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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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关，城墙，烽火台，将士早已安歇，只剩巡逻的士兵细微的步伐声和刀具碰撞声和草丛里的蟋蟀叫声混合在一起，风沙阵阵，吹得脸上刺痛，冻出道道细小伤痕。
何有利今年四十二，当了十八年的兵，无功无过，是守城小队长，上官说过半年就让他授田还乡，前阵收到老妻托人寄来的家书，家里多养了两口猪，大儿子貌似也有十八了吧？可怜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爹。
他吸口初冬带着寒气的空气，提起精神，抄起巴掌狠狠抽了下旁边昏昏欲睡的新兵蛋子，骂道：“小鬼头，柳将军说过东夏蠢蠢欲动，把招子放亮，看牢点。”
新兵蛋子马大贵给打得一个踉跄，赶紧站直腰。他刚入伍不到半年，训练完毕，被调来看守城墙，不习惯熬夜，眼皮撑得实在难受。回头看见队长凶巴巴的面孔，不敢辩驳，只倒出腰间竹筒里冰冷的清水，狠狠抹了两把脸，强打精神，嘴里却嘀咕：“将军说东夏蠢蠢欲动，要加强防守都半年多了，连个屁都没有。天寒地冻，傻子才来。”
何有利瞪他一眼，教训：“死小鬼还敢啰嗦？！晃什么神？！叫你守就守，这种荒唐话小心给别人听见，把你抓去打军棍，老子不救你。”
马大贵立刻换上讨好笑容：“队长，我知错了，我在想入伍半年多了，我那娘什么时候会学人捎封信给我，送点好泡菜来？”
“你知道个屁？！就知道吃！”何有利看看这个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毛躁小伙，正想痛骂，忽然想出个主意，神秘兮兮道，“你可知边关有恶狼？”
马大贵拍拍腰刀：“狼肉好吃，来一只吃一只，来两只吃两只。”
何有利诡异地笑道：“不是普通的狼，是鬼狼。”
马大贵惊奇：“鬼狼？”
何有利语重深长：“几百年前，草原上有头狼王，比豹更大，比虎更猛，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神出鬼没，所向披靡。有个王爷垂涎它的皮毛，重金悬赏，猎户设下圈套，将它引入利剑铺成的陷阱，生生剥了它的皮，狼王嚎叫哀鸣，越挣扎血流得越多，最终村民砍下它的头颅，它不甘的死去。后来它的魂魄化为鬼，一夜间，村庄夷为平地，老的少的，女的男的，所有的村民都被剥了皮，头颅不知去向，尸体堆成小山，唯一一个逃出来的疯子说，看见全身是血的狼王叼着村长的头颅站在屋檐上咆哮。接下来，周围几个村都出了事，所有看见这头鬼狼的人都会被砍头剥皮，它还在疯狂寻找自己的皮。”
马大贵摸摸身上的鸡皮疙瘩：“骗人的吧？”
何有利指着远处的小山，斩钉截铁道：“出事的地点就在那里，村庄已经废弃了，下次领你去看看。”
马大贵摇头：“我不信，那明明是被东夏洗劫过的庄子。”
“明面上说是被东夏洗劫的，其实是鬼狼，只是这种事，大家心里知道却都不敢说，更别提你这种新兵蛋子了，”何有利“严肃”地告诉他，“前些年有个巡城士兵擅离职守，走开了一会儿，后来找到的时候，早已没了头颅，这件事被将军发令压下，没人敢讨论。我看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才好心提醒你，巡城的时候千万别走神，发现鬼狼快点跑。如果有人拍你肩膀，别说话，也别回头，那是鬼狼在叫你。”说完后，他“慈祥”地拍拍新兵肩膀，吩咐，“别让人知道是我告诉你的”，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
漆黑树影摇曳，就好像无数恶鬼在招手，远处狼嚎，叫得人毛骨悚然。
乡野孩子，对怪力乱神的东西都害怕。
他看着废弃村庄方向，打了个冷颤，头皮传来阵阵麻意，整个人都醒了，觉得这荒郊野岭的营地，哪里都可能有怪物出没，不敢走神，急忙跟上何有利的脚步。
走着走着，冷风吹过，手里油灯忽然灭了。
黑暗里，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马大贵用尽全身气力才憋住尖叫的冲动，低下头，寞寞月色下，背后出现一条带皮毛的长长身影，似乎比豹高大，比老虎凶猛，身影手上握着的是弯刀。
禽兽会用刀吗？
来不及细思，恐惧堵塞了咽喉，慌乱中，他回过头。
他看见，弯刀在夜色划出银色的弧线。
他看见，狼皮帽下有双比野兽更凶猛的眸子。
残忍无情，透着森森冷意，杀机四伏。
逃？不逃？不能逃！
“鬼狼来了——”
巡逻的新兵尖锐地发出生平第一声警报，也是最后一声警报。
永远收不到的信，吃不到的家乡的菜……
十八岁的头颅带着满天血花落入尘埃。
伊诺皇子高大身影立于巍峨城墙上，他漫不经心地甩甩弯刀上血滴，吹响低低口哨，成千上万条鬼狼蜂拥而至，聚集城墙下，杀声四起。
“东夏人入侵了！”
何有利来不及想为什么前哨没有警报，来不及想敌人是如何爬上城墙，他连滚带爬，扑向烽火台，爬上去，要点燃狼烟。
伊诺皇子飞索甩出，绞断他的头颅。
头颅落地，火把依旧紧握手心。
无头身躯仿佛继承了主人的意志，用最后力气向前扑去，向烽火台扑去。
四十二岁的老兵，半辈子无功无过的人生。
他的儿子，他的老妻还在家乡痴痴地等他。
他已用残缺的身躯握着火种落入烽火台，至死不离。
狼烟四起。
这是大秦国的第一道防线。
没有攻城，没有爬墙。
只有新来的监军缓缓打开了牢固的城门。
嘉兴关，破！
五万将士以身殉国。
覆巢之下无完卵。
嘉兴关破后，祈王封地就成了东夏最好的粮库。
曾经历经过蛮金动乱的提心吊胆，嘉兴关破的消息传开，人人自危。
皇宫内。
皇上看着那张他自己都分不出的假圣旨，黄鼠狼的面具差点脱落，脾气暴躁的快喷火了。
包括宰相，将军在内的文武百官，日夜商议如何应对。
□□已死，但是必须有人为假圣旨的事情负责。
擅自入京导致边关失守的柳将军首当其冲，被关入天牢。
但是人人都知道他是被奸人蒙蔽，情有可原，再加上柳将军驻守嘉兴关多年，带兵经验丰富，常年对仗东夏，是最熟悉东夏的将军。
叶昭领头，百官联名力保，皇上也不忍苛责，顺水推舟，让他戴罪出征，在叶昭手下做先锋郎将，好将功赎罪。
由于叶昭带回祈王造反的消息，没有罢免叶昭的军务，尽管舆论上还颇有微词，皇上还是力排众议，封叶昭为征北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出征东夏。
随军出行的还有上京军营的诸多将军军师还有参将军等，还有漠北出身的叶家军也随行。
战况紧急，一刻也不能耽误，叶昭在军营忙的脚不沾地，点齐部队，筹备军需，随时开拔。
东夏还有嘉兴关的消息，通过惜音手上药商的消息网，雪花般的都飞向上京，柳惜音和胡青没日没夜的整理，争取在最快的时间摸清东夏的路子。
夏玉瑾也没闲着，在柳惜音的帮助下，从上京抓了不少偷偷散播消息，趁乱打劫的人，用了无数的手段抑制不好的谣言。夸耀大秦的军力和叶昭的神勇，还有军师的奇谋，将东夏矮化成不堪一击的小人，粉饰太平，为大家增添信心。
他还带着秋老虎，还有达官显贵家的纨绔们亲自巡街，到处玩乐，谈笑风生。
上京的百姓胆子也壮了不少，对于往日里给大家带来不少笑料的南平郡王，百姓都是喜欢的，因为没什么距离感，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中最平易近人的郡王爷了。
南平郡王身为大秦皇族，自己媳妇又是大将军，若是真的国破，肯定是第一个被灭族的。他都不怕，还能吃喝玩乐，还带着秋将军一起，哪还有什么好怕的？
嘉兴关一站，军队损耗大半，二十万大军多是由边境驻军调拨，上京军营也调出了一万多人。等到各地部队汇合，户部再准备好军需粮草，约莫还要七八日才行。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东夏现在有祈王做后盾，粮草不愁，兵将彪悍，综合探子收集的情报，这场仗不好打。
上京里祈王的探子异常活跃，虽有夏玉瑾忙前忙后的折腾，抓了不少，可是还是有不少探子往东夏传递消息，拦了好几拨，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漏网之鱼，大秦这边的情况又有多少给东夏泄露了过去。
本来是打算带舅舅回将军府，可是东夏来犯，舅舅下狱，措手不及。
叶昭还想搬回将军府，可是在郡王府抓到一个祈王细作之后，为了避免祈王知道自己和惜音的关系，从中作梗，也就歇了搬回将军府的心思。
惜音说：“阿昭还是郡王爷名义上的妻子，还不能挑明我们的关系，至少在赶走东夏人之前，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叶昭无可奈何，只能和惜音还是暂住在郡王府。
可是叶昭已经三日没有回郡王府了，皇上信任，给了她调兵的权利，从各地边防和驻军中调军，多有考量。自己最熟悉的叶家军，大半都在漠北，何况和蛮金刚打完仗，漠北的兵不能调，其他地方，调兵必调将，这也还要磨合一段时间。
还有调配军需，赈灾耗去户部大部分钱粮，皇上千方百计的筹钱，可是供给二十万大军的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夏玉瑾说服母亲和哥哥，安王府和南平郡王府捐出大半家产，还在皇室宗亲里游说，夏玉瑾耍赖，皇上默许，宗亲们也捏着鼻子捐出不少家产。柳惜音便借着药商的人脉，大量散播南平郡王的高义之举，皇室宗族带头支援前线钱粮，上京的达官显贵，有钱人家也都陆陆续续捐钱，解了户部燃眉之急。
皇上现在看着叶昭和夏玉瑾就像看见了宝贝一样，特别是夏玉瑾，各种嘘寒问暖，表扬的手谕一个接一个往郡王府送。可惜国库和皇上的内库都拿去前线了，皇上实在拿不出什么奖励夏玉瑾了，只好把一些不能折现的珍稀药材，不便出手的皇家用品，都往安王府和南平郡王府搬。
柳惜音心疼叶昭，喊她回家吃顿饭休息一天，军中她能处理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就是等待军队集合还有粮草，再制定一下收复嘉兴关的计划。
三天没休息，再加上计划也不是说想就能想到的，拗不过惜音，叶昭只好回郡王府先休息一晚。
胡青还有秋老虎，再加上秋水秋华，和蹭饭的柳将军，一大桌子人，关上门喝点酒，出征前也说些体己话。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第 4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