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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深山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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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烟雨习惯性醒来,只觉得比平日要暖和,一觉睡得特别香。闭着眼睛想起身来,却发现手脚动弹不得,莫名的心跳就剧烈起来,恐惧在心底泛起,忙睁开眼,看见熟悉的茅屋,才又放下心来。
侧头看见明哲脸才想起始末,两人相对而眠,自己正八角章鱼似的巴着明哲,一手垫在他颈下,一手扣着他腰间。有明哲这个小暖炉,加上小白狐也趴在肚子上,怪不得觉得暖和。
小心翼翼起来,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再喊醒明哲,一起送走了师叔莫凡。送别的场面一点都不感人,只有明哲热泪盈眶,依依不舍,烟雨和老头跟没事人一样,袖手旁观。
今日起,终于有人一起扎马步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烟雨真想仰天大笑三声,以示庆贺。
正扎着马步,睡了一日的白狐终于醒了,在烟雨身上窜下跳,兴奋得不亦乐乎,害得烟雨无法专心练功,吃了老头好几鞭子。烟雨恨小白狐恨得牙痒痒,却不能移动半分,只能干瞪眼。
那小白狐似有灵性一般,对她挑衅似的眯了眯眼睛,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这仇算是记下了,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烟雨恨恨想着。
一旁的明哲跟没看见烟雨的状况似的,一声不吭地扎着马步,一丝不苟。只是勾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绪,毕竟才五岁的小孩子。
明哲毕竟才开始练功,时间一久就手耷拉、脚打颤,奇怪的是老头只出声指正,并没有动鞭子。这让烟雨很是不满,这是赤裸裸的差别待遇,老头对她可从来没手下留情过。她向老头严正抗议过几次,可老头根本直接无视她的抗议,依旧我行我素。
下午自由支配时间,烟雨和明哲在院中对坐。小白狐不知道跑哪去了,大概是怕被烟雨抓到报复,躲起来了。
“师弟啊,既然你已经是我师弟了。那么师姐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做。”烟雨装出副长辈教导小辈的语气,语重心长。
“什么工作?”明哲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就是洗衣做饭等一系列原来我一个人做的事情,现在你要帮忙分担。当然啦,在你独立工作之前我会教你的,教授为期一个月。”烟雨也不卖关子,直接把话说清楚,她才不理“君子远庖厨”那一套。
“洗衣?做饭?”明哲不可置信地喊道。居然要他做这些,亏她想得出来。他从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边一堆人服侍惯了的,这么高贵的身份,绝对不适合做这些。他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你摇头也没用。既然是我师弟,你就有义务、有责任来替我分担。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就这样说定了。现在就去厨房我教你生火做饭。”烟雨推着明哲进了厨房。那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把他给蒙住了。
烟雨耐心地给明哲边示范边讲解,淘米要把石子等异物挑出来,淘几次,多少米放多少水,怎么用蒸笼蒸东西,一直到中途不能掀锅盖。再接着是如何生火,如何保持旺火,怎么判断饭熟了。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烟雨的经验之谈,花费了多少血汗才得来的。
开始明哲还不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后来内容一多,就开始犯迷糊,要求重复。好不容易讲完,可惜内容太多,明哲的脑袋太小,只听得云里雾里。
看来还得实践出真知,于是就把生火交给了他。
他笨手笨脚折腾了半天,急得额上出了一层汗,火总算安稳的烧起来了。
在一旁当军师的烟雨大大出了一口气,刚才说的唾沫横飞,总算没白费。
明哲伸手擦汗,没注意手上一片黑,结果往脸上一抹,就成了大花脸,惹得烟雨“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明哲一看手,心下了然,也乐得呵呵笑。一时间,小小的厨房里满是笑声。
晚上,明哲要跟老头睡一间。
烟雨怎么舍得失去他这个小暖炉,便自告奋勇说愿意和明哲一间,还列出了一系列似是而非理由:第一,她人小睡不了那么大一张床,完全可以分点给明哲;第二,她可以指导明哲练内功,毕竟她已经练一年多了;第三,她还可以每天喊明哲起床。
明哲苦着脸听完烟雨的提议,两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老头,期望老头能够英明地驳回这个提议,男女授受不清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老头坐那听烟雨瞎扯完,一脸莫测高深,看看她,又看看他。小丫头孤单,他知道,明哲难堪,他也知道。不过所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大丈夫要能屈能伸,略一衡量,头一点就准了。
自此,烟雨每天都抱着明哲睡,上下其手,这捏捏那摸摸,光明正大吃明哲的豆腐,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明哲刚开始还对她的吃豆腐行为十分不齿,羞得满脸通红,一再抗议躲避。在多次抗议躲避无效以后,练就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绝活,完全无视她的骚扰,只管睡自己的。
因为有明哲分担家务,练武也步入轨道呈增长快速势头,烟雨的空余时间越来越多。无聊的紧,就开始栽花种草,屋前屋后的桃树、梅树,院门口的竹子,还有院里那片菊花都出自她的手笔。
她本来还想种点兰花,好把梅兰竹菊四君子给凑凑齐。只因兰花太娇贵,不好饲弄,生来性子就懒的她,自知养不活,不想糟蹋兰花,也不去费那工夫。作为替代,在屋子里摆上了两盆吊兰。
又央求着老头给按了个秋千,没事上去荡荡,体验一把美少女在花雨中荡秋千的经典造型。这院子经她这一折腾,比原来漂亮百倍,不再破落,简直成了大户人家的花园。
像是为了映衬她的不努力一般,这几年明哲异常刻苦,做什么都全力以赴、毫不懈怠。武艺不久前已经超过烟雨,他还在老头指导下博览群书,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更有甚者,他还会烧一手好菜,而烟雨因为怕腥怕烫至今还没学会做菜。
四月的天,已经开始暖和,桃花正盛开着,将茅屋烘托得如在画中。
烟雨坐在院中的秋千上,长发披肩,吹着微风,晒着太阳,左手摸着怀里的白狐,这白狐几年来几乎没有长大,不过却越来越通人意,甚至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右手捧了本书,老半天也没翻一页,书上落着数片粉嫩的桃花花瓣她也没看见,只望着自己房间的窗户,盯着房间里的明哲看。
乌黑的长发随意的用头巾扎起,俊美的面庞稚气未脱,明亮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温文的笑,让人看不到底。他正拿着笔在书案上挥毫泼墨,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一直很好奇,明哲为什么要这么刻苦,难道仇恨真有那么浓吗?平时怎么没看他流露出半点来。她完全不能理解所谓的家族仇恨。很多次,看见他练武练得满身是汗,惹得烟雨常敲着他的头说:“小孩子应该好好玩,你这么用功干嘛。小心小小年纪就变小老头子。”明哲每次都摸着头笑笑,不说话。
她总觉得明哲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不过既然明哲不愿意告诉她,她也就不问,继续过她的快乐生活。当然她也常常会硬拉着明哲去摘花捕蝶、游水捉鱼,在林间嬉戏。只有这些时候明哲才会彻底显出作为孩子的天真烂漫来。那灿烂的笑容,总让她不知不觉跟着他笑,心里也暖暖的,每每都会感叹这小子长大了不知要倾倒多少人。
不知不觉中,明哲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常年练武造就了一副好身材,穿着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气息,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优雅,完全没有山野的气息。难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她这边胡思乱想地研究明哲,那边老头也在不远处打量着她。
还记得丫头刚会喊“师傅”两字的稚气,剪他胡子、偷藏他酒葫芦的调皮,练武偷懒挨打的委屈,载花种草的认真,向自己撒娇的憨态。
还记得明哲刚来时气嘟嘟的脸,第一次生火做饭的忙乱,练武时的刻苦坚持,读书时的举一反三,讨论天下时的意气风发。
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变成记忆印刻在他脑中,等日后独自一人时再拿出来慢慢想、细细忆。
如今,两孩子已经长到了豆蔻年华,十二三岁的年纪,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明哲也长成个小小浊世佳公子。自己能教的都已经教了,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去摸索,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是时候让他们出去闯闯,他们有自己肩负的责任,不能像他一样在这里待一辈子。
一想到孩子们会离开,他的心就忍不住犯疼,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面上的神色也落寞起来,半晌才恢复泰然。这是他此生第二次感到如此心疼,上一次是二十多年前,花了二十多年来忘记,却一直不曾真正忘记,只能把它深深地埋在心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