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衡山子

8、第八章

　　梁祺自问虽然起初对与表妹结亲一事并无好感，但二人相处久了，对表妹真是大为叹服。正如青灵所说，苏紫珂此人除了心窄一点，真是人品样貌样样齐全，而且岂止是齐全，简直好了太多。对表妹，梁祺是又敬又怜又爱：敬她满腹经纶，开口便是满齿噙香，敬她六艺精通，琴棋书画莫不自成风骨；怜她少失怙恃，身世凄楚无所荫蔽，怜她处境困顿，寄人篱下蒿蓬易折；爱她不失节气，处处受气却事事刚强，爱她玲珑剔透，人情练达但不曲意逢迎。此刻梁祺对表妹一片爱护之心，恨不能变成她窗上挡雨的篷子，门上挡风的帘子，但又生怕无意侮辱了表妹，半月下来莫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但她苏紫珂再是个宝也不能这么埋汰人不是？待见你的时候好茶奉着笑脸迎着，来时为你弹琴助兴，走时为你引路送行；不待见你的时候呢，冷板凳冷脸冷言冷语，摔碗摔琴赶人使性子。梁祺再没脾气也该烧上一把火了。这不，午饭时还摔琴赶人，这会又上赶着丫鬟来请。
　　“我家姑娘说前些日子熏的梅花酒可以尝了，特意请表少爷来试酒。”
　　梁祺坐在书桌旁没动，依旧写他的大字。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红歌看梁祺面上郁郁，知道这少爷也是有脾气的，忙笑脸贴上去：“今日晌午是我们家姑娘不对，您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和咱们姑娘家置气。再说，小姐心里也是有少爷的，刚刚昏了醒转，巴巴就打发我来请少爷了。”
　　梁祺“哦”了一声：“表妹身体不好，今日就不要喝酒了吧。”算是婉拒。
　　红歌见梁祺倒真坐得住，只得叹气：“好吧，那红歌这就回去讨罚了，表少爷好生休息。”
　　梁祺看也不看她一眼，等她走到门口，忽一句：“苏表妹只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歌妓，我梁某不才，但也算得上是个‘红牌’吧，要请，明日请早。”
　　红歌张嘴想骂，又生生忍住，狠跺了跺脚，折身回去了。

　　梁祺继续运笔如斤。半晌，停下笔，呆呆看了会刚完的作品，长叹一声，还是出门了。
　　深秋里风穿堂而过，掀起了桌上的宣纸，那纸上的，可不满是的“苏”字？

　　可见天下不只是女人口是心非了。梁祺一边暗自数落自己没原则，一边加快去听香院的脚步。越近，心里的不快便越少一分。梁祺一边想着到时候怎么也耍耍性子让紫珂也尴尬一回，一边又不忍心表妹难过，矛盾是矛盾，但对梅花酒的兴致却未曾动摇过。刚到院门口，正想出声，便听见里边紫珂声音比往常大了不知几倍。
　　“他是歌妓？我苏紫珂何尝不是？这缈澜的，哪一个不是逢人带笑，哪一个不是曲意弯腰？可他至少还是红牌，我呢，通房丫头至少还能使唤个人呢！”
　　苏紫珂呜呜哭着，任红歌怎么劝也止不住。
　　“那一个说走就走，你就只有你的拯救苍生，就只有你的师命难为，哪管我苏紫珂的死活？你要你的自由，要你的志气，要你的忠孝两全，好，我成全你，只盼你别再扰我清净，我一个人要死要活要嫁要留都与你无关，咱们一拍两散！先下好了，这个当头，你又来弹你的曲，唱你的歌，真是阴魂不散，阴魂不散……”
　　梁祺听得心惊，怎么这足不出户的表妹还有一段情伤往事？
　　那紫珂却越哭越厉害，越骂越凶，屋子里乒乒乓乓全是摔东西的声音，连红歌也给轰了出来，脸上带着泪，只冲着屋里劝：“小姐，你想开，千万想开，那人不好，咱们不要他，咱们好好过日子，不再想他了……”跟着也嚎啕起来，也没看见梁祺站在后边。
　　这当上苏紫珂那听得进什么话，操起还未修的琴又往地上一贯：“我让你再弹《梅花三弄》，让你再唱《梅花三弄》……”这下那破琴算是真正废了，紫珂看着彻底断成两截的绿绮，愣了愣，回过神来，猛地瘫坐在地上，抱着那断琴，“你这狠心短命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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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就等六月七号过后吧~~~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