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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受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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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喜上眉梢,打断郝鶥的话,惊呼:“太好了,我们快走!”
郝鶥看着疲惫的她瞬间变得如此高兴,后面的话默默吞回肚子里,不忍泼陈氏一盆冷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让他们自己看过之后再做决定吧。
郝庄和陈氏兴冲冲地往后街走去,唯有郝鶥兴致不高,放慢脚步,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途中路过一座不起眼的破房。郝鶥留心多看了两眼,忍不住蹙紧眉头。
这哪里算破房,简直称得上危房了,只有个空架子摇摇晃晃挂在外面,怕是发生2.0的地震都能把它震垮。哎,今晚洗澡的热水应该是指望了……
陈氏压根没注意到,四处张望,喃喃自语道:“梅儿,你叔婶的房子在哪儿啊?”
郝鶥停下脚步,抬手一指没点灯笼,周围黑黢黢的地方,道:“就是那户人家。”
郝庄夫妇惊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一事实:“这,这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郝鶥叹口气,这才将刚才胖掌柜告诉她的一五一十讲给他们听。
陈氏听完,痛哭流涕,着实气得不轻,三两步冲到屋前破口大骂:“你这挨千刀的货,年前还说过的好好的,这不是害我们白跑一趟,耍人玩儿嘛!”
她打心底对此次京城之行寄予厚望。若不是家中入不敷出,拮据至此,加上娘家由几个妯娌主家,丝毫不肯出面帮忙,她也狠不下心,拉不下脸面奔赴百里寻亲求助。
郝鶥也不拦着,任由陈氏宣泄。这可不比在现代,坐动车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目的地,这可是在古代,出趟远门日子是按月计数的。辛辛苦苦一场,最后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换谁都会生气。
恰逢陈氏这几日絮絮叨叨在郝鶥耳边讲了不少家事,郝鶥更不会阻止她。
作为一个多年来只生出了女儿的普通妇人,陈氏常年承受来自婆婆和旁亲的压力,尤其是在生了儿子的妯娌面前,有意无意都低人一等。
封建时代女子的悲哀,在陈氏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说什么女性崛起,那还是过于异想天开。古代女子的生存之道,令郝鶥理解同情,却无法苟同践行。
郝庄好生安慰道:“娘子,五弟肯,肯定不是故意的,梅,梅儿刚才也说,是娶了弟媳的错。”
陈氏紧握双手扑倒在郝庄怀里,哭得浑身发抖,无助地问:“之后可怎么办呀?”
男人温柔地轻抚她的背脊,无奈的和郝鶥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头轻声道:“总会有,有办法的。”
郝鶥适时插入一句:“是啊,娘,都这个时候了,既然来也来了,我们不如进去坐坐,叙叙旧吧。”
如同一个被哄的孩子,陈氏闷声闷气地说:“坐什么坐,白给自己添堵不成?”
“咳,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来京城已经带上了所有的盘缠,不跟叔婶借点钱解决吃饭的问题,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现实如此,再固执的人也不得不低头。陈氏想了想,终还是妥协了。郝鶥得到她的首肯,不慌不忙地敲起木门。
不多时,门里传来一道女声,尖锐且刺耳。
“谁这么晚还在敲门?有事明天再来,今天老娘歇下了!”
郝鶥提高语调,冷着脸怼回去:“婶婶,我们远道而来,好歹是一家人,留几分薄面给我们,见个面吧。”
屋里瞬间没了声音,过了好半会儿,里面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道:“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三人在屋外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破败的木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精瘦的男人端着烛台出现在他们面前。
烛火摇曳,光影在他瘦骨嶙峋的脸上分割出不同的区域,眼窝凹陷,颧骨突出,鼻梁坚.挺,唇无血色,目光呆滞。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从他身上传来奇异的恶臭,如同冬天雪融化之后,地下埋藏的腐尸气味飘散在空中。
郝庄见此情此景,一个大男人也有些崩不住,明明三两年前离开家时还是俊朗儿郎,如今却变成这副落魄模样,他绝望地唤他:“弟弟!”
这个像骷髅一样的男人,注意到台阶下的布衣糙汉后,眼中出现久违的光芒,他压低自己的声音,闷声叫喊出一句“二哥”。
郝鶥离他最近,刚开门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瞧他朝自己冲过来,立刻掩住口鼻,不敢出大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仪态自然,默默后退一步给他让路。
郝庄和郝顺抱在一起,两人喜极而泣,陈氏有些嫌弃这个小叔子,赶紧往边上躲闪,无奈的看着痛哭流涕的二人。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尖锐刺耳的女声适时出现,扯开嗓子一吼:“哭什么哭,大晚上的哭丧啊,让街坊四邻看我们的笑话?”
两个大男人身躯一震,被她这气势吓(he)住,立刻停住了哭声。
“贱皮子!”
婶婶西氏还觉得不满,嘴里边骂骂咧咧边往外走,郝鶥和陈氏这才一睹她真容。
不同于叔叔郝顺的骨瘦如柴,从体型上来看,西氏平时的饮食应该是相当好的。丰臀肥乳,膀大腰圆。她身上的横肉被束腰带分成好几截,堆积成一个又一个泳圈。
西氏有着高挑的柳叶眉,肥厚的耳朵,桂圆核大小的眼眸,发福之前十有八九是个丰腴美人。但是她凶悍的眼神和尖酸刻薄的声音让人望而止步。
两相一对比,郝鶥打心底有些心疼这个娶妻不淑的叔叔了。毕竟这位婶婶一看就是悍妇的典范,宛如电影里同人骂架的火鸡奶奶。
西氏手叉腰,慵懒地说:“你们是哪门子亲戚,我嫁到你们郝家来,还一次都没见过。”
郝顺规矩惯了,不敢有丝毫脾气,小心翼翼地介绍:“这是我二哥,郝庄,这是二嫂,陈凤,这位是……”
郝顺有些认不出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好奇地盯着她。这五官倒是挺眼熟的,只是记不清名字……
西氏犀利的眼神瞟过来,郝鶥敏锐的觉察,右眼皮一跳,赶紧行礼,开口打圆场:“我叫小鶥,跟爹娘一起来的,叔叔婶婶好。”
郝庄笑呵呵道:“是我,我闺女,如今越长越,越漂亮了。”
西氏听他是结巴,白眼一翻,手上来回摆动着手帕,阴阳怪气地说:“这么晚来做甚么呀?深更半夜的人都休息了,扰人清静不是。”
郝顺干瘪的嘴唇抬了抬,道:“是啊,二哥,你们从那么远赶来京城,所为何事?”
郝庄难于启齿,向陈氏投去求助的目光,陈氏憋着一肚子火,强颜欢笑,道:“哎哟,是这样的,我早就听相公说起弟弟和弟妹,你们一直呆在京城不回来,还因为你们是舍不得京城了呢……呵呵,这不快到春种的时候,今年官家老爷多给了我们两亩三分地,梅儿也到了快出嫁的年纪,我们手头紧张,想同你们借点周转一下。”
西氏直来直往,三两步走到陈氏面前,挺胸提臀,用身高体重向她施压。
“找我借?你没看到我这破房子,已经是穷的叮当响了,哪里来的钱?”
平时家里由陈氏操持,她并非软弱的女人,又见西氏蛮横不讲道理,不甘示弱,立刻抬头反击,道:“是啊,本来以为弟妹过的挺好,没想到生活这么凄惨,弟弟瘦成这样子,还是多多注意身体啊!”
西氏冷笑一声,摇头晃脑地说:“你们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种个一亩三分地要的了多少钱,还不够你们走这一趟的盘缠。恐怕是为了你这赔钱货女儿的嫁妆来的。你这女儿的事我早有耳闻,天生克夫啊,谁敢娶她,嫌命太长不成。算算年纪,今年也该二十了。说的难听点,你们来京城就是想攀龙附凤的。我今儿也把话撂在这儿,我西红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人中龙凤,但嫁到你们郝家,没少吃苦,别说一分,就是有一厘都不会借给你们的!”
西氏的话,丝毫不打算给他们留情面。其中几句话且是说到郝鶥心里去了,使她面露三分不悦。
郝顺没说话的底气,只是沉默地站得远远的,帮不上忙。郝庄天生说话结巴,有时候急了,结巴更厉害。纵然感觉孤立无援,陈氏也只能硬着头皮同西氏争论,不能把她们娘俩的脸面输了。
“不借就不借,有什么大不了的!梅儿孝顺,想多留在我们身边侍奉两年,不然像她这么漂亮的姑娘,上门提亲的人早就把门槛挤破了!”
郝鶥在旁浅笑,等待时机,适时插嘴道:“娘,你不用跟婶婶说这些的,你看婶婶她们也不容易,饥一顿饱一顿,说不定比我们还困难呢,我们就不要为难她们了,对吧?”
西氏眉头下蹙,眉尾上挑,面容活像阿修罗王,那声音如同鸡叫,叽叽喳喳地喊:“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
既然撕破脸皮,郝鶥也不给她机会,搭上陈氏的手,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继续火上浇油。
“哎呀,娘,你来之前还跟我说婶婶温柔体贴,是叔叔的贤内助,今日一见,竟比母夜叉孙二娘还可怕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