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三五

17、第十六章

　　什么原因呢，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谢淘儿闲下来的时候时常这样想。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谢淘儿抱紧自己的膝盖，她想家了，想家中的父母，哥哥，还有巧兮，以及那一大家子笑颜常开的仆人们。
　　“少夫人。”怜儿走进屋里，看着蜷缩在墙角的谢淘儿有些吃惊：“少夫人，你不舒服么？”
　　谢淘儿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少夫人，地上凉，坐起来吧。”怜儿走到谢淘儿跟前，蹲下身子。
　　“嗯，好。”谢淘儿点点头，慢慢的站起来，但是因为蹲久了的缘故，所以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怜儿扶着她坐下，给她细细地揉着腿。“少夫人这两天也不出屋子去，厨房里的大娘都问了你好多次了。”
　　“问我做什么？”谢淘儿不解。
　　“说啊，少夫人这么久不去看她，是不是嫌弃她手艺不好，不配教少夫人做菜啊。”怜儿学着大娘的口吻，一脸的哀怨。
　　谢淘儿扑哧一声笑：“怜儿你……”笑意淡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柔声道：“谢谢你，特意逗我开心。”
　　“我才没有呢。”怜儿使劲儿的给她按了几下：“这些话可都是大娘说的呢。”
　　“才不会呢。”谢淘儿浅笑，“大娘不嫌弃我给她添麻烦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说这些话。”
　　“少夫人这么可爱，大娘才不会说你添麻烦呢。”怜儿眨眨眼：“少夫人，你可要相信我。”
　　谢淘儿摆摆头，再摆摆头，她何苦和人讨论这些个问题。看着怜儿一脸的诚恳样，谢淘儿抿嘴一笑，随即举起手，抬起怜儿的下巴，满脸的轻佻样儿：“怜儿，看不出你倒是能说会道的可人儿呢！”
　　怜儿脸上一羞，一张脸顿时变了猴子屁股。头往旁边一偏，瘪瘪嘴道：“少夫人就知道戏弄怜儿。”
　　“我才没有呢。”谢淘儿呵呵笑着站起来，脚已经不麻了。伸了个懒腰道：“既然大娘想念我，那我就去厨房看看吧。”

　　不是吃饭时间，厨房里没有几个人。谢淘儿找到大娘的时候，她正在清洗晚间吃的蔬菜。谢淘儿从后面蒙住大娘的眼睛，粗声粗气的道：“我是谁啊？”
　　大娘把她的手挪开，笑着道：“能是谁啊，不就是我们人见人爱的少夫人嘛。”谢淘儿也跟着笑。她和大娘的结缘实在好玩。一开始她在厨房捣乱，惹得厨房的人怨声载道，可是大娘却并不介意，反倒兴冲冲的跟她说要教会她手艺。谢淘儿自然答应下来，不过玩闹的成分居多，只是大娘却一直不放弃，做菜的每道工序都力求最好，对谢淘儿的态度既严格又溺爱。
　　洗菜洗到一半的时候，有个丫环进来交代着炖燕窝。大娘多问了句燕窝是炖给谁吃的，那丫环便满脸不耐烦的道：“炖给我们家小姐的，你快点啊，问这些干什么。”那丫环一说完，翻了个大白眼离去了。大娘撇撇嘴，进屋把锅和燕窝准备好，吩咐着立在一旁的其他人看火。坐到板凳上和谢淘儿继续唠嗑：“还不就是个客人，拽什么拽。”
　　谢淘儿呵呵一笑，搂着大娘的肩膀道：“大娘可别生气，这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来着。”说了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诚然，贺翌天天陪着乐儿是让她有所不满，但是为什么她说出这番话来？
　　“也是，这主子什么样，那奴才就得什么样。”大娘倒是不在意谢淘儿的态度，把盆里的菜都撸了出来，放到簸箕里晾着。“少夫人可有什么想吃的，大娘我去给你做。”
　　“没有。”谢淘儿勉强笑笑，刚才那样的自己太陌生，谢淘儿皱紧眉头，或许她该问问娘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翌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的书本半天也没翻动一页。乐儿似是察觉到他的奇怪行为，从桌子另一端走过来，柔声询问：“贺翌哥哥，你怎么了？”
　　“啊？”贺翌回过神来：“没什么。”见乐儿注视着他面前的书，贺翌不动声色地将书本合上，然后拉着乐儿往外走：“乐儿不是说要骑马么，今天去吧。”
　　“今天？”乐儿有些兴奋：“贺翌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贺翌点点头，跨出门槛，吩咐小胖道：“去准备两匹马。”

　　谢淘儿在阮琴房里待了大半天才出来，只是娘亲说的话，她怎么就不明白呢，而且娘亲的笑容……谢淘儿甩甩头，算了，想不明白就先搁在一边吧。
　　走到书房门口，见小胖正匆忙的往这边跑来，见了她有些吃惊：“少夫人。”
　　“嗯。”谢淘儿甜甜的一笑：“你这是干什么呢，这么急？”
　　小胖嘿嘿一笑，少爷交代他给乐儿小姐拿披风，但是他要怎么跟少夫人解释呢。谢淘儿见他一脸的不自在，往书房看了看：“贺翌在里面？你有事情要禀报？”
　　小胖尴尬的摇摇头：“不是的，少爷他……”
　　“哦，不在啊。”谢淘儿像是松了口气，但眉头皱得却有些紧：“我正好进去看看书。”小胖低头撇了撇嘴，两个人都嘴硬得紧，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和好哦。
　　谢淘儿走在小胖前面，蓦地，眼神集中到一个点上。小胖抬眼望去，张了张嘴，这次完了，要和好怕是得再等段时间了。
　　谢淘儿装着不介意地走过去，那书桌的一方是圆形刺绣绷子，上面的图是鱼戏莲叶。谢淘儿只觉心里酸涩难耐，伸出手想去撕了它，却还是深吸口气，压了下来，这太不像她了。“这是乐儿小姐的刺绣么？”谢淘儿努力装着不在意，可是心里更难受了。
　　“唔……”小胖不好答话，只是含糊的道了声是。谢淘儿扯出一丝笑容，离开乐儿坐的地方，到书架下拿了两本书，跟小胖挥了挥手道：“你不是还有事吗，那就快点吧，我先走了。”
　　“小胖，让你拿个披风这么久？”人未到，声以至。听到贺翌的声音，谢淘儿僵了一下。然后冲进屋来的贺翌轻松笑道：“贺翌，好几天没见了。”
　　贺翌强自压下心里的高兴劲儿，黑着脸道：“是几天了。”
　　谢淘儿见他不再开口，也是手足无措。手指紧紧的抓着书本：“那我先走了，你忙吧。”
　　“你……”贺翌只觉一肚子火，她来找他不应该跟他说点什么吗，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贺翌哼了哼，背过身去：“慢走，不送。”
　　谢淘儿眨眨眼，这样子的贺翌还满可爱。谢淘儿刚想说话，就听到乐儿在叫：“贺翌哥哥，你给我拿披风也太久了吧。”那尚未说出口的话便全数吞回了肚子里，她倒是忘了，他每天可是有佳人相伴的。谢淘儿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大步向前，并且大力的将前面站着的贺翌撞开。
　　“你干什么？”贺翌觉得谢淘儿简直是莫名其妙，不说话也就罢了，怎么还撞人。谢淘儿转过头，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手上的书，然后投手一掷：“还给你。”走了。
　　乐儿冲出门的谢淘儿微微一笑，谢淘儿没理她径自离开。乐儿皱眉，进了屋。书本乱砸在地上，而贺翌偏着头。乐儿走过去，轻声叫道：“贺翌哥哥。”
　　贺翌转过头对她一笑。“哎呀，贺翌哥哥，你脸上怎么有血？”乐儿惊讶的大叫。贺翌抬起手抹了抹，毫不在意的道：“大概是在哪里划着了吧。”
　　“那先给你止血。”乐儿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又吩咐小胖道：“快去拿点酒来。”捧着贺翌的脸，小心的用手绢擦拭：“贺翌哥哥，这伤是不是淘儿她……”见贺翌面无表情，乐儿轻声一叹：“你以后小心些。”
　　“嗯，好。”贺翌笑。心里却还在想着淘儿到底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虽然有些刁钻，但是以前没有这样啊。
　　而谢淘儿回到房里，又是大小物什都砸了个遍。
　　第二天，天高云淡，倒是个好天气。
　　谢淘儿昨天憋着的火气还是没能发泄够，中午吃饭又见乐儿殷勤的给贺翌夹菜，而贺翌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受了。谢淘儿嘎嘣嘎嘣的嚼着白菜梗，直想着这是贺翌的头便好了。吃到一半，终是受不了，谢淘儿把椅子一踢，说了句吃饱了，便躲到了厨房，让大娘给她烙饼吃。
　　乐儿奇怪的看了看谢淘儿，又看了看贺翌，见他一脸平常，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只好作罢。贺翌却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阮琴冲贺松劲挑了挑眉：看到没有，淘儿开窍了。
　　贺松劲扒了口饭，朝着贺翌的方向瘪了瘪嘴：可是你宝贝儿子变成傻子了。
　　阮琴眨眼一笑：哪里哪里，我看他很快就能明白的。
　　贺松劲摆摆头：拭目以待吧。

　　前一天的马没有骑成，乐儿建议今天补上，贺翌无法拒绝，毕竟最开始是他自己提议的。
　　离落燕门不远，有一大片草场。贺翌骑着马在草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等歇下来才看到乐儿还骑着马站在原地。慢跑着靠近：“乐儿，你不是要骑马么，怎么还站着？”
　　乐儿苦着脸撒娇：“贺翌哥哥，我一个人不敢。”
　　“不敢？”贺翌微微一笑：“是我疏忽了，我牵着你的马走好了。”乐儿点点头。
　　走了大概两圈，乐儿见马儿温顺便要求着自己控马，没想到贺翌才放手，她就差点栽了下去。贺翌赶忙拉住她，顺势带入怀里，拍着她的背道：“没事，没事。”乐儿早已吓出眼泪来，揪着贺翌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放手。贺翌无法，只得任她抱着自己，慢慢的走在草场上。

　　谢淘儿闲着无事，阮琴就告诉她附近有个草场可以骑马玩。谢淘儿很高兴，去马房挑了匹马，带着怜儿就出发了。没想到，到了草场看到的是这么一个场景。
　　夕阳下，青衫白马，娇媚佳人，好不和谐。
　　“少夫人……”怜儿有些迟疑的开口，少爷他……
　　“怜儿，我们骑马吧。”谢淘儿一改脸上的怒色，恢复成甜甜的笑脸：“看看谁跑得快啊。”她的声音说大不大，但是有些尖锐，所以贺翌就听到了。回过头来看着对他挥鞭子打招呼的谢淘儿，心里莫名的一虚。把怀里的乐儿推开了一些，尴尬的冲谢淘儿笑道：“刚才乐儿差点掉下马了。”
　　“哦，是吗？”谢淘儿不冷不淡的笑笑：“看不出你倒是个英雄救美的高手。”
　　“我不是……”贺翌把乐儿又推开一些。乐儿揉着通红的眼，可怜兮兮的道：“淘儿，贺翌哥哥是为了救我。”
　　“哦。”谢淘儿仍是不冷不热的。贺翌一急，吼道：“我都给你解释了，你干嘛还摆脸色给我看？”
　　“我有吗？”谢淘儿扯开嘴角：“我这人最不喜给人摆脸色了。”
　　“你……”
　　“怜儿，走了。”谢淘儿打断他的话，拉紧缰绳：“驾～～～”
　　贺翌咬紧牙关：“好你个谢淘儿～～～”
　　“贺翌哥哥？”乐儿小心地看了眼黑脸的贺翌。
　　“没事。”贺翌迅速调整脸色，微笑：“乐儿你自己骑马吧。”也不顾乐儿反对，把她抱回她自己的马上，追着谢淘儿的马跑了去。乐儿瘪了瘪嘴，使劲儿的往马身上一砸：“气死我了。”马儿受惊，一下子冲了出去，乐儿惊得大叫：“贺翌哥哥，救我……”
　　贺翌愣了下，回头看。乐儿的马似乎是失控了。他往谢淘儿那边看去，正好，谢淘儿也往他看来。他狠狠一咬牙，打马往乐儿的方向跑。
　　谢淘儿的手指狠狠的掐进手心里，两眼冒火，下唇咬出一片猩红。
　　“少夫人……”
　　“我没事。”谢淘儿转过头，也打了马跑。她下的力道比乐儿下的力道重得多，马儿受的惊吓更大。谢淘儿在马上颠簸得厉害，却怎么也不肯叫出声。怜儿却是担心的脸都白了：“少夫人，少夫人……”
　　贺翌还没追上乐儿的马就听得这边怜儿的声音，心里不由得一紧。赶紧停了马找寻谢淘儿的身影。不高的个子，坐在的发狂马背上摇摇欲坠。贺翌扯着缰绳想要倒转，乐儿又大叫着：“贺翌哥哥，救我……”
　　贺翌闭了闭眼，终是狠下心，往乐儿的方向纵马驰去。淘儿的骑术应该不错的，没事，没事，很快他就能救下乐儿。贺翌自我安慰着。在马把乐儿摔出去的瞬间跳马将她接住。而另一边，淘儿已从马上摔下来，仍是一句话也没有。
　　贺翌放下怀里的乐儿往谢淘儿那边跑。
　　谢淘儿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血肉模糊的手龇了龇牙。头上也疼得厉害，还好腿没有事。谢淘儿冲着骑马过来的怜儿眨眼笑道：“怜儿，我聪明吧，摔下马的时候我都有用手缓解冲击哦。”
　　怜儿吸吸鼻子，强笑道：“是的，少夫人是聪明。”
　　“嘿嘿。”谢淘儿抬起手，皱紧眉头。
　　“淘儿。”贺翌奔过来，一把将谢淘儿搂紧怀里，是他估计错误，才让谢淘儿受了伤。贺翌内疚，心疼，好多种情感加在一起瞬间涌上来。谢淘儿却是浅笑着将他推开去：“贺翌，乐儿受惊了吧，你快点去照顾她吧。”
　　贺翌皱眉，奇怪的看着她。谢淘儿打了个哈哈：“那个，我没事啊，而且怜儿会照顾我的。”
　　“真的？”贺翌更加奇怪了，这么懂事？不像她的作为。
　　“当然。”谢淘儿笑，眉眼弯弯。伸出手给怜儿，借着怜儿的拉力骑上马：“我先回去上药了，你们再玩会儿吧。”马往来时的方向走远，谢淘儿靠在怜儿背上，在贺翌看不到的地方流出了泪。
　　贺翌捏着拳头，眉头皱得更紧，谢淘儿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各位久等了！因为回家，所以好些天没更新。阿咧，火车，汽车，货车……我还真是坐了好几样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