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索刃

1、锦绣场

　　二少爷本性不喜热闹，一边吃菜，一边用余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各人，朱门酒肉臭，都是些俗人罢了。
　　他刚刚收回目光，这时却进来一位黑衣少年，十六七的年纪，明明是面若清玉，明眸皓齿，整个人却光华内敛，并不强烈，二少爷觉得自己竟开始目不转睛，这样的人物还颇为少见。少年走到右侧窗边坐下，要了一壶清茶，手里拿着玉杯玩弄，目驰远方，似乎，在等什么人。像玉吗？这样的孩子，沉静内敛，柔美细致，看上去非富即贵啊。突然那少年像知道般地投了眼眸过来，袅袅茶烟中，恍若寂寂秋水，明明没有表情，二少爷却感到那眸子里分明是浓浓的笑意。自己失礼了，二少爷赶忙把眼神移开。
　　那少年倏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出门口。薛二少爷却鬼使神差地遣走了小厮薛小三，跟在了少年的身后。
　　很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这叫一见钟情，那时他与少年在茫茫草原上喝着辣口的烈酒，浩浩莽莽的草浪，鼓动着漆黑如墨的天幕，月亮立在银亮亮的草尖上，美得孤绝而惊心动魄，像是用银沙洗涤了千万次的温软暖玉，千帆过尽，早已沧海桑田。
　　日光便泼了他们一身,碎裂滚动如水银,汨汨生辉。
　　他早已很熟悉京城的大小街道，这时却渐渐走进一片陌生的地方。少年竟走进一家不小的书局，书局里竟是生意兴隆。环境幽雅，书局的陈列却很奇怪，里面有几个独立的书架，最门口的还有什么“本周推荐”“本月冠军销售”的书架。再向右边望去，竟然有几张书桌和椅子，有人在那里阅读着书籍，最奇怪的是在最里面居然有张很高的木质桌子，旁边是价目表，上面写着很多奇怪的名字，以他薛二少爷之渊博，竟完全不明白这书局在搞什么。马上有人迎了上来，引领着他，“欢迎欢迎，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吧？我们绿书局专销各类书籍，天文地理文学艺术，应有尽有。我们还提供租阅服务，半个时辰30文钱，这里是吧台，”他指一指那高木台，“提供各式果汁甜品，款款皆由我们掌柜的自创，精美可口，消暑生津，无论是看书还是喝果汁，只要有了这张会员卡，便可以享受八折优惠，”他扬一扬手中的银色卡片，“我们绿书局会保证您在这里享受到的是一流的服务。”说罢展开一个巨大的笑脸。看着这全场满客，薛二少爷着实被震撼了，看了这么多年做生意的他还没见过这种商业手法，心里暗想这掌柜的不简单，便随口问道：“请问小哥你们掌柜的贵姓？”“掌柜的姓苏。”二少爷刚一思忖，却想到不好，竟把少年给跟丢了，四下一看，哪还有人的影子，后又静下一想，这少年怕是进了内堂，刚刚并未有人从门口走出去。绿书局是吗？我记住了。思罢，他便转身走出，走进了六月的耀眼光线。那招待认真地叫道：“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少年的黑衣搅得一院子光线灵动斑斓，院中梨花胜白雪，飘若灵羽，轻洒数点洁白在这光滑丝绸之上，格外皎然，更衬这如玉肌肤。几树苍翠柔和，绿意葱茏。
　　少年蹑手蹑脚溜进一间屋子，他一步轻过一步，慢慢走向背对他坐在凉榻上的青年男子，双手居于脸侧化作熊掌，面部狰狞，做猛虎扑食状，正欲向前，瞬间被一本书卷轻击左右两肩，便凝然不动。那男子站起来，毫不同情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还投去特鄙视的目光，随即放下书卷，走了出去，浑身上下洋溢着“小样儿，跟我斗？”的骄傲气息，有意无意地没有关上房门。外面阳光正好。
　　之后，丫鬟进来打扫一次，换洗床单一次，添茶一次，小厮进来收拾书籍一次，整备文房四宝一次，管家进来放下账本一次。
　　瞥见一动不动的小少爷，习以为常。真真的，把少年脸都要憋红，院子里的青年自然也就心情舒畅，舞起剑来更是若纤歌遏行云，剑光翻腾如流水，那清俊略见风骨的容姿，沉淀了少年的锋芒，蕴蕴地如这柔中带刚的招式。梨花簌簌而下，饮尽风雪。
　　谁道年岁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