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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风玉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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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哪儿去了?刚刚明明在这里啊!”我顿足道。一路追出来,没想到追到假山边竟没影儿了。四下张望还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失望回身,一个男子竟翩然立于眼前。
“啊!”我一声惨叫,慌张的向后急退。脚底一阵忙乱,重心一偏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小顾!”我发出了这辈子最没出息的叫声,随即两忙用手死死的捂严嘴。心里恨不得掐死自己,刚刚肯定花痴的不成样子,只怕就差两眼冒桃心了。
眼前的人被我逗笑,高挑眼眉望向我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张了张嘴,将那句“你也穿了”老老实实的咽了回去。狠狠地拍自己的脑袋,你以为穿越时空就这么容易?
在我悔恨万分时,他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还好吧?”
“你的普通话真好!”天啊,我想敲死自己,天知道怎么会脱线到这种地步。如今竟还能联想到某人那夹杂着港台腔的蹩脚的普通话。
“普通话?”胤禩费解的看向我,显然没有听懂。我心底暗笑,真要是听懂了那才麻烦了。那接下来该上演一出他乡遇故知,两人互报年龄籍贯,而后抱头痛哭。
“你是谁家的女儿,怎么跑到这儿来?”
胤禩的话将我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拉了回来。等我醒过神儿时,只见一双手停在眼前。我抬头望向他,他脸上是少许温和的微笑。一瞬间,只感脸上火辣辣的烫,似是烧着一般。我慌张的低了头,拉起他的手站起身,轻声的说了句谢谢。
“你…”停了良久,我们竟异口同声。胤禩微笑道:“你先说。”
我微微一笑:“你为什么好好的晚宴不参加,一个人跑到这儿来?”
胤禩打量我一眼,笑道:“你不也是?”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想发作又找不到借口,只能用花盆底磕地上的石子,将刚刚跌倒之后所有的糗事都归咎于它们。
“我刚刚坐着闷了,便说出来走走。”胤禩开了口,声音中透着笑意。我知道他是在笑我,不过却觉得他人不错。刚想开口就听他问:“你在找人?”
“没有!”我矢口狡辩,而后在他眼中看到笑意。这回打死我也不吃哑巴亏了,我微笑:“刚刚看到只老鼠,便一路追出来了。”
“宫里有老鼠?”胤禩侧头看我,似是在琢磨我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的葫芦里自然卖的不是好药,我比划着说:“你也奇怪是吧?我也这么想的。可没想到他偏偏就是有。这么大个儿,而且还跑的特快。不过啊,这都不算什么?”
他好笑着看我,问道:“还有更厉害的?”
我点头:“当然,更厉害的是…”我说着走近他,轻声说:“它还能说会道。”
胤禩轻“哦”了一声,我强撑着笑垂下头。没料到耳边竟是清亮的笑声,我连忙抬头说:“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不许对别…”我说着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了。
“好,好…”他笑着点头:“我答应你,不对别人说。”
我努力压抑住自己的笑,问道:“刚刚的曲子不好听吗?你跑出来。”
“曲子?”胤禩笑答:“皇…皇上都夸好,自然是好了。”
“照着你的意思就是不好了?”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我可没说,这话可是你说的。”
他笑得奸诈,显然是在报刚刚的一箭之仇。我歪头一想,他刚刚称康熙皇上,显然是不愿让我知道他的皇子身份,那我索性就不知道好了。打定主意,笑着开口:“我倒是听不出好坏,不过刚刚在席上听八阿哥那几句评价,泛泛而谈,大而无当,浮而不实。也不知到底是曲子不好,还是八阿哥不通音律、附庸风雅。”
他定神看我,我笑着接着说:“经你一说我才想到,既然连皇上都夸曲子好,怕是曲子是真好。”
“你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我没问你,你又何必问我。”我笑道:“别人都是自报家门,你却反着来。”见他要开口,我连忙阻止:“唉,不必。世人以言行立于天下。生于何家,与大道无关。我既不想知你是谁,自然也不会说我是谁。相逢足矣。我这就去接着找那只能说会道的老鼠去了。”我说话素来语速快,占尽便宜连忙转身开溜。
“郭络罗梓歆。”我惊得回头看他,他笑了笑道:“她的曲子实在是乏善可陈。指法杂乱无章,转折处生硬无韵。琴瑟不调缓急,不能成其律。无韵无律,可惜空有一个好名字。”
我有些没回过神儿,他的挖苦竟一个字儿也没传入耳,心里只是盘算他到底瞧出来没有。
柔和的月光投在他脸上,笑意渐渐隐去,漆黑的眼眸好似深海般深邃,望不到底。“梓歆格格。原来真是老九的表妹,难怪。”
月影下他的神情看不清,但我显然对这个结果心里是不满意的。没好气的问:“难怪什么?”
“难怪这么不懂规矩!”
一声断喝,我吓得一惊,手不由自主的按住脖子。刚刚说话没遮没拦,他若是去告诉皇上,治我个大不敬的罪,拖到菜市场直接咔嚓了,我找谁说理去?
“哈哈。”一阵笑声让我一颤,我费力的望过去,只见胤禩正满脸得意的笑着。见我望过去,他一边敛笑一边解释:“我刚刚是说着玩的。平日里听老九、老十说你…”胤禩一顿,继而笑道:“说你有趣。我随便一说,格格别往心里去啊!”
他吓唬我一通,原来是糊弄我玩儿的。心里气不过,福了福身道:“八阿哥说笑,怎么敢呢?”
他笑着走开了,弯身坐到湖边的石头上,抱膝仰头观月,轻声似在说着什么。我知道我该走开,却还是好奇的走近,湖面上的月光越来越明亮,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竟然在吟诵《生查子。元夕》,脚好似被灌了铅,任月光愈发明亮却再也迈不动了。
“你在等人?”我问,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好似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他回头看我,眼神茫然。我说:“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转了头。我默然,欠身告退道:“八阿哥…”
“坐下。”他打断我说:“坐在这儿,这么看月色很美。”
夜风习习,他的声音亦很柔和,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也捡了块石头坐下。他仰头望月,我则半抱着自己,斜靠着石头望着他。心里淡淡的酸,我把这种感觉归结为每逢佳节倍思亲。
“你怎么没穿月白长衫?”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还好我把后半句拦在口中。
他不解的回头望向我,我则转了头望向湖面。小说里的八阿哥都是穿着月白长衫,小说里的八阿哥都很爱他的福晋,小说里的八阿哥…我无力的闭上眼,这不是小说。
“你…”胤禩顿了顿问:“你冷吗?凉风吹得?”
我把头埋在膝间用力的摇头。
“那…”
“每逢佳节倍思亲,月圆人难圆。”我大声的说,努力让自己这样的想。
沉默,耳边唯有风声习习。
“月白长衫,你这个建议不错。回头可以置办一件。”他良久之后开口,这回是我不解的看他。他微笑着问我,笑容很真诚:“到底冷不冷?”
我好似被他的微笑感染,倚着石头微笑摇头。
“你…”我们又一次异口同声,随后我便说:“这次你先说。”
他笑着摇了摇头,便问:“你好点了吗?”不提难过,只问好点了吗。我看向他,不答反问:“你呢?好点了吗?”
他笑着侧了头,银白的月光洒入他漆黑的眼眸中,“我很好。”
沉默,感觉很好,很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中泛起淡淡的湿气。转眼之间,天上便飘起蒙蒙细雨。平静的湖面上一朵朵晶莹的水花交替绽放。
他起身将手伸到我面前:“下雨了,回吧。”
“你…”我注视着湖面,犹豫的开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不等了?”
他似是笑了,笑着催我:“雨大了,该回去了。再不走就是雨湿青衫袖了。”
我仰头看他,依旧是温和的笑容。“既然你没有要等之人,那…那你去向我阿玛求亲吧!”
面前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笔直的站着,低头看着我。我起身仰头问他:“要考虑下是吗?”
我轻轻地问,轻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怕惊了谁。惊了谁呢?我不知道…
他轻轻的点了下头,轻到他自己都察觉不到,仿佛怕伤了谁。伤了谁呢?这个答案…
我轻抿嘴唇,斜眼望着天,挤出一丝笑:“是该好好考虑下。”说完夺步绕过胤禩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