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主角的退婚计划书》蒹葭伴酒

63、第六十三章

　　他盯着那幅越看越像鬼画符的地图看了半晌，看得头昏眼花，最后，在同伴们期待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准备随便指一条路了事——

　　危宿却走了过来。

　　祝玖当即就像是一只被吓到而炸毛的猫一样，蹭的一下就跳得老远，猫耳朵都要朝两边拉平了：“你干嘛！”

　　危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不知道怎么选？”

　　祝玖：“！你怎么知道的！不，你凭什么说我不会选了！你瞎说诋毁我！有能耐你来选啊！”

　　又警惕道：“你离我远点！”

　　危宿没理他的炸毛。

　　他以指为笔，在石壁上的地图上稍作圈划，带出了一条路径来。他神情平淡，语气也风淡雨轻：“往这边走试试。”

　　众人皆静了片刻。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关慎。关慎以拳击掌，恍然大悟：“对啊！往这边刚好能快速穿到没探索过的区域，又避免了迂回重复的路径，的确是一条好路线。”

　　沈檀轻要苛刻一些，他挑挑拣拣审视半天，才勉强点了头：“可以。”他瞥了一眼危宿，嘟囔道，“不赖嘛，看来倒不光只是修为武学了得……”

　　黎枕：“可行。”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快速地将路线定了下来。唯一有些不情不愿的只有祝玖，他左顾右盼，见方才还在争执的同伴们飞快地达成了共识，只能偷偷摸摸地狠狠瞪一眼危宿，迫不得已地去开机关壁了。

　　走了一段路后——他们遭遇的敌人要比先前遇见的多得多，甚至也更加强悍了。再一次艰难地杀死涌上来的异兽与药人后，祝玖心中有些明悟，危宿指出来的这条路是正确的，他们离地下迷宫的中枢越来越近。

　　“祝小公子。”关慎喊他，“把这面机关壁开一下。”

　　祝玖蹲下来，去旋隐蔽处的机关钮。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处洞室呈现一个五边形，空旷，但是形状并不严整，由两面墙壁围成的末端很狭窄，呈现出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状，像是弹出的刀锋。

　　他们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地上到处都是异兽与药人的惨肢。黄绿色的脓液淌一地，非常恶心。

　　危宿离群寡居，站在最远端的那个尖锐的三角处，正垂首擦拭自己的本命剑。

　　这是他们距离被拉得最远的一次。

　　远到只要有堵机关壁降落下来，就能把危宿和他们隔开。

　　他之前多次开合过机关壁，这里的机关壁关闭的速度非常的快；危宿又身处三角的最顶点，就算他再快，他都来不及赶过来。

　　祝玖的心脏砰砰地跳。他意识到了，这就是剧情里他使坏坑害危宿的时机了。

　　他回想到了先前关慎在石壁上绘成的地图。

　　当时那张地图他怎么都看不懂。或许是此刻心神不定导致灵光一现，又或许是刻意记了记一路走过来的路径，祝玖突然能理解此处地下迷宫的构造了。

　　他调控机关的动作缓了一缓。

　　祝玖回头看向危宿。

　　危宿神情依然冷淡。他遥遥地站在一地尸骸之间，却偏偏还是半点尘埃都未沾染的模样。

　　祝玖有的时候会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了解危宿。

　　他知道他的目标，他也知道他的欲望。他知道危宿想要什么，他想要复仇，也想要完成危家老爷子未尽的事业，更想要找寻到自己的“道”。

　　似乎察觉到了祝玖的视线，危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手与祝玖对视。祝玖瞪他一眼，危宿便又垂下了头去。

　　他在心里默默的哼了一声。

　　就算会受伤——反正危宿又不会真正的遇难，甚至祝玖心里还有些隐秘且扭曲的快乐：你遭遇到的挫折和创口有一部分来源于我。

　　他或许早就该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危宿会在祝玖促成的危难中找到他想要的。

　　……然后，许别枝会出现，然后救他于危难之中。

　　——就这样吧，他想。

　　祝玖没按正确的方法去转机关，而是换了个方向，机关的排列重新组合了一遍，最后狠狠地往下一拍！

　　机关壁轰然作响。

　　这次响动要比之前的大，但是沈檀轻正在和关慎说话，并没有在意，只有黎枕敏锐地抬头看了机关壁一眼。

　　随后，转眼之间，谁都还未反应过来。

　　在那极短的一瞬间，祝玖从高速合上的缝中看到了危宿的表情。危宿抬了头，并未收剑，他甚至看上去不失望，也并不讶异，只一双黑沉的瞳眸，犹如寒夜中的箭矢，直直地刺向了祝玖。

　　可机关壁轰然合上的那一刻，祝玖却坦然了。

　　关慎迟钝了一息，方才反应了过来，他“啊”了一声，飞速掠至合上的机关壁前，大声道：“危公子！”试图想要联系上危宿。

　　可是合上的机关壁那边并无回应。

　　关慎转头看向祝玖：“祝小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祝玖站了起来。

　　黎枕：“该开的机关壁不应该是这一扇。”

　　关慎略略迟疑，又问：“是否是哪里出了差错？要不，祝小公子，你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机关壁打开？此处地形复杂，来袭的怪物也越来越强，纵然危宿、危公子他修为高深，遭遇到意外怕也一人难敌四手。我们还得尽快汇合才行。”

　　祝玖看了他一眼。

　　他也没回话，重新蹲下去摆弄起了机关。未过多时，机关壁——另一扇，真正该打开的机关壁缓缓开启了。

　　祝玖站起来拍了拍手，神态很平静：“走吧。”

　　就算是憨直憨直的关慎都察觉到不对了。

　　关慎：“……祝小公子，这是？”

　　祝玖倒是很痛快：“又不是什么意外。这个机关本来就可以这样控制这两堵机关壁的。一旦那堵墙合上，内里相关联的数堵机关壁也会随之而动，可具体地形会发生什么变化……我是不知道了，反正那家伙是没那么轻易能出来了。”他想一想，又带着笑意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会死在里面哦。”

　　关慎神情复杂：“你是故意的。”

　　祝玖耸了耸肩。他看不见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其他人眼里，神情完全能称得上是天真无邪——满怀恶意的无辜。他其实还确实挺有作为反派的天赋的。

　　祝玖轻笑道：“对呀。我是故意的。”

　　关慎：“为什么？”

　　祝玖：“我以为你们看出来了啊。我和他有仇嘛。”

　　沈檀轻：“……你们之间看起来可不是有仇的状态。”

　　祝玖：……

　　不，他想，我们是真的有仇。

　　不管危宿怎么看待他。危宿恨到想立刻手刃他也好，危宿别有所图想要将这仇怨暂缓、日后再说也罢；或者从最乐观、也最不可能发生的角度来看，危宿还愿意原谅他——哪怕这个想法一出现在祝玖脑海内，他就想嘲笑自己的大胆。

　　他凭什么呢？

　　危宿是世界线逆转后的危宿，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们之前或许有过在迷津渡和平亲密的相处，但光是这短暂的一年，并不足以让危宿对祝玖产生如此坚定的感情——哪怕遭到背叛，都试图维护的感情。

　　祝玖要做什么，早就和危宿本身的态度没有关系了。

　　他必须得安稳地走完这条剧情线。他必须得害他。

　　他必须得让危宿恨他。他也最好恨他。恨到咬牙切齿辗转难眠，恨到他遍地的红颜知己都治愈不了祝玖留下的创痕，恨到就算悟了无情大道，他也依旧是他难以痊愈的创口。

　　他可以送他成神。而这也是祝玖，最后给自己的一点自私，最后想要妄图留下的一点点报酬与代价。

　　祝玖于是笑了，他漫不经心道：“我有说过我是什么好人了吗？‘不是有仇的状态’，沈公子，你这也对我揣测太多了吧？”

　　沈檀轻：“祝小公子……”

　　祝玖冷淡道：“别乱猜了，我不喜欢。”

　　沈檀轻哑然了半晌，才问道：“为什么？”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比起始终执着得想要探寻一个答案的沈檀轻，关慎脸上的惊愕、不知所措与欲言又止却要多得多——他好像来不及反应，为什么几年前大比上颇有好感的世家少年，转眼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祝玖：“好奇心那么旺盛么？非要探听一下理由？我劝你们最好别。我没有把自己的喜恶摊开在别人面前的爱好。并且，提醒你们一声，你们想要拿到药方，想要找到许姑娘，想要走出去，都得靠我。真惹我不开心了，小心落得和危宿一个下场——他修为高，或许能活，你们就不一定了。”

　　一路走来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冰封了。

　　祝玖悠闲自得地解着机关壁。没有人再说话了，地下迷宫中一时间只回荡着脚步声，以及机槜转动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祝玖分心想道，也是可惜了。

　　他上辈子死的太早，逐麓很多地方都没有看过。

　　大漠与海上……开罪了关家人与沈家人，怕是这辈子，也无缘去看了吧。

　　下一堵机关壁滑开的同时，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也传了出来。

　　关慎与黎枕对视了一眼，皆默契地摸上了武器。祝玖冷笑一声，率先踏了进去。

　　此处洞室与之前他们经过的所有洞室都不同——它用作支撑的石柱上燃着鲸油长明灯，地形复杂，洞室与洞室之间层层环绕，更设有石桌石椅，桌上还放有茶盏竹简，像是刚刚还有人在此，只不过是偶然离开——如果这些布置上没有积上厚厚的灰尘的话。

　　下一个洞室内则像是药房，里面摆了几座药鼎，旁边放着一个竹篓子，里面放着一半用作辅助燃料的雷击木，另一边则有一整面墙高的中药柜，部分抽屉上没有贴标识，部分则用毛笔小楷一笔一划写着药名。

　　关慎拉开了几个抽屉，药材都还安好的放在里面，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则消弭在光阴之中，成了一堆粉尘。

　　旋开中药柜的暗门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断断续续啜泣声的来源。

　　柜后是一小片隐秘的空间。里面层层叠叠堆满了杂乱的藏书，在最中间的位置处有几具骸骨。

　　骸骨旁边，跪着的则是许别枝。

　　……确实是许别枝。

　　她神态茫然，直视前方，满面泪水，双目通红，已彻底进入俯身后的通灵状态。旁人的声响她听不见，他们走至她面前，她也像是看不到。

　　沈檀轻：“别枝姐！你还活着！”

　　“别去！”黎枕拉住了他，“她……那可能是巫的邪术，贸然打搅，她会死！”

　　祝玖站在原地，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

　　他紧盯着许别枝，面色苍白，嘴唇也不住地发起抖来。

　　许别枝——她怎么在这里？！她不该在这里！

　　她如果在这里，危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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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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