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个真君子》归期长安

9、第九章

　　魏瑾清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看着周围忍不住越聚越多的男男女女，他们说说笑笑的走下马车，然后路过她是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又走进庭院内。

　　“……那。”魏瑾清转头，看着一直静静等候在一旁的宫女：“能带我去个安静点的地方吗？”

　　“是。”宫女恭敬行礼，“请大小姐这边走。”

　　这个宫女非常的机灵，看着魏瑾清来参加诗会还带着本书，自然引着魏瑾清前往了这间庄园的书房。

　　“这是庄园的书房，为了供给各位爱书的公子小姐，公主还特意拿了些自己的珍藏，如果大小姐感兴趣，可以看看书。”

　　“这里……不会有人来吗？”魏瑾清有些疑惑的问道。

　　“现在应该不会，大家应该都会想去看看桃花吧。”小宫女想了想，然后补充道：“如果姑娘担心被冒犯的话，我可以在这边等着。”

　　“麻烦你了。”魏瑾清说完后迅速转身，投入了书籍的海洋里。也许这里的书不止是供给各位小姐，还有一些少年才子，这里面居然还包含了一些当代名家的考卷考题，魏瑾清随意的翻看着，随后就沉入了进去。

　　小宫女看着魏瑾清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生好奇，不过她还是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外。当然，在这个时间也少有来到这地方反而专注的看书的人。

　　*

　　在和魏瑾清分别后，公主便带着魏瑾素绕过人群密集的桃花林，往山顶上走去。

　　山顶之上有一个向外凸起的平台，平台上建着一座八角亭，坐在亭子里的两人可以看见山下层层叠叠如烟如云的花海。

　　一阵风吹过，坐在亭子中的两人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随风起飞，落在了亭子的附近。

　　魏瑾素的伸出白皙的之间，亲亲拈起一片花瓣，放在笔尖嗅了嗅。

　　“真美啊，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魏瑾素难得感觉到神经放松，整个人懒懒的趴在石桌上，看着公主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是啊……”听到魏瑾素的话，阳平公主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也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似乎蒙上了一层忧色。

　　“怎么了？”魏瑾素听到叹气声，仰头看着阳平公主：“公主殿下今日怎得如此忧虑？”

　　“那不是……”阳平公主叹了口气，忽然转移话题道：“这次倒是见到你大姐姐了，但看样子她却是不愿意参加这样的诗会。”

　　“……我总也不知道大姐姐在想些什么。”魏瑾素皱皱眉，一副苦恼的样子。

　　“我倒是知道。”公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她只是不愿嫁人。”

　　“……这样吗？”魏瑾素皱了皱眉，却忽然将最近大姐姐的表现回忆了好一番，“原来是这样。”

　　“你是怎么想的？”阳平公主看着自己好友了然的点头，忽然有些好奇她的想法了。

　　“我没什么想法啊。”魏瑾素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不管我乐不乐意，这都是事实，我可不会为了那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情难过。”

　　“要是你将来的婚姻对象是你不喜欢的……”

　　“公主？”魏瑾素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看向了阳平公主的眼神带着一点奇异。

　　两人的视线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如往常，阳平公主的表情松垮了下来：“到底瞒不住你，我啊，可和你大姐是同龄人啊。”

　　“你父亲……咳，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魏瑾四处看了看，注意到宫女太监们都远远的站着。

　　“哼。”阳平公主冷漠的哼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魏瑾素眼神里的忧虑，阳平公主的声音缓和了一些：“素素，你不用为此忧虑，我的父皇答应让我自己选驸马。”

　　魏瑾素脸上的忧虑微微散去一些，但实际上他的心底也满是忧虑。作为当朝皇帝陛下和元后唯一的女儿，嫡长公主的身份的确尊贵。然而元后已经逝世，公主虽然宫里却仍然孤立无援。

　　若非当今圣上还算是个贤明的君主，对待家人也算是仁慈，对待这个嫡长公主也算是上心，阳平公主的生活怕是会难过许多。

　　“我的确不担心，公主殿下现在还有圣宠在身，日子还算好过。”魏瑾素点点头。

　　“那是，要是将来我哪个兄弟看不惯我，那我就回我封地去。”阳平公主扬了扬下颚，眉间点缀的梅花鲜艳极了。

　　“唉，但我曾经在方志中看见过，这阳平郡地力薄，人口稀疏，也没有什么大型资源。”魏瑾素轻轻啧了一声：“到那里公主怕是一天都呆不下去。”

　　“哼。”阳平公主轻哼一声，没有回答。忽然听见魏瑾素接下来的话，忍不住视线飘移了一下，望向了远处的天际线处。

　　“那么公主，驸马的人选你可有考虑过的？”魏瑾素的话只是随口一问，但她没想到，公主的回答居然这样出乎预料。

　　“其实我也没考虑很多。”阳平公主看着听着山谷中传来的交谈声，“不过这些年轻才俊可都不行。”

　　“怎么……公主觉得他们身体柔弱？”魏瑾素不由调侃了一句，接着补充道：“现在的读书人，君子六艺只学礼和书，将其他的都丢在一边，还自称君子，真是沽名钓誉。”

　　“那道不是，他们可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寒窗苦读几十年，如果娶了我不就一切白费。”阳平公主在魏瑾素的目光下微微低下头，“我考虑的是勋贵家的，那些没什么继承权的最好。”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青瓷酒杯坠落在地面上，在魏瑾素的脚边磕的粉碎。

　　“你……”魏瑾素不知道怎么说，她的眼眶忽然就泛红，有些忍不住的泪意：“……不至于。”

　　魏瑾素心里很难过，她很清楚阳平公主的选择，那些没有进取心的，没有继承权的，不就是些成天在京城里斗鸡惹狗的二世祖吗？

　　“……不至于的，没必要为了他们，委屈自己。”魏瑾素手臂一挥，纱制的外衣在空气中荡漾起一个弧度，“知道你想，谁都可以，那些二世祖可配不上你。”

　　“素素……”阳平公主叹了口气，看着忽然无理取闹的小伙伴，心中微微升起了感动，这才是那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不是其他公主应声虫一样的跟班，而是哪怕站在世界的对面也愿意站在自己身边的朋友。

　　虽然心情很是感动，但阳平公主还是果断的摇摇头，她的容貌带着些侵略性，明明和魏瑾素一样的红衣，却如同烈火一般，“本宫不需要他们配不配的上，本宫只需要那个人乖就行了。”

　　看着魏瑾素还要说什么，阳平公主继续补充道：“而且，如果他们真的胸怀大志，被迫尚了公主又怎会和我真正交心，这是对我们双方的负责。”

　　“咦……”魏瑾素原本还要反驳的话忽然停下了，她仔细思考了一下阳平公主的话，居然感觉有些道理。

　　“噗。”看着一向聪慧机敏的素素流露出来的茫然，阳平公主笑出了声，声音是难得的畅快：“走吧，我们下山。他们也应该找到那条曲水了”

　　“是，公主殿下。”魏瑾素微微鞠躬，慢悠悠的跟在了阳平公主的身后，两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公主那些等在远处的宫女太监都跟了上来，并没有人知道两个未出阁的少女在亭子里大大咧咧的谈了什么话题。

　　几人走到山脚下，那时候已经有不少男女分别跪坐在河岸的两边，他们间或和附近的姐妹或者周围的相熟之人交谈，虽然有些微微羞涩，但是相处到也不是很尴尬。到是有几个已经订婚的，虽然会躲避的远远的，但是视线相触后又匆匆离开，欲盖弥彰的模样到是有几分让人脸红心跳。

　　这条宽度不过一臂的河水是公主在得到魏瑾素的具体设计后要求宫廷内的匠人连夜开工修筑的，在每个坐垫附近都有着一个小小的凹口，水流速缓慢，想来若是竹杯漂浮在上面，就极有可能停驻在那个人身前。

　　“公主驾到。”伴随着小太监嘹亮的声音，阳平公主缓缓走到了众人面前，也就是泉水的上游处。

　　“公主殿下万福。”众人按照规矩起身行礼后，有在公主的示意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公主端起身边宫女端来的竹制酒杯，朝众人微微高举示意，随后朗声道：“古有兰亭曲水流觞，世人皆为之称赞。今我与诸位将这个诗会开着泉水之边，也就暂借古人风雅，开本次的花诗会，也算几番趣味。”

　　“是，公主大才。”有在下手的年轻人忽然应和道。

　　阳平公主微微颔首，算是认下了这次称赞，接着让身边的宫女宣布本次的花诗会的规则。

　　“曲水流觞，公主会将酒杯放置在水中，当水杯停留在谁身前，谁就需要赋诗一首。当诸位才子才女们作出诗歌，可以将诗歌的题目换成自己心中所想，若没有成功，则需要饮尽杯中之酒。”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将整个活动流程介绍了一边，随后一敲身边的铜锣，象征这次的诗会正是开始。

　　“既然本次诗会在这桃花林中举办，本宫这第一题就简单一点，以桃花为题。”公主说完后，将酒杯轻轻放入水中，让泉水顺流而下。

　　魏瑾素并不担心她会被抽到作诗，因为她正是本次的记录官，负责将在坐的诸位的诗歌誊抄在纸面上。

　　魏瑾素跪坐在桌案前，看着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河流中央那个飘飘荡荡的杯子，一副既紧张又害怕的模样，魏瑾素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就像是院内门房喂养他的狗，那些狗的模样。

　　这时候，魏瑾素的目光忽然对上了一双清透的视线，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就好像同样在嘲笑着坐在高坐上俯瞰着众人的自己。

　　“……”魏瑾素的手指一顿，视线却并不闪避，反而直直对上了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大约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头乌发用玉冠竖起，露出了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他那双好看的眉眼。

　　“……他是”魏瑾素的心思一转，迅速通过对比认出了这个少年的身份。正是她之前四妹妹提到过的，那个钟家的小少爷钟鸣玉。

　　说起来这个钟鸣玉最近在京城的名声非常大，首先是有书画双绝之称的江邵公开称赞钟鸣玉的在墨竹一道上已经是青出于蓝。后有国子监褚怀民称赞他的文章既有古人风骨，又有对当下时局的深刻认识。

　　听听，这个多么熟悉。当年魏瑾素将皇宫的孤本默给了清河夫人，随后两人的关系才渐渐深入。借由清河夫人的人脉，魏瑾素才以一个五品京官之女的身份打入了那些传承了百年的世家贵女之中。

　　“钟鸣玉……”魏瑾素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忽然觉得这个人的出现非常的刺眼。就好像有个将你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人站在了你的面前，这也让魏瑾素想起了曾经那些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丑陋而虚伪的样子……

　　魏瑾素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不过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当她看见那个酒杯居然晃晃悠悠的随着水流停在了钟鸣玉的身前，而钟鸣玉却仍然在看着自己时，魏瑾素的表情忽然一冷。圆溜溜的杏眼眯起来后带着些锐利，冷冰冰的看向钟鸣玉。

　　原本拿起身前沉沉浮浮的酒杯，张嘴正准备赋诗一首的钟鸣玉忽然被魏瑾素的眼刀一扫，手中的酒杯不自觉的歪了歪，脑中所有的桃花都忽然失去了颜色，脑海里只剩下魏瑾素身上那身恍盛放的桃花一般的衣裙。

　　钟鸣玉呆呆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