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回 久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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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流转，时光飞溯，顾桓在马苑的日子过得飞快，在柴房里关了十几天以后，胡公公便着人将他放了出来，之前的事情也无人再提起，仿佛那些皇亲国戚从未来过林场。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依然是养马干活，被人打骂，可在他内心的深处，无人察觉的角落里，似乎又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只是从那以后，围猎似乎也不再受到圣上的重视，每次必是匆匆来走个过场就结束了，更重要的是，顾桓再也没有在围猎的时候见过盛乐公主，根据乔二等人从胡公公那里听来的八卦，圣上继位不久，根基未稳，在朝堂之上屡遭大臣刁难非议，又加上边关动荡不安，因而近年来是忙得无暇抽身于围猎消遣。
每次说到这里，王山生为首的一干人总会说：“都怪这盛乐公主，捂着遗诏不往出拿，早早拿出来证明了圣上的正统承继之实，至少朝堂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胡作非为的臣子了，百姓也不会跟着遭殃了！说白了这公主就是见识短浅，不知民间疾苦！”
乔二自是受不了别人这么诋毁他的偶像，“你小子别说得这么轻巧！人家不拿遗诏自然是有苦衷的！你怎么知道那遗诏上写的就一定是圣上的名讳！”
“那当然肯定就是圣上了！不然还能是你的名字啊？”
众人被这话逗乐了，胆小怕事的李老三连忙说：“你们还不悄声些！妄议国事可是要杀头的！”
“只是这盛乐公主真是可怜，受着这些非议不说，”乔二并没有要住嘴的意思，“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癔症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
顾桓突然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容，“这话什么意思？”，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唉，你没听说呀？现在可是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公主殿下自打围猎时骑马受惊之后就常病不起，后来又接着遇到刺客，竟是因此变得有些痴傻了！平素经常昏睡不醒，醒来了就又哭又叫的，没个正常人的样子了！”乔二满脸可惜地摇了摇头。
“唉你说也是奇怪，自打圣上登基以来，这些个宫闱秘事总是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搁在以前也不可能连咱们这些人都知道得七七八八。”
“是啊，现在这世道，啧啧，真是……”
后面的话顾桓再也没心思听了，他满脑子都是乔二的那一番话在盘旋，原来她竟是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可是想想那天深夜的事情，好歹顾桓也是在几户人家待过的，他知道下人是不可能为主子擅自办事的，更何况是皇宫里公主的女使，那么玉竹姑娘就断然不是自作主张来救了他，何况她本来都不认识他。这么想，顾桓心里觉得好受一些，殿下或许并不如传闻中的那样已经变得疯傻？或许吧？
其实这传闻没有对顾桓有太大的震动，他本就只是在心里隐隐抱有一丝丝希望，更深刻的想法是不断敲打自己不要如此不切实际地奢望不属于他的自由。所以他不担心贵人失约，他只是觉得盛乐公主定是受了许多苦，不然也不会以那样的状态成为天下人的笑谈。不过之后的事情又让顾桓大吃一惊，又过了约摸有一年，坊间关于盛乐公主的传闻有了新的版本，说是公主虽然不再整日昏睡，但也没有了从前的精气神，终日浑浑噩噩，脾气也变得古怪暴躁，又得一新爱好，便是豢养男宠，常差人遍寻美男子，于宫中整日寻欢作乐。可若是殿下心情不好，对所有人皆是又打又骂，还会将其赶出宫去。
一时间，百姓具是抱怨盛乐公主荒淫无道，骂声不绝，更叹当今圣上如此纵容公主胡作非为，不加管教。更有老臣王年直言进谏，参公主一本，言道：“盛乐公主身为圣上皇妹，不仅成年未嫁，而且还豢养男宠，荒淫无道，实乃有辱皇家颜面，家风不正则国风不正，望陛下处之罚之，切莫一味娇宠啊！”此番谏言，直戳痛处，何其犀利。
然则圣上却答：“盛乐公主最得先帝宠爱，自先帝崩殂之时便痛不欲生，又连遭变故，实为可怜。况盛乐乃朕之亲妹，因吴王党徒谋反，以致兄弟残杀，连累诸皇子公主，如今朕的至亲之人已所剩无几，朕不愿再因小误而失同胞。”圣上此言，亦是不容置喙，直揭当年的伤疤，吴王谋反，一干支持吴王的皇子公主也受到牵连，或流放或赐死，实乃皇家之痛。一时间无人再敢多言多语，圣上亦被百姓盛赞乃是慈悲重情的仁君。
延和五年，圣上有令，改盛乐公主封号为悫婉长公主（音同‘却’），特赐建造长公主府以供其居住。圣旨已下，朝中文武虽是不敢苟同，但观其圣意已决，也只得无可奈何，摇首叹气。不久又有传言府内还特地修建合仙池，专供公主及男宠共浴享乐之用，如此种种，更是令坊间怨声不绝，百姓私下皆道此女乃是大乾之蛲（音同‘挠’），说白了就是祸国殃民的寄生虫。
消息传到林场的时候，又是在这帮人的闲谈中展开的，众人唏嘘，皆是感慨四载时光竟是让一个端庄秀丽的公主殿下变成了如此骄奢淫逸之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乔二特别沮丧，发誓再也不想知道长公主殿下的任何八卦了，顾桓反而是内心趋于平静，这样看来，贵人应是早已忘记还有他这么个人存在了吧，果然皇家之人皆是薄情薄义之辈。他打算默默地把当年的承诺当作一个梦，如今梦醒了，还是好好喂马吧。
………
过了月余，正是到了马苑要去城中东市买马饲料的时候了，每次都是一个小管事公公领着几个奴隶一同前去，这次轮到顾桓乔二哥几个了。一大早，他们便赶忙装好车准备着出发了，采买饲料其实是个体力活，车到了供应点之后，剩下的就是靠着几个奴隶搬运粮草就完事儿了，但是因为搬运量甚大，也是要忙活大半天的。因着今日马车在路上坏了又费时修了一番，直到了申时，几人才装车完毕，准备往回走。这时的太阳已然不如正午那般耀眼，反而有一些柔和，短暂的春季里，天气虽是不大暖和，可是临近日落，却也变得舒适宜人起来。顾桓几个人扶着车走在喧闹的东市街道里，他突然觉得周围的一起都是那么的生气勃勃，有清凉的微风吹过，将路边各式的吆喝声传到很远处，还携带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有烤胡饼、古楼子、团油饭，甚至还有热腾腾的的乳粥。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偶尔也能瞧见一两只猫狗穿行其间，一时间坊内的路竟也有些拥挤了，加之顾桓他们的马车有些硕大笨重，走得也甚是艰难，这几人便在车四周护好草料，免得到时散了砸到旁人。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一阵略显急促的马蹄哒哒声由远及近，路人皆是慌忙避开，只见一驾精致的骈马舆车飞驰而来，此时驮着满满草料的马车就显得尤为挡路，可是这车如此笨拙不堪，眼见着后方的马车直冲而来，顾桓也是躲闪不及，尽力把马车往路边招呼，可还是太迟了，只听几声嘶鸣，这疾驰的马车在踉踉跄跄地擦过草料车，碰掉了好几袋饲料之后，才好不容易在马夫的控制下停止下来，这一遭不光把顾桓撞到在地，而且显然是惊动了车厢内的贵人。只见车刚停稳，便有几个护卫冲上来围住顾桓一行人。有人道：“你们是何人？竟如此胆大惊动魏郎君的车驾！”小王公公立时上前赔罪，拱手答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咱家是林场马苑来运草料的，惊扰魏郎君的车驾实是无心无意，况且今日路窄人多，难免有所摩擦。”
话音刚落，只见车上小窗的帘子掀开，一个年轻的男子眉头颦蹙，也不瞧那公公一眼，冷淡开口，“这位公公既然是林场的，那便也算是知礼懂规矩的人了，这如今惊了我的马，又差点儿把我颠出车外，岂是一句无心无意就解决的？”
眼见这位贵人今日是不肯善罢甘休了，王公公只得又拱了拱手，“魏郎君受惊了，咱家必当诚心诚意赔偿郎君，只是咱家今日也没带得许多银钱出来，要不等今日回去马苑了便立刻准备银钱赔偿于郎君？”
然而魏郎君却是没有放人的意思，“今日放得你回去，万一你就此拒不认账怎么办？不行，你需得拿出些现有的赔偿来。”
“可，可是咱家现在只有这一车草料了，郎君难道要这草料做赔偿不成？”
“王公公，你不是还有这么多大活人吗？”
顾桓方才从地上爬起来，一听此言，他想再躺回去了。这姓魏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如此蛮横不讲理不说，还张口就要奴隶作为赔偿，要是被他要去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王公公却是只犹豫了一下，便满口答应，“好好好，只要魏郎君不嫌弃这些个马奴粗鄙愚笨，还请随便挑选！你们几个，都给咱家站到郎君大人的车前，让郎君仔细看好了。”
几人闻言，虽然无奈，也只能乖乖站到前面去，像商品一样供人挑选。这魏郎君依然面无表情地淡淡撇过几人一眼，又淡淡地开口道：“确实粗鄙不堪，不过公公放心，我今日也不是讹诈于你，只为要个赔偿，我便只要一个奴隶吧。你们都把头抬起来。”顾桓缓缓抬起头，他庆幸这位的目光并没在他这里停留。只见魏郎君顿了顿，随即又以更加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就要那个一只绿眼的吧，看着是个能干活的。”
“魏郎君好眼光，咱家明日便差人将此奴的身契送到贵人府上。”
顾桓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有两个护卫上前将他一绑带走了。这……他这是被要走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明明这位郎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决定要他？这不合理！
两方商定之后很快便各自离开了，街面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热闹，刚刚发生的小插曲似乎没有对任何人产生影响，除了顾桓。他稀里糊涂地被护卫们带着从东市出来，又走过了几个坊，其实除了东市，在长安京内顾桓还没真正去过几个地方,如今走在陌生的地方，面对未知的命运，他的心里别提有多忐忑了。跟着进了一个坊内，似乎都是占地很大的宅邸，饶是顾桓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此坊应多是贵人居住的府宅，由此可见这魏郎君身份真的不一般，那他又为何出现在东市那种平民之地？更奇怪的事来了，到一处府邸之后，魏郎君的车驾连着护卫却是从偏门进入，未曾走正门，进府之后，顾桓等待着对自己命运的安排，却看到魏郎君下车之后向他走来，一边吩咐人给他松绑，一边又唤女使带他去休息吃饭，态度与之前竟是大不相同。
却说魏郎君为何如此判若两人？顾桓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一切且待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回 久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