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圣斗士同人)》晚安瑟兰

1、神祭

　　嶙峋的奥林匹斯山崖，墨绿色的苔藓爬上了荒凉的十二神殿的台阶，神殿的大理石柱反射着幽蓝的光线。那天，圣域的天空是灰色的。
　　他甚至没有看到她的起跳点，当他抬起头时，画面定格在她悬停的空中，她张开双臂，舒展着身体，像是要拥抱自由的天空。飞舞的裙襟将她衬得像只彩蝶。他觉得她在发光，他的眼睛看得抽疼。他本可以冲上去接住她，但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下坠。
　　那天，女神重生了。

　　（一）

　　十三岁以前他都不确定她是否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唯一确定的是如果她存在，那么她一定住在教皇厅里。有那么一次或者两次，他记不太清，在接受教皇召见时，他注意到深色垂暮后面的小小的身影。
　　那天是雅典娜女神的祭典，他记得一整天他都和艾俄罗斯在看花车游行。直到傍晚才被教皇召回去。
　　教皇在雅典娜神殿的广场上接见了他们。他和艾俄罗斯都感到诧异的是，教皇身旁玉立着一位白衣少女。
　　“这位是雅典娜转世的女孩，是你们要发誓效忠的人。”教皇用沉沉的声音叙述着，“女神的圣斗士还没完全成长起来，我只好将女神转世的消息封存下来。看到你们逐渐成熟，我也不能再让女神不见天日了。有空多来陪陪她吧。不过，在其他黄金圣斗士没有回来之前，请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我，射手座的艾俄罗斯发誓一定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女神。”虔诚的金发男孩二话没说，便跪倒在她的脚下。
　　而他却没有急着宣读自己的誓言，他仔细的审视了面前的女神。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威仪之姿，只是穿着素色的长裙。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淡紫色的长发在风中闪着微微银光。紫色的眸子里泛着深邃的圣洁。那是比奥林匹斯的泉水来的更加空灵的女孩。许久以后，他才知道，这异于常人的外表，不过是常年栖身室内的结果。
　　他低下头，吻她洁白的裙襟。
　　“我，双子座的撒加发誓，一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您，我的女神。”
　　“还是叫我修威丽亚吧。”他听到女孩清澈的声音。
　　那一年，她十四岁，离那场骇人听闻的动乱还有两年。

　　他发现女神在很多方面和同龄的女孩没什么两样。她喜欢微笑，淡淡的那种。微笑的时候，姣好的唇线弯成一个美妙的弧度，紫色的眸子里交错着光与影。
　　是她最动人的表情。
　　但，他却总在那种微笑的背后察觉到一丝悲伤和无奈。
　　虽然现在她不必成天藏在教皇厅的房间里，但活动范围也只限于十二神殿与雅典娜神殿之间。而这之间几乎是无人地带。
　　她所能接触到的人不过他，艾俄罗斯和教皇而已。
　　她喜欢和他们一起坐在教皇厅旁边的空地上，双脚荡在空中，欣赏遥远的海上日落。她告诉他们，以前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这片残阳就会觉得寂寞。现在好了，因为有他们陪在她身边。
　　她喜欢侧着耳朵听奥林匹斯山上吹来的风声。她说，原来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只有风儿陪她聊天。
　　有的时候，他坐在自己的房子里等弟弟回来吃晚饭，有意无意的想到她，总是对她孤独的生活感叹，当和她同龄的女孩在草地上和心爱的人倾诉情话，在爱琴海边和同伴嬉闹的时候，与她为伴的是十二座空旷的宫殿和冰冷的雅典娜神殿。
　　难道这就是女神应该忍受的吗？
　　她还喜欢听他们从圣域各处收集的见闻。她对艾俄罗斯所说的紫堇花坟场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当听到圣域山脚下，人们生活的艰苦时，她的微笑消失了。甚至好几天都不愿意说话。
　　“教皇告诉我，我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才转生的，可是为什么人们在困苦中挣扎，我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们。我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哪里。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她不止一次的说着同样的话。
　　久而久之，他们便不再对她提及这些事。

　　（二）

　　她爱找他聊天，一边挽着他的手徜徉于巨大的广场上。就他们两个人，那样子，挺像年轻的情侣——至少他这么认为。以至他心里觉得与艾俄罗斯相比她似乎更加偏爱他。
　　雅典娜神殿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雅典娜神像。石化的女神穿着神话时代的铠甲，右手托着拥有双翼的胜利女神，左手扶着齐腰的盾牌，威风凛凛，让人肃然起敬。
　　有一次，他陪她在神殿里散步。她站在神像前凝望了很久。
　　“很难想象，我和她是同一个人。她那么伟大，而我却这样渺小。”
　　“你们真的觉得我像她吗？”她意味深长的问道。
　　“我只晓得你是我宣誓效忠的女神，而那个不过是一尊石像而已。”他很聪明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有所触动似的，抬起眼看他，然后又低下头，沉吟了片刻，然后豁然开朗了。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我就是女神，我不该和那尊石像相比的。”她的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笑容。
　　第二天他没有见到她，教皇告诉他，一大早她就跑到射手宫去找艾俄罗斯了，说是要商量为穷人募集东西的事。
　　此后，她很少找他诉说烦恼，谈的大多是今天艾俄罗斯又为人们募集到了多少多少东西，不厌其烦地向他描述她所想像的人们看到捐赠物时的表情。
　　“我要将光明带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她望着西沉的落日，高兴地说，“你会帮我吗？”
　　她转过头，夕阳映着她一半光洁纯净的面庞。

　　“你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当她平静地问起这个问题，他感到有点意外，这个从来没有离开过十二神殿的女孩怎么晓得弟弟的存在？
　　“是啊。他叫加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他啊。”她神秘地一笑，“他以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身份来过这个雅典娜神殿，就在今天上午。”
　　他心里的讶异转化成不安，那个天性叛逆的弟弟为什么要假借自己的名义来这里？
　　“放心，他没做什么坏事，只不过过来问了一声安，就走了。”
　　他如释重负，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那个不是我？加隆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的。”她轻笑着，“他和你是完全不同质的两种人。”
　　“………… 我会警告他。以后，他不会再来这里了。”
　　“不要，不要啊。”她突然变急了起来，“你不要责怪他。其实，我还想见见他。”
　　“为什么？”他有点费解，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加隆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你的身份是要保密的，而且加隆他，——鬼点子很多的。”
　　“我知道，他眼里闪着嚣张的气焰，有一种极想证明自己的愿望。”
　　她的目光绕过他的身体，望向苍蓝色的天空。
　　“不过——，在某些方面，我觉得他和我很相似。”
　　“怎么会？你是女神转世。而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人。”他感到好笑。
　　“同时——”她接过他的话，“他一直生活在你这个当黄金圣斗士的双胞胎哥哥的光辉之下，而我——”
　　她转身，望向巨大的神像，“就生活在她的光辉下。”
　　“女神——”她又在她的话中闻到了一丝悲哀的气息。原来，她还是无法摆脱掉所谓大神氏的枷锁。是啊，她又怎么能够摆脱掉呢。她就是雅典娜，是要拯救这个世界的女孩。
　　雅典娜女神是要跟随她一生的名号，可是这样的她难道就不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梦想吗？他低下头，看见一棵长在石头缝隙中的蒲公英在风中摇曳了两下，飞走了。
　　“还是叫修威丽雅的好。”
　　她提起裙，跟上那棵微小的蒲公英，直到神殿的边缘。脚下是蜿蜒曲折的十二神殿，蒲公英就这样的离她远去了。
　　“有的时候……”她看着飘远的蒲公英，“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这样就可以走出这里，去看看你和加隆的小屋，去看看那片紫荆花墓地，去看看山脚下生活的人们。”
　　逆着光，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她的小宇宙还没有被发掘，他无法用第七感来察觉她的情绪，不过，仅凭人类的想象力就可以知道，看着远方奥林匹斯的脸上是一种怎样的向往。
　　“是不是很丧气的话？”
　　她回过头，脸上写满了歉意，“其实作女神也挺好的，如果我不是雅典娜的转世，可能永远也不会遇到你，教皇和艾俄罗斯。我知道，当我真正觉醒了身为女神的小宇宙，我就能走出这里，去保护大家，你说是不是？”
　　她回到他的身边，抬起眼睛看着他碧绿的眸子，眼底有一种坚定的决心。从爱琴海上吹来苦涩的风，轻拂着他们的长发。

　　（三）

　　她已经开始在教皇的指导下进行领悟小宇宙的训练了,一天傍晚她兴奋告诉他。
　　第二天，她问他，是不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小宇宙更容易觉醒。
　　当然，他否认了。
　　第三天，她没有接受他的求见，教皇说她不想见任何人。
　　第四天，第五天…………
　　他已经很多天见不到她了，艾俄罗斯也一样。她仿佛又重新变成了教皇厅里的影子，游离在他的生活之外。
　　他在双子宫守望着遥远的雅典娜神殿，试着用小宇宙寻找她，却总是一无所获。长久的分离让他的心无法安静，他想到她空灵的样子，开始怀疑她是否已经离开了神殿，离开了圣域，甚至离开了这个世界，直到她郁郁寡欢的出现在他面前。她比以前更加消瘦了。
　　“教皇已经决定召回各地的圣斗士了。”她告诉他。
　　“怎么了？”他并没有注意听她的话，目光仍然留在她消瘦的面容上。
　　“这意味着事态紧急，新的圣战就要开始了。”
　　他察觉到她的不安“你担心的是这个？”
　　“不，我担心的是我自己。我害怕自己没有你们所希望的那种力量。女神的小宇宙，那是根本不存在我身体里的东西！”她话语激动，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潮。
　　他一时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只有一种想要把她拥在怀里的冲动。
　　“可是——你是我的女神，不论你有没有力量都是我的女神，我们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她喃喃道，“雅典娜的圣斗士会保护我。”
　　“那——”突然她睁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着绝望，“那我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也做不了吗？”因为激动，她踉跄了一下。
　　他上前扶起她。
　　“人类不需要一个没有力量保护他们的女神！”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 ——那个一向不快乐但微笑的女孩，哭了。
　　他终于把她孱弱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就算你没有力量也是我的女神。”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忙得他和艾俄罗斯没有时间去看她。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黄金圣斗士第一次全部回归圣域了。除了例行召见时的寒暄，连教皇也变得沉默起来，不透露女神的近况。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那青铜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幅高深莫测的表情在看着他，艾俄罗斯还有女神。
　　他很担心她的身体，她的样子就像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树叶，经不起狂风的摧残。不过他更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再次见到她，他的一颗不安的心才安抚下来。
　　“他们怎么样？”第一句话，她就迫不及待地问，一扫以往的不开心。
　　“都还是小孩子，却是强到有资格成为黄金圣斗士的人。”
　　“真想看看他们……但是教皇说我现在还不能，我知道这是为我好，我也知道如果能变强一点的话我就可以……”
　　“嗯——上次……”她突然转了话题，“真不该跟你说那种话，要是教皇知道了又该叹气了。最近他就经常叹气，我却帮不了他。我太不坚强了。”
　　“不 ——你很坚强，是比我更坚强的人。我不确定是否能够忍受与世隔绝这么久。”
　　她笑了。
　　“是啊，不能做一个强大的女神，至少也要做一个坚强的女神，谢谢你。”
　　她携着他的手一直送他到双鱼宫的后殿。
　　那天，他很放心的走了。

　　（四）
　　这是他记忆中仅有的一次，教皇没有在教皇厅里召见他和艾俄罗斯，而是选在废弃多年的圣域远郊——雅典娜祭坛，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
　　“也许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我们的女神她缺少了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青铜面具上印着自己惶恐的脸。心底有个声音好像正要向他提起什么。
　　不等那个声音响起，教皇则开了口。
　　“那就是战斗性的小宇宙。”
　　偌大的石室里回荡着沉重地叹气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他早就想过的问题，但是经由教皇的口中说出，还是让他难以置信。只是，他早以回答过，——在女神面前。
　　是艾俄罗斯打破这种沉寂。
　　“那——我们不就更应该保护她吗？”
　　“只是这次圣战非同一般。”教皇放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我怕缺少了女神小宇宙的帮助，圣斗士们会不敌冥王108魔将的力量。”
　　“难道没有别的选择吗？”他问。
　　“……选择是有的，只是——”面具后的人犹豫了。
　　这是他第一次觉察出那个安详强大的小宇宙流露出矛盾与胆怯的情绪。
　　“这是一个必须得女神自己才能做出的选择，而且对女神来说，未免太残酷。”教皇并没有就那个重大的选择加以解释。
　　沉默的气泡漂浮在三人中间。
　　“——还是，我找女神谈谈吧。不过，请你们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是雅典娜的圣斗士，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宽大的法衣从他的身边轻拂而过。教皇最后扔下这句意义模糊的话，离开了。

　　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侵蚀着他，不管吃饭，睡觉都如影随形。教皇的话总是在他耳边回响。他太在意那个重大选择的内容了。他后悔开始为什么不向教皇问清楚。
　　他觉得自己缺乏揭开谜底的勇气，可是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使他寝食难安。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这个世界不需要没有力量的女神……”反反复复，就算夜深人静时也不会停。
　　他终于忍不住，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惴惴不安的来到教皇厅请求教皇的指点。
　　教皇召见了他，而且是单独的会面。答案却几乎将他打入地狱。

　　（五）

　　他不记得自己是以怎样一种形象离开了教皇厅。只知道他甩掉了长长的披风，将教皇还没有说完的话抛在身后，一口气跑出了深邃的十二神殿，沿着圣域的街道疯狂寻找着，希望可以看到那个洁白的身影。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他的女神。完全忘记除了他,艾俄罗斯和教皇,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他遇到了艾俄罗斯，得到的回答令他失望。
　　“女神？她不在雅典娜神殿里吗？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别碰我！”他将前来扶他的朋友掀倒在地上，风似的跑了。
　　他用第七感找不到她。她会在哪里？紫荆花的坟场？没有！圣斗士们的住处？没有！精神恍惚中，他来到了位于奥林匹斯山脚下的村落。
　　村民们熙熙攘攘的从他身边经过，没有见到她。
　　远处传来一个妇女的高声呼喊，将他从不知所措中拉回现实。他抬起头，看到她，像一只彩蝶一样，在高处飞舞着…………

　　他赶到时，山崖下那块不足十平米的空地已经挤满了人。他奋力分开拥挤的人群才看见她。她侧着身子，躺在地上，身体下开了一朵鲜红的花，鲜血漫进他的眼睛，再也无法褪去。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嘴角上还有淡淡的笑，就像那天她请求他守护这个世界时，鲜活的表情。
　　他突然意识到她不是普通的人，她是女神阿。女神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他跑上前抱起她，任鲜血染满全身。
　　“看着我！”他捧起她垂下的头，“你没有死，是不是？”
　　可是无论他如何呼唤，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遥不可及的天空。他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淘空了似的。然后一个声音从空洞洞的心里传来：
　　“她已经死了，因为这个世界不再需要她。”
　　那个声音冷冰冰的说着，很快填满了整个身体，他觉得快不是自己了。
　　他竭尽全力压制住那个残忍的声音，可是却阻止不了心中某处的崩溃。
　　那座一直保护完好城堡转眼间溃不成形。
　　他抱起她逐渐变冷的身体，冲出人群。教皇先前所说的话，如风声般响起：只有她死去，新的女神才可以重生。修威丽雅做了她生为女神最伟大的牺牲。为了这个世界，她选择了死亡。她请你们不必为她悲哀，因为她很高兴。她说，终于可以为这个世界作一点贡献了。她还嘱咐说：你们一定要尽全力协助重生的女神守护这个世界。
　　可是 ——他的女神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被否定掉呢？那个女孩才十六岁，十六年来，她没有享受过生为神的权力，也没有享受过生为人的自由。是因为没有力量吗？没有力量的人就没有生存权利吗？谁又可以肯定新的女神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女神。如果她是有力量的，就证明给我看吧！他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愤怒与迷茫中。

　　两天后，圣域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骚乱。射手座黄金圣斗士艾俄罗斯公然背叛教皇，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撒加神秘失踪。两天前，一个不知姓名的女孩从奥林匹斯山上跳崖自杀，他抱着女孩的尸体漠然地走在海边，那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

　　骚乱过后的第五天，圣域举行了盛大的雅典娜祭典，庆祝女神降生。圣域附近的村子都得到了女神的眷顾，教皇派人送去了大量的粮食和日用品。隔天，教皇遣返了另外十名黄金圣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