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题作文》剑断桃夭

9、第九个故事

　　给

　　一

　　“给我！”林南越开口道。
　　“白日做梦。”郑二坐在房梁上翘着二郎腿说，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葵花籽，嗑的噼里啪啦响。
　　“若是你肯交出玄天宝鉴，那我宁愿用易筋经的秘籍交换。”
　　郑二抬起眼睛来一撇“拿来我看看，谁知道是不是真货？”
　　林南越心中一喜，恭恭敬敬的递上书。
　　郑二拿过来哗啦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扔了回去。
　　“怎么？这难道不是真品？”林南越皱眉。
　　郑二嗑完了瓜子，把瓜子壳撒了林南越一头一身，颇为得意道：“真品不是真品我不知道，不过已经背完了，你不知道我是过目不忘的吗？”
　　林南越抖落了瓜子皮，七窍生烟“你这个小贼，给脸不要脸。”
　　郑二哈哈笑了“我爹从小就夸我脸皮比城墙还厚。”
　　林南越抽出了刀“那就休怪我刀下无情。”
　　江湖上有个传闻，林南越的刀光冷若月光，但是你看到它时，它已经落在你身上了。
　　郑二从房梁上跳下来，一瞬间眼观六路，二听八方，选好了退路。
　　武林中，郑二若是自称轻功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林南越出了刀，郑二从怀里取出一把钢针夹在指缝间，伸手一挡，第一招，平分秋色。
　　未等郑二转过身来，林南越又是回身一刀。
　　郑二则借着前冲的力，翻窗而出。
　　林南越的刀始终是晚了一步，不过还是削下了郑二的一缕头发。
　　等林南越推开了窗，郑二已经飞出去几丈远了，看到他像这里张望，回过头去做个嘴脸，“大叔，修炼两年再来吧。”

　　二

　　林南越可不是大叔，他今年二十二岁，比郑二大三岁，风华正茂。
　　两年以前，他遇到了邪教之徒，在交手中不慎身受重伤，等他醒来的时候，是在陆言草堂。
　　陆彦是个江湖中的神医，陆彦草堂是陆彦开的一家医馆，只要是武林中的人，无论是正教邪派，只要拿得出陆彦所要的东西，陆彦都会救治。
　　那天林南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个坐在窗边的少年，那少年一双大眼睛，白玉一般的手，执着一杆紫金花白玉的烟枪。
　　“你醒了？”少年说着话晃了晃手里的烟枪，算是招呼。“还痛吗？”
　　林南越不知他是敌是友，吃力的开口道：“不用你管……”
　　少年别过头去，吐了一口烟“好心当作驴肝肺。”
　　等林南越第二次醒来，那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同时消失的还有他家传的玄天宝鉴。后来林南越才知道，那少年叫做郑二，是个贼。

　　武林中，郑二是个屡屡犯案，有名的贼。
　　有了他的消息，林南越就去找他要秘笈。
　　两个人再次相遇是在一处酒馆。
　　郑二知道了林南越的来意，笑嘻嘻的吐出两个字“不给。”
　　“我用金钱交换。”林南越取出一袋子钱。
　　“小爷我是个偷儿，就是不缺钱。”
　　“我用秘笈交换。”林南越推出几本书。
　　郑二白了他一眼“那几本早就翻的不待翻了，而且我懒，你给我了，我也不想练。”
　　“那你究竟要怎样才会把宝鉴还我？”
　　“我要你陪我喝酒。”
　　好吧，那就喝酒吧，两个人从黄昏喝到月上，喝到林南越趴到了桌子底下。等他醒来，郑二不见了，钱不见了，秘籍也不见了，林南越发现自己被骗了。

　　三

　　林南越第三次见到郑二是在自家的院子里。
　　那天晚上，他路过院子里的一棵歪脖子树，树上突然飞下来一道暗器，林南越听到了风声，躲了过去。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坐在书上的郑二，林南越微微吃了一惊，这个贼的胆子太大了，自己没有去找他，他反倒找上门来了。
　　“郑二！把宝鉴还我！”林南越道。
　　郑二却岔开了话题问他“喂，那是个经常往你屋里钻的是什么人？”
　　林南越想了一想，才知道他说的是文青，文青今年才十三岁，父母双亡，借住这里，林南越待他像是亲弟弟一样。
　　“关你什么事？”
　　郑二笑道：“我看上那孩子了。你不是想要宝鉴吗？把人给我玩一晚上，我给你书。”
　　“做梦！”林南越一口回绝。
　　“怎么？你心疼？”郑二挑眉问
　　道。
　　“也只有你这样的贼人才会提这样恶心的要求！快把东西还我！”
　　“我，不，给。”郑二一字一顿道，回头一笑，消失在夜空之中。

　　四

　　然后两个人再见面，再擦肩而过，一个追，一个逃。
　　终于到了开篇的那个场面。

　　此时，林南越和文清坐在马车之中，向着陆彦草堂行去。
　　文清骑马摔折了腿，别的大夫说，如果接不好骨恐怕会落下残疾。
　　林南越忍不住从怀中取出那缕头发，看着它，眼神复杂。
　　文清问：“林大哥，你为什么总看那缕头发？是你亲人的吗？“
　　“不……”林南越摇了摇头“我看这缕头发，是因为这个人拿走了我很重要的东西。”
　　“拿走了你很重要的东西？那你一定很讨厌他吧？隔壁的孩子抢走了我的面人，我就恨他恨得不得了。”
　　是的，他恨郑二。他很讨厌他。
　　窗外下雪了，雪越落越厚……

　　五

　　郑二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他躲在一处草丛中，可能是中了毒的原因，也可能是失血过多，眼前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他听到了笛子的声音，他知道那可能是迷惑人的东西，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探出身来想看个究竟……
　　郑二知道下雪了，凉凉的，凄凄惨惨的雪，掩盖了深秋的一切，什么也看不见，都是白的白的，那笛音就在耳边，那么近那么近，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握不到。他惶恐，怕那声音就突然毫无征兆的断了。他跑，然后跌倒，手心膝盖都火辣辣的，似乎被划破了。可是他顾不得。
　　他听到脚步声，可是那笛音让他失了戒心。
　　终于那人近了，他隐约地感到了杀气。郑二把手探入衣衫，空的……他忘记了他的针只有十一根……

　　六

　　门被人推开，然后是有些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陆彦在吗？”林南越在里堂突然听到了郑二的声音。
　　“在。”陆彦答道，今天的生意看来不错，他正要出去看。
　　林南越对郑二心中有气，抬头道：“大夫，总有个先来后到的吧，若是文清的腿落下残疾……”
　　“那……”陆彦尴尬了一瞬。
　　外堂郑二的声音清晰了一些“陆大夫，我就现在这里等好了。”
　　今天的郑二没有抬杠，没有反驳，只有淡淡的一句话。
　　那一刻，林南越却觉得心口憋得慌，憋闷到极点，很痛。
　　听声音……那人应该是没事吧？

　　是的，他恨郑二。他很讨厌他。
　　更讨厌，每次见到他的那种不知所措。

　　七

　　郑二坐在外堂的藤椅上，用藤椅的扶手抵住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他是提起气来应对完那一句话的，他不想让林南越知道他伤重。
　　郑二心里清楚，看不看大夫，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不想死在野地里面，因为他怕临死之前见不到林南越。
　　能在这里遇到林南越，听听他的声音，老天已经待他不薄。

　　郑二本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他第一次碰到林南越，林南越只剩下半条命了。
　　那时候郑二本不想管闲事，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林南越拖到了这草堂。
　　陆彦走出来，看了看他，问他“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
　　郑二摸了摸身上，之前的珠宝早就被他挥霍光了。
　　“没钱？那我不看。”陆彦说着话就要转身
　　“那……过两天我把钱送来。”
　　“那就过两天再看吧。”
　　“别啊。”郑二拦住他，在林南越身上摸了摸，这家伙看来也是个穷光蛋，只找到了一本沾了血的书，上面写着四个字“玄天宝鉴。”
　　再贵重的书，也没有命重要吧……
　　郑二把书递了过去“这个行不？”
　　陆彦翻了几眼“勉为其难吧。”然后像拖麻袋一样把林南越拖到里屋里。

　　郑二从来没有拿过那本书，他只是喜欢林南越围着他转。
　　他喜欢看林南越生气的样子，只要想到他气的快要发疯，他就想笑。
　　可是他是什么呢？一个贼，没有资格去奢望爱情。
　　第二次见面，他趁他酒醉后偷偷亲了他。然后偷走了他所有的东西，
　　每一件东西上都有着他的味道。郑二像偷到了腥的猫儿，开心了很久。
　　郑二喜欢到林府去，晚上的时候，他喜欢坐在林府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听林南越吹笛子。
　　每天晚上，林越南总是会吹上那么一段，笛声合着夜风，很好听。
　　郑二注意到总有个少年去林南越的屋子里面。
　　呃……原来那笛声是吹给他听的。
　　他有些嫉妒，就和林南越开了个玩笑，可是那笨蛋连谎话也不会说，一提到那种问题，结结巴巴的……
　　今天……果然……

　　“大夫，总有个先来后到的吧，若是文清的腿落下残疾……”
　　他果然……心里面早就有了人……

　　八

　　林越南终于耐不住性子走出来，他撩开隔着里外堂的帘子就看到了一地的血。
　　那一刻他傻了，疯子一样扑向郑二，摇晃着他，“郑二，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
　　郑二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你……怎样？”他的的手冷的像是冰“我不给你……死也不给你，这样你就可以记得我了吗？”
　　林越南的泪水唰的一下就留下来了“我不要书了，你拿着吧，你别死，我喜欢你……”
　　可是郑二再也听不到了……
　　偷走了东西可以要回来，偷走了心那要什么偿还？

　　一旁的书架子上放着一本书，《玄天宝鉴》。
　　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