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围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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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姨在听完茉莉花后就静静地离开了。许久之后孔瑞中才意识到章姨的离开。
孔瑞中看着雪白的键盘，有些茫然，真的太久没碰过钢琴了，一时间不知要弹些什么。
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卡农，是她第一次学琴的时候，老师弹给她的曲子。
一首卡农结束，孔瑞中找回了一点当时在钢琴上肆意挥洒的感觉，此时她心中突然涌上深深的庆幸。有些东西深入骨髓，就是一辈子，这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随手在琴上起伏了几下，叮叮咚咚的琴声，很是悦耳。
“那么，再来首月光吧。”孔瑞中轻声自语，随后月光曲的第二乐章就洋洋洒洒溢满整个教室。
轻快的旋律回荡在教室，孔瑞中一直有些灰暗的世界好像就因为这首曲子染上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你好，孔小姐。”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抬眼向门口看去，竟是周泽。
孔瑞中急忙停下手指的律动，站起身，起身的过程中小腿不小心撞到了钢琴凳，凳脚在瓷砖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孔瑞中被撞到的腿有些隐隐作痛，险些让她站不住。
周泽出现后的几秒，教室便换了一个气氛。之前教室轻松的气氛被夏日的燥热和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取而代之。
“周主任？”孔瑞中看着门口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泽微微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孔瑞中。素净的小脸泛上了红晕，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不安。
周泽微微皱起了眉：“吓到你了？”
孔瑞中尴尬地笑了笑，微微弯下身，轻轻揉了揉刚刚被撞到的小腿，回道：“有一点···真巧啊··周主任··”
孔瑞中有些语无伦次，面对周泽，她总是有些不自然。
“你别紧张。”周泽轻咳一声，看着眼前小姑娘畏畏缩缩的样子，忍不住安慰她一句。
孔瑞中看了周泽，眼睛里又些许疑惑，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没紧张···”
周泽看着仍然显得很慌乱的孔瑞中，觉得自己应该要给这受到惊吓的小姑娘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只是有些好奇是谁在这里弹琴罢了，琴弹的不错。”
得到周泽赞赏但孔瑞中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周主任。”
周泽微微含颌示意，“那你继续，我先走了。”
周泽走出教室，听着阵阵蝉鸣，慢慢地下了楼梯，但是身后再也没有传出琴声。
走了几步，稍微离开了教学楼一段距离，周泽忍不住扭过头，一片漆黑的教学楼，没有一丝丝光亮。
在黑夜里，周泽点了一根烟，尼古丁的气息蔓延在校园的小路上。看着在指间缓慢燃烧的烟，一声低喃出口：“这小姑娘胆子真小。”
匆忙告别章姨，孔瑞中小跑着回家，生怕路上再遇见周泽。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怕周泽。周泽身上军人的威严，是她的前半生从未感受过的。
没跑几步，就到了家。锁上门，孔瑞中收拾了一下自己，趴在卧室的窗台上，拿起笔，想写点什么。
整开钢笔盖，孔瑞中就突然想起了周泽。“他写字好像挺好看的···”想到在周泽办公室看到他本子上的名字，她轻声对自己说。
“周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孔瑞中托着下巴，回忆着几次和周泽的相处，想要仔细揣摩一下新领导的性格。
回过神时，一团从钢笔尖落下的墨水洇湿了她日记本的一角。
“哎呀！”孔瑞中一声惊呼，赶忙拿着抹布擦去墨水，可是日记本上还是留下一块乌黑的印记。
孔瑞中有些急恼，气冲冲地在日记本上写下：“看看，这就是在妄想在领导背后做小动作的下场。”这句话写完，孔瑞中也没心思再把日记本收好，就干脆将它晾在窗台，关了灯，睡了。
一连几天的相安无事，孔瑞中的生活又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小孔，明天有什么打算？”擀着饺皮子的红姐问着身旁和着饺子馅的孔瑞中。
“明天我打算去学校看看以前特别照顾我的宿管阿姨，她一个人呆在学校里，挺寂寞的。”孔瑞中回答着，手上利落地打了一个蛋，和进青菜馅里。
孔瑞中喜欢吃饺子，后来无意间被红姐知道了，于是休息的时候，红姐经常喊孔瑞中来帮忙包饺子，然后顺理成章地留孔瑞中下来吃饺子，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起来。
“红姐，你明天还是去看你丈夫吗？”孔瑞中往馅中加了点盐，顺势问了问红姐的计划。
“那我还能干嘛呢，他一个人在郊区的监狱看门，我不看看他哪能放心啊。”红姐边数着饺子皮，边向孔瑞中抱怨着。
“红姐，我看你不是担心他，是想他咯。”孔瑞中调侃着红姐，换来了红姐沾满面粉的擀面仗。
“你这小姑娘哦···”红姐红着脸，用擀面仗指着孔瑞中，却也急着说不出一句话。
孔瑞中假意向红姐求饶，嘻嘻闹闹着的，大半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临近傍晚，红姐就走了，去郊区那个小监狱找丈夫了。
孔瑞中看着窗外有收敛之意的太阳，想着出去一趟，看看章姨，顺便带点饺子给她尝尝。装好一盆饺子，换了条干净的裙子，孔瑞中就沿着路芽边的林荫，缓缓走向学校。
自从上次意外在学校碰到周泽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在他办公室无意看见了他的那个凝视窗外香樟的眼神，她总感觉他们有点像，但是周泽，境遇比她好多了。
着大概也是为什么她不想来学校碰见周泽的一个原因吧。
路上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学校就到了。太阳已经消失了，只留了几缕橙光在天际线的边缘。
一楼的小屋门开着，但是章姨不在。
孔瑞中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猜测着，怕是章姨去打扫卫生了吧。
这样想着，孔瑞中将饺子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默默的等着章姨回来。孔瑞中往四周随意一看，发现桌上的角落有一本书。
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桌旁，拿起了书。
“围城··”孔瑞中轻声念出了书名，“这是章姨的书？”
孔瑞中有点好奇，她很喜欢钱钟书先生，这本书刚出版的时候，陈启民还是托了朋友，才第一时间拿了本《围城》给她。
她翻开这本书，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是新买不久的书。
“围城啊，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孔瑞中很是感慨，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好像愈发的理解钱钟书先生这句话的意思了。
随手翻开一页，孔瑞中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正在孔瑞中看的入神，翻开下一页的时候，一张纸从书中飘了出来。
纸落在地上，白与灰，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孔瑞中蹲下身，捡起那张纸，纸上写着寥寥几行的字。她仔细看了看，字很潦草，但是很好看。
努力辨认着这些潦草的字，好像是书主人看围城的感想：
“方鸿渐懦弱
苏文纨虚伪
唐晓芙 遇人不淑
围城里人的不累吗？”
“这个人倒是挺有趣的，”孔瑞中自语道，“别人都觉得围城里的人或卑微或值得，只有他在乎他们累不累。”
到着桌上放着的铅笔，孔瑞中突然很想给这本书的主人回几句话。拿起铅笔，孔瑞中便在那几行话下面写上：
“围城里的人就算累，就算痛苦，但是最起码他们还有拥有着体面，已经比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好多了。”
放下笔，孔瑞中审视着这句话，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俗气，正想改掉，可是又想到，有什么好改的呢，这不是事实吗？
不知为何，孔瑞中不想在这里等着章姨了，她留了张纸条，放在饺子盒上，再把纸重新夹进书里。
摸了摸书封面的围城二字，孔瑞中离开了学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围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