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行》蘸青

1、第 1 章

　　高一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比记忆里任何一个夏末都热，阳光几乎溢出一圈圈炙热的波纹，江籍被晒的有些烦躁，他猛得把面前的画纸捏起来，揉成一团之后准确地丢进了垃圾桶。
　　江母闻声，急忙跑过来，“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江籍砰的一声关上的门。
　　江母吓了一跳，用力拍了几下门，“江籍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快出来别一个人待在里面！”
　　房间里面毫无声音。
　　江母哆哆嗦嗦地去拿钥匙，打开门之后发现江籍靠在墙角，静静地看着惊慌失措的江母，脸上毫无表情。
　　江母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滑到了地上。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面无表情的江籍开始收拾行李。

　　江籍的动作并不快，他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慢慢列了出来，然后一件一件地放进行李箱之中，自己的画本，换洗的衣物，还有其他的各种东西，条理清晰动作流畅。江母看着他这样，轻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江籍收拾完之后，又坐在之前的角落里开始发呆。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江母一眼。
　　江母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她走上前去，想帮江籍把箱子拎到外面去，江籍伸出一只手拦下了江母，“不用了。”
　　江母：“妈妈，妈妈帮你拿出去…你拿不动…”
　　“我说不用！”江籍猛地提高声音，“你别管我行不行！”他霍地一下站起来，抓起行李箱跑出了家门。
　　防盗门因为过大的力气，合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带起的风摔下了玄关处的一个摆设花瓶，那花瓶砰的摔得粉碎。
　　江母看着这一片狼藉，嚎啕大哭。

　　江籍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还没黑，宿舍楼的阿姨看到他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江籍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上楼进了自己的寝室，扑到床上，把脸埋到枕头里，想到刚刚嚎啕大哭的江母，气恼的皱起了眉毛。
　　宿舍的单人床很窄，他的被子拖到了地上，江籍伸了伸长腿，勾了几次没捞上来，他烦躁地一蒙被子，挡住了脸。
　　“操。”
　　天此时黑了下去。
　　明天就开学了呢。
　　江籍眯着眼睛，枕着饥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江籍就读于本市最好的中学，二中。在二中，高二的江籍绝对算得上有名。除了冷淡的性格十分惹眼以外，精致的外貌绝对加分很多，女生们私底下有一个“校园男神”的排行榜，江籍的综合分数遥遥甩开第二名一大截；男生们提起江籍湛湛都有些顾忌，坊间关于江籍的传言很多，无外乎都是性格家境。
　　传言江籍成绩原本是够不上二中的招生线的，他爸爸——本市最大的企业家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当时江籍入学的时候校长差点去门口列队欢迎。
　　但江籍在学校十分冷淡。
　　他也不跟人说话，上课也不听讲，想翘课就翘课，成绩牢牢坐在年级倒数第一，但却从来没有老师去教训他。
　　可谓是极嚣张之能事。
　　但江籍一战成名的并不是这些。

　　那是高一刚入学的时候，祖国的花朵们刚升上高一，作为“高中生”的tag让众多的男男女女暗暗春心萌动。当时的高一里面，没有比江籍更惹眼的男生了，尽管江籍周围散发着“别靠近我”的强大磁场，却还是有女生乐此不疲地扑上去告白。
　　那天下午放学，江籍坐在正坐在一排翘着腿看夕阳，夕阳像一个巨大的咸蛋黄，看着分外有食欲。江籍舔了舔嘴角，正计划着一会去买一个咸鸭蛋吃，面前就站了一个清秀的女孩子。
　　女孩子长得好看，脸红的像盛开的花朵一样娇艳欲滴。她鼓足了勇气，摆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笑脸，双手撑着江籍的桌子，声音活泼而又明艳，“江籍你好，我是祝苑，我很喜欢你！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江籍头都没有偏一下，他盯着自己的“咸蛋黄”，凉凉地说：“不能。”
　　女孩子愣住了。
　　她好像有些不确定，笑容僵在脸上，她捏了捏裙摆，“你…我…我是不是没说清楚，我只是想…”
　　“我听清了，”江籍打断她，直视她，“我说不能。”

　　女孩子哭着跑出去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将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江籍盯着那个口子出了几秒钟的神，起身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东西。
　　他把书包搭在右肩膀上，踩着女孩子掉下的粉红色的情书，走向那个缺口。
　　“我操，江籍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人群中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跳出来，一脸愤怒地挡住了江籍的路，“你他妈干啥把祝苑弄哭！是不是有病。”
　　江籍的目光终于落在这了个男生身上。
　　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咔作响，牙齿也发出声音，所有的血全都冲上了脑袋，他有点发不出声音了，“你说什么？”
　　男生看着江籍惨白的脸，更加有恃无恐，他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他妈是不是有…”
　　江籍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江籍看着身材纤细，可爆发力惊人，对面高高壮壮的男生被他一拳就打在了地上，男生还没反应过时，江籍已经扑上去，跨坐在男生身上，扯住他的衣领，一拳一拳砸在男生的脸上。
　　男生毫无还手之力，流出的鼻血蹭在江籍手上，又蹭得自己满脸都是。男生开始嚎叫，两条腿蹬来蹬去可就是甩不来江籍。他被江籍扣住双手死死地摁住，他开始大哭，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谁也不敢拦着江籍。
　　江籍像是某种发疯的野兽，明明面无表情却看得人胆战心惊，他带着那种疯狂的冷静将这个人打得半死不活，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当男生面脸都血，叫也叫不出声后，江籍才停了手，他一字一句地问地上这摊软肉，“你刚刚，说什么？”
　　没人敢回答他。
　　江籍看了这个男生几秒钟，仿佛回过神来般，他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突然开始干呕。

　　从此江籍在二中，一战成名。

　　第二天清晨，江籍在饥饿中醒来，他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不情不愿的穿好衣服起床洗漱，准备出门吃早餐。
　　出了校门右拐，小巷子尽头老夫妻卖的热豆花江籍最喜欢。豆花软嫩，伴着酱油和醋，点上一点香油，再撒上一把葱花，能把江籍从周公那里唤醒。
　　江籍舔了舔嘴角，加快了脚步。

　　卖豆花的老婆婆远远的就看到了江籍，她麻利地摆出一张凳子，擦好了桌子，呼唤摊位上的老公公赶紧做一份豆花。等到江籍到了以后，热腾腾的豆花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

　　江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过去把钱放进了老婆婆手边的盒子里，“谢谢。”
　　“嗨，客气啥”老婆婆也笑起来，她看江籍吃了几口，带着一丝小小的炫耀，“还是那个味儿吧？”
　　江籍点点头，“您家的最好吃。”
　　婆婆开心的去做其他事了。

　　肚子渐渐暖了起来，豆花让江籍的心情明朗起来，他吃完后意犹未尽地又喝了豆浆，然后向摊主婆婆告别，又回了学校。

　　开学的前一天，班长李毅已经组织大家领了新书，一个假期没见的学生一个个都像是过年一样欢腾。李毅走到最后靠窗的位置，把已经整理好的书递给江籍，“江哥你昨天也没来，书我帮你整理好了，你看看？缺啥我再给你找。”
　　“谢谢，”江籍冲李毅点点头，扬了扬下巴，“放桌子上就行。”
　　“哎好嘞！”

　　“都坐到位置上去。”年轻的班主任张君走进来，拍了拍手，在讲台上站定后，“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张君，文理分科之后欢迎大家来到新的班级，接下来的两年咱们就一起努力了，”他眨了眨眼，“你们要尽快进入状态哦，我可是很严格的。”
　　下面七嘴八舌的笑闹了起来，张君笑眯眯地继续说：“明天就正式上课了，书都拿到了吧？”
　　李毅带头大声的喊：“拿——到——了——”
　　“嗯，”张君点点头，然后环视了一圈教室，思考了一下，冲门外喊道，“你进来吧！”
　　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着装整整齐齐的男生，他穿着十三中的校服，校服洗的很干净，男生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又大又圆，像是两颗燃烧的星星，他毫不怯场地站在讲台上，先冲张君微微鞠了个躬，“老师好！”
　　张君笑着点了点头，向大家介绍道，“这是这学期新转来的宋书同学，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互相学习。”他拍了拍宋书的肩膀，“你自我介绍一下？”
　　“大家好，我叫宋书，宝盖宋，书籍的书。”宋书笑眯眯的开口，他的笑容又大又明亮，少年的面孔带着一种夺目而璀璨的好看，他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虎头虎脑的小动物，“希望大家多照顾，”末了又微微鞠了一躬，“我说完了，谢谢。”
　　班里鼓起掌来。
　　张君指着窗边的座位道，“你先坐在那里，就靠窗户旁边那个。”他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就江籍旁边，江籍，你举个手！”
　　江籍看了夏敬一眼。又看了看一直笑眯眯的宋书，慢慢的举起了手。

　　宋书坐好之后张君开始上课，江籍又转过头盯着窗外，突然他听见旁边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新同桌正毫不避讳地拆着一颗话梅，扔进嘴里之后似乎感觉到了江籍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兜，又摸出一颗话梅递过来，“来一个？”
　　江籍微微皱了皱眉，“不要。”
　　“哦，”宋书收回了手，开始拆第二颗话梅，“你叫什么名字呀？”
　　江籍不理他。
　　宋书眉毛一挑，他笑得眼睛弯弯，“江籍？哪个ji？草字头的藉？”

　　“竹字头的籍，”江籍皮笑肉不笑，他慢慢咧开了嘴，露出一个尖尖的虎牙，“就，书籍的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