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衡山子

10、第 10 章

　　柳家是金陵的巨贾，柳家的子弟自然是锦衣玉食。吟轩是家里的老幺，更是被长辈们疼到了心尖尖上，受宠惯了，难免骄纵，平素吊儿郎当的，打小做过的荒唐事可真不少。
　　而萧楚宸与他恰恰相反。缈澜的弟子大多出身清寒，萧楚宸更是身世未知，自幼被青灵收养。多年习武过早打磨掉了他的少年心性，吟轩觉得怎么看萧楚宸此人，都觉得他举手投足成熟老成，锋芒尽敛。而偶尔切磋武艺，又见他提剑挥斥，潇洒傲然，锐气逼人，正应了“冰剑流云”的美名。奇的是，柳萧二人性情相去甚远，竟可以惺惺相惜。无论如何，吟轩总觉这位新朋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让人既喜爱又好奇。
　　立冬的晚上，皓月清风，梅影疏淡，香远益清。吟轩立在镇外的十里落梅坡的梅林中，手提两壶冽梅酒，对着丈外的萧楚宸笑道：“原来萧兄弟在这里，让哥哥我好找。”
　　这萧楚宸素冠雪袍，手持冰剑，楚楚而立，原来是在练武。他见是吟轩，有些惊喜，眉目间的凛冽淡开了些：“柳兄好风雅，到这里来饮酒。”实际却是知道他专程是来寻自己的。
　　吟轩嬉皮笑脸：“可不是，偏巧碰上兄弟，这上好的酒也便宜你了。”
　　楚宸轻笑，揭了一坛，浓郁的酒香在梅林花初中氤氲开来：“好辣的酒。”
　　吟轩自开了另一壶酒：“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此月此梅此酒彼此二人，当大醉三日而归！”
　　大约是明月作祟，平素沉稳的楚宸居然生出万分豪气：“古人云：‘月下听禅，旨趣益远；月下说剑，肝胆益真；月下论诗，风致益幽；月下对美人，情意益笃。’我辈不敢比禅师多智英雄多情，倒可学才子风流剑客潇爽。”
　　吟轩哈哈大笑，猛灌了几口烈酒：“今日月色清朗，梅影飘香，佳酿醉人，须得与兄弟诗剑相助兴才能不辜负了美景良辰！”
　　楚宸亦笑，一手提壶，一手握剑：“小弟习得一套‘咏’字剑法，正练着第一重‘归字谣’，恰合了这《白香词谱》里《十六字令》的格律，与柳兄下酒正合适。”说话间挽了个剑花，摆了个起势，“柳兄，请。”
　　吟轩索性倒在地上，拾起根枝桠打拍子：“萧兄，请。”
　　萧楚宸毕竟少年俊杰，舞起来剑风霍霍，衣袂猎猎，英姿勃勃。吟轩只觉手里的枝桠越敲越快，几欲折断，忽然萧楚宸一声轻吟，剑势骤缓，右手一抖，玉剑金鸣。便听他唱——
　　“梅，
　　轻落诗人手里杯。
　　浮香味，
　　饮酒尽思归。”
　　吟轩大叫声“好剑法”，只待他停下来，却不料楚宸一个翻身，饮一大口冽梅酒。霎时间沓浪奔注，流云飞砂。
　　“归，
　　泛棹清波戴月辉。
　　瓜洲渡，
　　游子几时回？”
　　挑剑，落红成阵；饮酒，月舞成狂。
　　“回，
　　昨日鲜妍雪雨催。
　　芳菲去，
　　枝上老寒梅。”
　　剑招逐渐温柔，舞剑人似低喃似悄诉，酒壶不知何时已在脚边碎开，一滴甘露锋上，弹剑，唱开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相见不相识，别来两茫茫。霏霏来雨雪，依依去垂杨。三九死梧树，白头失鸳鸯。昨夜梦回处，幽人独来往。笑我华发早，尘面鬓如霜。”
　　吟轩手里的枝桠早不知了去向，他一人躺在地上，面前是舞月醉酒的痴人，胸中无端郁结，随着每一声吟唱，心口就一阵撕扯。
　　“何夜无月，何处无梅花，何时无好酒，”任眼泪和着月光流淌下来，吟轩喃喃捻起胸口沾的花瓣，“但少断肠人如吾两人者尔。”
　　落梅坡上风光静好，鲜有人迹，只落了一地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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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反正是架空的，《白香词谱》的时间就不要追究了。填的三首词我只能把平仄和押韵搞定，至于意境……大家放过我吧。后来的那个“诗”，就是两副对子再拼了几个名句，我不是专业人士……要砸就砸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