，便不再接话，静静阅起手中经文。

　　因申时方开课，现下正是白日里最清静的时光。今日却有些异样，正门散去的学子，似约好般，陆续结伴朝武备场而来。

　　凤九小燕不明所以，便都收了剑，来到边缘暗中观察。二人原就在角落，也未引起他人注意。

　　随着两道白光落下，场地正中现出两位女子。

　　“你我一战定胜负，不得动用法术。”率先开口的女子眉眼英气，一袭白衫，周身仙气缭绕，显然是位上神。

　　“呵，这样你怕是会输的更难看。”对面女子黄衣白裙，行止从容，随意招来兵器架上一柄长剑。刚一入手，便自剑柄处缠绕了层淡淡的魔气。

　　因背向而立，凤九并未瞧见后者容貌，但从小燕崇拜的神情与微微颤抖的身躯，已猜到为何人。

　　学宫虽广纳各界学子，却仍以仙神为主。人界因寿术所限，不便参与。妖族一向行事乖张，唯恐天下不乱，倒可放弃治疗。魔族重武修，对其它向来不甚在意，经父神苦口婆心多番游说，魔尊庆姜终是不胜其烦，丢了个始祖神过去，以示与邻为善的意愿。

　　而现实中，魔族兵将照常我行我素，作风狠戾四面树敌。在天界的这位始祖神，本该因此而处境尴尬，好在她相当能打，将一群挑衅者治得服服帖帖。不久之后，与父神一架打得平分秋色的少阳君入学，友人重逢，更是在武力上联手制霸了整个学宫。暗地里那些蠢蠢欲动者，也便彻底消停了。

　　刺耳的剑声乍然响起，场中黑影划过，飞来一人。右手剑气横扫，将黄衣女子挥至一旁，左手化出仙罩，挡下对面一击，瞬间将二人的招式齐齐压下。

　　未曾想白衣女子前招掷出把匕首，高手对战一向不留余地，凝了上神仙气的匕首划过，该方位却已无目标，便直直朝凤九而来。

　　寒芒极速迫近，近到凤九面颊碎发轻起，感觉刀尖即将触到睫毛，却听砰的一声，一物打来，匕首改变方向，划破衣衫，擦过腰部，全全莫入侧方泥土之中。

　　变故来的突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凤九亦惊得背脊发凉，深呼吸两次，方才稳了气息。

　　迎着一众惊讶的目光，紫衣上神缓缓落地。银色短发及肩未束，随意披散着，微风拂过，发尾轻摆，武备场上一时寂静无声。

　　黄衣女子方才被剑气扫开，跌坐在不远处，见此情景，肩头一抽一抽的，鹅蛋脸上精致的五官拧成一团，表情甚是扭曲。终是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意识到不妥，又忙捂住口鼻一阵低笑，却妨碍到呼吸，不留神呛了口气，又咳又喘，手抚胸口顺气，差点儿流出眼泪。

　　制伏这场对决的青年面上微讶，笑眼弯起，顿了顿才开口：“东华，你的头发……”

　　“本君安好，劳墨渊上神记挂。”睨了眼地上笑岔气的母凤凰，又缓缓添了句：“家宅不宁是非生。”说罢，原地理起衣袖。

　　知黄衣女子要炸毛，墨渊忙道“少绾，住手！”

　　少绾已先一步被激得跳起，正要提剑与这石头干架，场边一道黑影扑跪至脚边，只听铿锵有力一声高呼：“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