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刺》》程小城a

1、第一章：樱桃死了

　　《拔刺》

　　一

　　公元8012年农历正月初三，樱桃死了。

　　当时的农村，正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人忙于走亲串友、喝酒聊天，个个口里都道着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就是在这样热闹欢腾的日子里，樱桃的生命彻底归于了沉寂。

　　那么，樱桃是何许人也？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个子小小的，体型胖胖的，和千千万万农村老太太一样，一辈子背靠黄土面朝天，从未走出过农村。

　　那么，樱桃的死有什么特别吗？

　　说不特别，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的死和千千万万农村老人一样，都死得无声无息，且鲜少有儿女留恋和不舍。

　　说特别，是因为樱桃的生命并不是真的熬到了油尽灯枯，而是在生病之后任由其发展，没有进行任何人为的挽救，才导致她被病魔夺去生命。

　　如果说樱桃是一个孤寡老人，这个结果或许不那么令人感慨；如果说她的儿孙们真的穷得揭不开锅，实在无钱帮其治病，这个结果也或许不那么令人遗憾；如果说她患的病真的是当前医疗水平所不能解决的，医生也无能为力，人们也就不会那么痛惜了。

　　事实是，樱桃上有老伴，下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又有若干个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

　　樱桃的大儿子年轻时在城里工作，大儿媳在学校教学，现二人均已退休，均有可观的退休金；樱桃的二儿子二儿媳则经营着生意。樱桃的孙子孙女，有的是博士有的是硕士，也有的是做生意，经济上不但不困难，相反，在农村来说是相当富有的。

　　樱桃所患之病从头到尾都没有去医院详查过，外人也不好说是何病。

　　据樱桃自己说，她总感觉胸口发闷，呼吸不上来，应该不是肿瘤癌症一类的不治之症。

　　就是在这个未知之病的折磨下，樱桃的生命彻底归于了沉寂。

　　樱桃生前，和丈夫林步清已与儿子们分开居住，自有的两处宅基地和房子一处给了大儿子，一处给了小儿子，他们老两口则在村头荒废的自留地里另外盖了两间低矮的小房子做卧室，另搭一间棚子做厨房。

　　樱桃生病之前，儿孙们时常会去樱桃的小房子里小院子里坐坐，可自从樱桃生病之后，儿孙们就再也不登樱桃的家门了，这就使得樱桃家更加冷清，像古墓一般没有生气。

　　但是，在樱桃永远闭上眼睛之后，樱桃和林步清居住的小房子小院子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儿孙们全都来了，几十口人将小房子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樱桃的葬礼办得很风光，吹唢呐的乐队请的是十里八村最出名的一个，为樱桃陪葬的纸扎家电、家具一应俱全。在樱桃的灵堂前，跪了一地和她血脉相连的子孙后代，队伍相当庞大壮观，个个脸色凝重，尽心尽意地为樱桃守孝。

　　樱桃的所有幽怨和不甘，在葬礼结束之后都被永远地封存了。

　　樱桃的儿孙们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只是，村里面那些和樱桃年龄不相上下、和樱桃做了一辈子邻居的老年人却一直耿耿于怀，每每提起樱桃的死，都会摇头叹息，忍不住数落樱桃儿孙们的不孝。

　　也难怪樱桃的老邻居们无法释怀，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亲眼见证了樱桃是怎么从患病然后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亲眼见证了樱桃的儿子和孙子是怎么眼睁睁看着樱桃被病痛折磨而无动于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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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樱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