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相忘（续）》轻影

19、第十八章 废黜

　　胤禛在家住了十来天，老爷子就回京了。期间府中常有生人出入，他虽说是因为我难产才提前回府，但看起来，是老爷子另有任务。
　　不然，如我这样的身份，现在太子又出了那么大事，老爷子如何会放胤禛回来。更何况以他的性格，也断然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与那些人来往。

　　再说这十几天里，我自然是起不了床。这一次身体确实觉得大不如从前，恢复得也慢，只能慢慢得养着。莎莎又是过来，嘱咐人照顾我，胤禛回来府里又要忙，于是整天都在忙碌。
　　胤禛亦是一堆公事应接不暇，每天不过来我这里一趟。但比起其他几房，几天都见不着面的，我已经算是十分得宠了。
　　平日里只有耿氏常来陪我说说话，可惜我身体乏得很，常常坐起来没说几句就开始冒虚汗。那毒香的事情没再追查，说起来这事也是个无头案，就算我和莎莎都怀疑李氏，也不能真的推到她头上。她娘家的势力，以及现在外头紧张的局势，都不容许我们再把时间放在这些事上了。
　　德妃对我倒挺关心，差人来了好几趟，又是送东西又是传话的。我不能出去吹风，都是莎莎代我谢过了。不几日，糖果儿又被接了回去，我这边虽多了两个奶娃娃，但并不是自己带着，每日也就看上一两眼，少了那个话篓子却也冷清不少。

　　老爷子回来第三天，突然召集所有皇子进宫。消息来得及，胤禛正好在我房里逗孩子，也来不及准备什么，便急急忙忙要出去。
　　“爷！”我叫住他，他回头看我，我却不知下一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有事？”
　　“没……没事。”我一时语塞，这次进宫，必是为太子的事，可我又不能和他明说要他当心，纵是担心也不能嘱咐。
　　“你们先出去。”胤禛挥了挥手，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燕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话要说。”他看着我，目光深不可测，“你似乎，总是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想让爷当心着些。”那些话，想说却是无从说起，我便干脆不说了。“你去吧。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好。你歇着吧，我会早些回来的。”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多的言语。
　　这是他一向来的风格，我哑然失笑。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子在那位子上待不久了，这点别说是胤禛，恐怕是连老八老九他们都看出来了吧！他大约，也是不需要我提醒的。
　　倒是我多事了。

　　当晚，胤禛没有回府。
　　莎莎看起来似是十分着急。平日里，胤禛来看我的时候，她总是借口有事回避的，直到傍晚时分，其他各方请安毕了才过来我这里。那时也没有其他人回来，可以放心说会话。
　　今天，虽然胤禛没回来，她还是照例过来我这里看我。只是魂不守舍的，说句话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莎莎，你别急，他现在不过是那里走不开，只怕这事，他也是早就料到的，应该有些准备。”
　　“已经派了人去十三府里问了，也说是没有回来。”莎莎在我这里，是不会避讳那些东西的。
　　“那你就放心吧，他们兄弟几个都在忙着呢！等事儿完了，必是会回来的。”我安慰道。
　　“听说老爷子发了很大的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事。你……今天他走的时候，有和他提过什么没有？”莎莎突然问起来，我一愣，这府里的情报还做得真好。
　　“没什么，只是让他完事了早点回来。府里还有那么多姐妹等着他回来呢！”我灿笑着答，“老爷子发火，不过是看着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罢了。嘴上说两句也就过去了，哪有诚心要折腾自己孩子的？”
　　“希望是吧。”莎莎听我如是说，淡淡地点了点头。

　　“福晋！”外头突然有人过来，莎莎的贴身丫头进到屋内，在莎莎耳边说了两句。
　　“让他进来吧！”莎莎对那丫头道。
　　“福晋，这……”那丫头看了看我，面有犹豫之色。
　　“燕儿不是外人，就这儿说吧。”莎莎头也不抬地说。
　　说着进来一个小太监，应该是跟在胤禛身边不久的，我还不太熟识，但今日进宫，胤禛似乎并没有带他。
　　只见他上前给莎莎行了礼，又和我问好，看莎莎点头应允后，方道：“福晋，宫里头刚才来了消息。”
　　“怎么说？”莎莎神情严肃。
　　“皇上将所有阿哥都软禁在宫里头了，咱们爷今晚上不能回来！”那小太监，依旧恭恭敬敬，几乎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软禁？出什么事了？”莎莎慌忙问。
　　“宫里来的人没说。”小太监答。
　　“那我们爷，有什么话带回来没有？”我忍不住也问道。
　　小太监刚才说话一直是半低着头不敢看的，听我突然问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愣了下才答：“爷说他挺好的，让家里别记挂着。”
　　“还有别的吗？”莎莎又问。
　　“没有了。”小太监这次答得干脆。
　　那小太监退下后，莎莎坐着半响没言语。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是喜是悲。
　　我看着下人们都出去了，才开头安慰她：“这不是都被关了吗，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等老爷子气消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话虽是这么讲，但到底他和十三是太子这边的人，万一老爷子迁怒起来，我怕……”莎莎的话没说下去，我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
　　“别多想了。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今天这事，我心里也是没底。但事到如今，再担心紧张也是枉然，“这么些年，想那些事，我也算是明白了个道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想躲都躲不掉；不是你的，再怎么哭着喊着，耍尽了手腕，也是得不到的。到头来，只能碰得一鼻子灰，自个儿摔个头破血流的。不如就这样，听天意，尽人事。”
　　我说完，长长的喘了口气，身上便觉累了，虽是靠在床上坐着的，却只是往下滑。
　　“燕儿，你累了，早点歇着吧。”莎莎上前扶我躺下，“我去帮他准备些换洗衣服，让人带进宫里头去。”
　　“嗯。”我点头合了眼。听见莎莎出去，又有丫头们进来的脚步声。
　　屋内暗下来，大概是蜡烛被吹灭了，我只是觉得累，可就是睡不着。
　　印象中“二废太子”，似乎就是八九月间，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却是记不清了。心里是知道，这次必是为这个事情，可就是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的，翻来覆去的就是无法入睡。
　　担心完胤禛，又想着糖果儿，也不知道老爷子看太子一干人等不爽，会不会迁怒到丫头身上？
　　这担心来担心去的，直到天快亮才觉困了。却是睡不踏实，一觉醒来头痛得厉害。
　　吃早饭时，得知前一晚，莎莎给胤禛的衣物等都没能送出去。上头下了秘旨，除所有皇子被软禁在宫中以外，各人府第也暂时圈禁，除必要采买其他人等一律不得随意进出。
　　王府前门后门都有人把守着，各房里的人，虽是人心惶惶，但也不敢太过走动。给我瞧病的太医倒是没有都来，但只谈病情，或是说些宽慰的话，别的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这个时候，少说多做，是避祸的上上之策。

　　莎莎依旧是每天都来看我，虽是担心，但因现在眼线多了，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互相道些宽慰的话，只盼着胤禛他们快些被放出来。
　　可是府中一直是没消息，连暗中在宫里头传信的眼线也没了踪影。外头买菜回来的人有道是外面传言，宫里头死了好些人，前几日全拉到某地埋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市井之言，太多杜撰，也没有多少可信度，听了心里只是更加担心罢了。
　　据说宫里头也是禁得严，糖果儿自从回去就再没消息了。一个胤禛，一个糖果儿，日子越往后，我就越担心。到了九月中旬，看看和哩哩满月，胤禛还是没有回来。
　　此时废太子的诏书已经颁布，前太子被合府圈禁的事也是人尽皆知。其他几个小阿哥陆续被放了出来，接着八爷九爷那边府里也解了禁，独我们和十三府上还是被人看守着。
　　府内愈加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开始担心会不会自此就同废太子那边一样被圈禁了。我的身子虽未复原，但也能到院子里坐坐了，却常听到其他妻妾的叹息之声。也有说我好不容易又生下个孩子，不想上头出了这档子事，如今爷被关了不说，老爷子对那两个孩子也是不闻不问，连进玉碟的事都不曾说起。我自己倒没什么，看看和哩哩不入玉碟，将来就多了几分自由，免得成为皇家政治联姻的工具。因此听她们说那些，我心里也不着急。

　　只是哩哩的状况，有些让我担心。孩子长得很漂亮，一直都很安静，几乎没有哭闹。平日里只会拿大眼睛对着你，然后甜甜的笑。人都说这孩子讨喜，可我却越来越觉得这孩子安静得不正常。
　　想起生她的时候，卡了那么久，一直担心会有后遗症。后来看着能吃能喝的，也不傻，只当是没事。可如今这么安静我就开始担心，这孩子该不是听力出了问题吧？
　　逗孩子玩的时候，我有意在她身后拍手，可似乎她走是没反应，但只要她能看到，反应倒挺快。
　　这时候也没什么设备可以给孩子做听力检测，太医诊脉也看不出什么。那日将这事同莎莎说了，特特地又试了几回，孩子都是对声音没反应。太医不敢妄下结论，只说是孩子小的缘故，等大些，学说话的时候自有分晓。
　　莎莎和我一样，大约也是觉着孩子听力有问题，但也不好直说的意思。听太医这么说，便也附和着，让我再等等别急。
　　这些日子，府中事务也多，胤禛又没有回来。我看着莎莎忙，哩哩事情也没有十分确定，也不好多去和她说这个。只能自己和孩子一起，和着孩子奶娘一起试试。可惜孩子一直对周围声音没有反应。
　　每试一次，我的希望都减少一分。每次在她身后拍手，都不见她扭头看我，便忍不住想哭。明知已经没有希望，我却是固执地试了一次又一次。我不知道是因为最开始怀孕时那些有毒的燕窝惹得祸，还是因为生产时长时间的缺氧导致哩哩听力受损。盼了那么久才盼来的女儿，
　　现在的状况让我甚至开始后悔把她生下来。但每每看到她甜美的笑脸，我更是说不出的酸楚。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看看很健康，现在是越长越壮，已经是个大胖小子了。
　　我现在只盼着，哩哩病能随着她长大，一点点好起来吧！

　　胤禛在九月末的一个夜晚，突然回家了。
　　我因身子不好，做完了月子也不大能出屋子，晚上便早早歇了。胤禛回来，却突然来了我院子。我听到外头翠柳她们的声音，才知道他回来了。
　　他进屋，坐在离床不远的桌子边上喝茶。我欲起身，他伸手做了个手势制止了。
　　翠柳上来问他是否留下过夜，他只点头。丫头们忙都出去准备了。
　　“回来了？”看他坐了好久都不说话，我便试探着问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一别经月，他看上去憔悴了，也瘦了。
　　“还好。”他淡淡地答，
　　“爷，去看过福晋了吗？”之前没听说他回来，这会儿一来就到我房里，万一明天说起来，我又有的不是。
　　“怎么，想赶我走了？”他突然笑起来，过来搂我。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爷回来……还是该先去看看福晋的，姐姐为你担心很久了。”
　　“这里没有外人，叫我胤禛。”他贴上的我耳朵，“孩子们，可好？”
　　“孩子……”一听他问起孩子，我的泪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终于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