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主角的退婚计划书》蒹葭伴酒

46、第四十六章

　　洞室内，贺子罡仍被五花大绑的捆着，捆仙索的一端随随便便地扎在一处石头上，就像是捆着一条看家的狗。

　　贺子罡满心屈辱，死死睁着一双眼睛，等待着一个结果。

　　他看着风光霁月的祝小公子像是从容不迫地降落到地上。过了许久，再没有别人偕同他一起下来，而祝玖也站在原地，没有向他走过来，也没有转头离开。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许久都没有动弹。

　　贺子罡迫不得已喊他：“祝玖！”

　　祝玖的目光方才慢晃晃的转移到他身上。

　　随后，祝玖朝他走过来。

　　他低头俯视着他。

　　有这么一瞬间，贺子罡脊背发凉，寒毛直立。他几乎认为祝玖这位极尽骄奢的小公子是被什么离奇的黑暗生物给附身了。

　　他俯视着贺子罡，目光很寒凉，没有任何掩饰，就宛若在注视一个蝼蚁，或者是一件死物。

　　捆仙索禁锢了贺子罡体内的灵力，但即使如此，感知到危险的贺子罡还是竭力挣扎起来。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探上了贺子罡侧颈。

　　贺子罡僵住。祝玖俯下身子，贺子罡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外强中干地暴喝道：“祝玖！”

　　那只手停住了。祝玖的眼神也逐渐恢复正常。小公子的眼眸重新澄澈起来，只是眼眸中的温度并没有回暖多少，依旧朦朦胧胧的，像是起着雾的湖面。

　　贺子罡松一口气，问道：“你怎么了？”又很急迫地说，“把绑着我的绳索松开！”

　　祝玖低垂下眉眼，长且浓密的羽睫瞬时就遮掩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道：“我杀死他了。”

　　贺子罡一哽，眼神瞟向别处：“我知道。”

　　祝玖：“你知道？”

　　贺子罡催促道：“哎呀，你快点把我松开！马上就要离开秘境了，这样被传送出去，万一让旁人误会我们贺家与你们祝家闹冲突了，怎么办？”

　　祝玖：“你挟持我时还用了什么别的手段。你听到我和危宿的对话了。”

　　贺子罡的表情停顿了瞬间。下一刻，他嬉皮笑脸起来，被牢牢捆实的双手在绳索之下一摊，无赖般的道：“那又怎么样？我总得确保我是安全的。万一你投靠到危宿那边怎么办？现在刚好，我们依旧是朋友，对不对？”

　　祝玖盯着他。片刻后，小公子才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来，替贺子罡松绑。

　　没有人知道，在非常短暂的一刻内，祝玖心中是有杀意的。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贺子罡这个人，高傲自大刚愎自用的同时，又惯来爱投机取巧，非常惜命，也非常懂得见风使舵。

　　这种性子大部分来源于贺家的经历。贺家十余年前才接任覆灭的危家，在此之前，贺家只是依附于危家麾下的数个小家族之一。

　　九大世家之外的小家族纵使同样修仙，但资源毕竟贫瘠。贺子罡的前半人生只不过是处处受限的小家族嫡子，忽然有一天便荣登上九大世家之一的少主之位。他经历过仰人鼻息，也经历过众星捧月，这一切都缔造了他的性格。

　　他极其记仇。和危宿有一归一的记仇方式不同，贺子罡的记仇像是一条毒蛇。

　　前世的祝玖拒绝了贺子罡的联手邀请，反被贺子罡陷害进无滓沼。其后他对危宿也并不友善——他巧舌如簧，替危宿编织了一条条罪状，也间接导致了危宿的众矢之的，导致了危宿之后的九死一生，导致了他的屡屡被追杀。

　　更何况，危宿说，贺家与危家的覆灭关系匪浅。

　　要杀贺子罡的理由千条万条。或者他也能简单地承认自己是在迁怒。从亲手推下危宿的那一刻，祝玖胸腔中就仿若被植入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它在咆哮亦在尖啸，愈发壮大，鼓鼓囊囊，迫切地需要祝玖做一些什么，杀死一些什么。

　　它或许就是解鬣。食心而生。因欲而长。眼盲暴怒，浑身皆毒。

　　可小书阻止了他。小书道：「你现在不能杀他。」

　　祝玖：「为什么？」

　　小书说：「在秘境中不行。根据检测出来的结果来看，现在即将被传送离开，如果你杀了他，很容易会被检测出来，并且会被贺家人针对，可能会给你的家族带来麻烦。」它停顿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道，「并且，检测显示，这个关键性剧情点还没彻底走完。」

　　祝玖只沉默了短暂一会儿，看似将满腔的杀意给压了下去，他道：「好。」

　　只是若小书眼睛尖一些，再通晓一点宿主惯常会有的阴奉阳违的话，它就会发现，祝玖给贺子罡解绑时手心中藏着的另一只小琉璃瓶子。

　　这只琉璃瓶和他用来对付危宿的非常相似，只是那只里面装的是解鬣血，而这只，是贺子罡在夜游会亲手交给祝玖的。

　　它叫缓缓归，是一种慢性毒，沾一点到皮肤上即会逐渐发作，前提是没有护体灵气——刚好适宜被捆仙索禁锢了灵气的贺子罡。发作时间很缓慢，死因会像猝死，没有解药。

　　是一种非常致命，实际上却对仙士没有多大效用的毒。

　　因为没有仙士会在秘境卸掉护体灵气。

　　他们当时初步定下的计划，也不过是贺子罡见机行事，而祝玖接近危宿想办法令他放松警惕，随后将缓缓归给危宿用上。

　　怕是那时，贺子罡也不会想到，这份慢性毒最终会被用在他自己身上。

　　祝玖后退一步，冷视着贺子罡：“把那个能窃听的玩意儿拿走。”

　　贺子罡讪笑着走近，从祝玖衣领背后处取下一只小小的半透明的小虫子，放在掌心给祝玖看了一眼——确实极难分辨，它几乎小到如同一粒尘埃。贺子罡当着祝玖的面将它捏死了，又凑近祝玖拉近距离：“我现在是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了。祝小公子，任谁的未婚夫是这样死皮赖脸不愿退婚的落魄子，谁都要翻脸的。不过这下可好，打算攀附祝家的人死了，我也要恭喜祝小公子重获自由身了。”

　　他都知道了。

　　祝玖凉凉地掀了下眼皮，慢慢地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贺子罡：“还有一会儿才会被传送离开秘境。不如，我们再上去看看？”

　　祝玖道：“你不放心我？”

　　贺子罡笑道：“怎么可能。只是好歹都走到了这里，不上去探探秘宝岂不是可惜了？你说对吧，祝小公子？”

　　祝小公子并不想搭理他。他只抬了抬那双眼睛，短暂的瞟了贺子罡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四周都是半透明的岩壁，暗淡的光芒透过丹砂晶体，在祝玖脸上投映出半块红色的光芒来。

　　这令祝玖看起来有种不属于他的残忍与凶戾。

　　贺子罡：“祝小公子？”

　　“你自个儿去吧。”祝玖道。

　　他并不想再上去一次。

　　就算他清楚得很，贺子罡说要上去看看，不过是对他听来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与其说是要探探秘宝，更深的原因更应该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那个祭坛下的深渊，并借以此确定危宿的死。

　　可那又怎么样？

　　祝玖没必要为了维系和一个将死之人的“友谊”，而再陪同着再上去一次。

　　他一点都不想再看见那深渊一眼。

　　哪怕他一闭上眼，那一幕便会投映在他眼前。

　　祝玖靠在石壁边，自虐一般地闭着眼，他在识海中问小书：「你能检测到危宿的状态吗？」

　　小书道：「可以是可以……」它犹犹豫豫道，「可随后一段时间内，并暂时没有你的剧情点了。所以按规矩，这一些其实都不该透露给你……」

　　祝玖没有吭声。

　　或许是察觉到了宿主的情绪，小书在片刻的沉默后，再一次人性化的妥协了：「我可以给你破例。在主角安全离开秘境后，我会通报给你的。」

　　·

　　秘境很快就关闭了。

　　九大世家的长老以及孟家家主这才开始派发攸皋大比的奖品。这些奖励中的一大半都是由擅长炼器的祝家提供。祝玖也被发到了他的一份，由祝瑭元转交给他的，祝玖看都懒得看一眼那是什么，连盒子都没拆，原封不动地扔进了芥子戒。

　　御虚舟再一次启动了。

　　喻乱蹊和喻点桃是一路吵上来的，或者是，喻乱蹊是被喻点桃一路骂上来的。喻乱蹊只来得及与祝玖挥了一挥手，就继续被卷进与喻点桃的争论中去了。

　　“桃桃，可是这并不是我的问题。传信鸟残骸你不是也检查了吗，中枢核心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驱动元遭到了破坏，或许是因为秘境中的独有异兽或者是别的什么破坏了驱动元，导致了我给你的传信内容出现了絮乱……真的不是我！你哥还是有良心的！不会把你引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的！”

　　“良心？喻乱蹊你的良心就是现在还在一股脑的辩解？”

　　“……好吧，是我的错。桃桃，我真错了，你随便怎么我吧，就是一点，别打脸QAQ”

　　“错哪了？”

　　“……”

　　“不知道是吧？”

　　“不不不不，我知道！都怪我太蠢！”

　　“ 你是够蠢的。喻乱蹊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个基础错误？拿笊槐木做传信鸟中枢核心，你怎么那么天才呢？我稚岁时都不会犯你这种致命的错误，你不知道笊槐木会造成灵力乱流？拿它做核心，你多久没正儿八经的学习偃甲术了？”

　　“……我真的错了QAQ”

　　祝玖面无表情地趴在舷窗上，把旁边两兄妹的争吵当作背景音，看着窗外厚实柔软的云层发呆。

　　有人从身后拍他的肩膀，祝玖回了头，正对上祝珒含着笑意的眼睛。

　　他前世与之针锋相对、刻薄得不像话的堂兄这回明显是饱含善意，似乎是非常想与祝玖谈一点什么。

　　但是祝玖不想理他。

　　祝小公子冷淡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就和没看见他一样，继续去盯着窗外软绵绵的云层发呆。

　　祝珒的笑容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仿若丝毫没遭到无视，自顾自地在祝玖身边坐下。

　　祝玖在心底计算着慢性毒药“缓缓归”的生效时间。

　　这种药物应该来得蹊跷，逐麓州中存量并不多，它在祝家没有记载，祝玖对它的了解都是来自于夜游会上贺子罡的讲解。据说这种毒的生效期很漫长，如果运气好一点，他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如果运气坏一些呢，贺家人知道这种毒的来历，那么必然是能查到祝玖的身上去的。

　　可即使如此祝玖也未有过后悔。

　　他只需要谨慎一些，再谨慎一些。同时做好充足的准备——倒也是时候告别无忧无虑的小少爷身份，该试着接触一些家族事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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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乐的爆更结束了（疲惫躺平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鸭=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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