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学》归山玉

11、011

　　尴尬。
　　太尴尬了。

　　常婷从车上下来，抱着帽子目光幽幽地看向沈潭。

　　沈潭似笑非笑着，戏谑之意明显。
　　“你自己说的，好好遵守。”

　　常婷哦了一声，将帽子还给他，说：“那我回去了。”
　　“这可不是我的错。”沈潭说：“你跟我生什么气。”
　　“没有。”常婷抹了把脸，故作平静地说：“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套题没做完。”

　　沈潭嗤笑，“够努力啊。”
　　常婷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去看他，说：“我请你吃饭吧，算是感谢你帮忙。”
　　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一直在被沈潭帮忙。
　　尽管没有一次是她主动寻求的。

　　“改天。”沈潭淡声说着，他一脸倦懒，忙着回去补觉。

　　竟然被拒绝了。
　　常婷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惆怅。

　　她目送着沈潭离开，在门前站了一会，将照片从包里拿出来垂眸看着。
　　笑容在她脸上绽开，明媚动人。

　　进屋后常婷将U盘里的所有照片导出来存在了现在的手机上，又出门买了相框回来，将那张照片放进去后摆在梳妆台上。

　　她今晚心情超好。
　　下厨做饭那会都不由自主地哼着歌。

　　夜里常婷躺倒在床上，举着手机看着里面的合照，忍不住嗷了一声，实在是太开心了。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满心欢愉。

　　不知道沈潭是怎么做到的，但实在是太太太厉害了！
　　当沈潭给她照片的那瞬间，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无所不能。
　　就像是……超级英雄似的。

　　想到这里常婷不由捂脸，觉得自己中二了。
　　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天晚上她太过兴奋，熬了好久才睡着，白天到了中午才醒。
　　常婷在这边没什么朋友，也就免了出去玩，乖乖待租房里刷题备考。
　　没人对她的成绩有过要求。
　　外婆还在的时候，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学与不学，全靠常婷自觉。

　　常婷认真学习的时候手机静音，没能收到白女士的消息。
　　直到她听见敲门声传来，才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出去开门。

　　看见门外站着的母亲时，常婷愣了一下，“妈？”
　　“你在家？”白女士也愣了一下，“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静音了，没听见。”常婷站去一旁，让母亲进来，“有什么事吗？”

　　白女士说：“我们谈谈。”
　　常婷下意识地认为她要谈租房的事，于是皱了皱眉。
　　两人来到客厅，常婷去给她倒水。

　　白女士摇了摇头，示意她坐下。

　　常婷坐好后，听她说：“我知道这些年我对你太过疏忽，不够负责，不配做你的母亲。”

　　常婷没想到开场白就这么劲爆。
　　她连连摇头，“怎么突然这么说？”
　　白女士眉头微蹙，神色沉静：“你的朋友们还在这边吗？”
　　“没，他们昨天就回去了。”常婷心里咯噔一声，有不祥的预感。

　　“我问了你原来学校的老师，大概知晓你那些朋友是什么样的人。”白女士沉声说：“我不同意你跟这些人有过多的交往，最好趁现在全都断了。”

　　常婷：“……”

　　她抿了抿唇，神色怪异，轻声说：“什么样的人？”
　　白女士眼里掠过一抹厌恶，“不学无术，整天惹是生非，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自我目标的二流货色。”
　　她抬眼看着常婷，一字一顿地说：“跟你爸一样。”

　　常婷想起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不太记得清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她神色不变，轻声回：“他们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常婷，我走过的歪路，不想让你再经历一遍。”白女士沉声说：“说到底他们就是一群混混。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能平安喜乐，不要被那种人卷入是非。”

　　“妈。”常婷温声说：“他们是我朋友，你说话能否客气一点？”

　　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但还在克制。
　　心里有了恶毒的话，很久以前就想好的，却一直没能说出口。

　　白女士皱眉道：“我当初嫁给你爸是我做的最后悔的决定，我不希望你也败在这种人身上。”
　　常婷有些好笑地说：“我怎么会跟你犯一样的错误。”

　　白女士愣了一下，常婷起身，看了眼腕表，淡声说：“快七点了，还是早点回去吧。你老公和女儿应该在等你回家吃晚饭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笑着，安静温柔。

　　白女士却听得背脊一凉，怒而起身：“常婷！”
　　常婷眨了下眼，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你……”白女士有些失态，对上常婷不解地目光时又顿住，心里涌起些许悲哀。

　　她神色变得疲惫，“我知道你还是怨我，我也有错，但我在努力弥补。我不可能看着你跟那些人交往还无动于衷。”

　　“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常婷说。
　　白女士看了她一眼，说：“你所谓的照顾好自己，就是跟着那帮人一起去打架吗？”
　　常婷愣了下，“什么？”

　　“前天晚上，你放学后做了什么？”白女士沉声问道：“不是跟你那帮朋友在校外闹事吗？”

　　常婷没好气地笑了下，“谁跟你说的我去打架了？”
　　“那照片是怎么回事？”
　　“什么照片？”常婷一脸疑惑。

　　白女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觉得常婷还在狡辩伪装。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打架的事已经被人拍下来了，我知道你想袒护你那帮朋友，但是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变的跟他们一样！”

　　常婷皱眉，她说：“我没有。”
　　白女士带着几分薄怒：“那就断了跟那些人的来往！”

　　常婷不答，反问：“照片是谁给你的？”
　　白女士：“你在意的不该是这个，回答我。”
　　常婷不语。

　　她问出口的时候就知道了，除了苏薇还有谁。

　　常婷说：“可以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白女士：“你想干什么？”
　　常婷看着她不说话。
　　白女士认输，把手机解锁后递给她。

　　常婷翻开通讯录，找到苏薇的号拨了过去。

　　白女士：“你跟谁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常婷听见对面传来苏薇的声音；“妈，什么事？”
　　常婷淡声说：“我是常婷，叫你爸过来接你妈回去。”
　　说完挂断了通话，将手机递还给母亲说：“可以走了吗？”

　　白女士脸色惨白，双肩微微颤抖，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常婷。
　　之前的常婷太温柔懂事乖巧了，她完全没想到常婷也会有这么绝情冷漠的一面。

　　见母亲没有接回去，常婷便将手机放在了桌上，转身回了卧房。

　　她靠着房门，有些无奈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抬眼时瞧见放桌上的照片，她目光微顿，走上前去，伸手轻抚老人的面容，低声说：“对不起。”
　　没能做到好好对母亲的诺言。

　　屋外传来关门声，白女士没待一会就走了。

　　常婷松了口气，在屋里发了会呆，直到肚子饿后，才起身去做晚饭。
　　短暂的周末就这样没了。

　　第二天去往学校，常婷发现班里有部分人看她的目光有点微妙。
　　多半是因为那天校门前的事。
　　常婷落座后，就见余梅朝她使了个眼色问：“你没事吧？”

　　“什么事？”常婷茫然。
　　“就那天晚上。”余梅抬手比划了一下，“我听说你带人来学校找沈潭。”
　　常婷惊道：“怎么可能！”

　　顾明转过身来，抬手扶了扶眼镜，一脸严肃：“不对，我听得版本是她带人来找宋恒的。”
　　“那也不可能！”常婷惊恐脸，“跟他俩都没关系，人也不是我叫来的，是渣——”
　　话说到这，她不由问：“孙毅来了吗？”
　　“孙毅？”余梅看了看，“没呢，找他干嘛？”

　　常婷神色微顿。
　　孙毅这事似乎没被大肆宣传，她也不是多话的人，于是摇了摇头：“误会，都是误会。”
　　看出来常婷不想谈，余梅跟顾明也没有多问。

　　余梅开玩笑地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惹不起的人了。”
　　常婷尴尬笑：“我可不是。”
　　她视线朝沈潭那边瞟了眼，心说那位才是。

　　接下来的日子常婷的重心都在学习上。
　　毕竟这些天都没有跟沈潭有过任何接触。
　　校内她不敢贸然靠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校外吧，她又遇不上。

　　常婷甚至在屋外蹲点等过，结果从下午七点等到晚上零点，也不见沈潭从这边路过。

　　她放弃了。
　　看来她跟英雄是有缘无分的。

　　入夜后气温降低了不少。

　　沈潭骑着车越过开满鲜花的山道，两旁都有路灯照亮前路。
　　路道尽头有一家废弃工厂。
　　L型，两层式看起来有些破旧。较短的那一片被改装成了观景台。上边放着桌椅，一只黑色的肥猫躺在木桌上团成团，听见声响后动了动耳朵，懒懒地睁开了眼，墨绿色的眼眸十分漂亮。

　　沈潭从车上下来，门上的面部识别锁确认后自动打开。
　　里面也被改装过。屋内十分凉快，甚至有些冷。
　　装修简陋，黑冷色调，给人严肃沉默的感觉。

　　厨卫被分开，长短沙发堆叠在角落，长桌椅上摆放着好几台电脑。有一台正亮着，屏幕里是附近的监控画面。
　　室内够大够宽，一个人住着很显空荡。
　　沈潭垂眸看了眼脚边的啤酒罐没管，转身躺倒在沙发上，拉过薄毯给自己盖上。

　　他困了。

　　屋里响起温柔的女声说：“日志更新，监控无异常，行程遗漏提醒，你忘记给小黑喂食了哦。”
　　沈潭盖着脸，闷声不耐烦地说：“让它自己拿。”
　　屋里安静了。

　　观景台边上放着的电子箱啪嗒一声打开，露出了里面分装好的猫罐头。
　　桌上团成团的黑猫立马起身跳下桌去。

　　沈潭大概睡了有十分钟，正是舒服的时候，忽然被警报声叫醒。

　　他皱了下眉，神色阴沉，哑着嗓子说：“干什么？”
　　“入室行窃警报。”对比他的暴躁，女声万年不变的温柔：“已经靠近目标百米内。”
　　百米内了？沈潭眼角轻抽：“那就报警。”

　　“已报警。”女声说：“目标确认是你的同学，常婷，需要前往吗？”
　　沈潭：“……”
　　他低咒一声，立马起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