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omega》青木隽

16、第十六章

　　在去往废星的路上，夏乔难得地又梦见了自己年幼的时候。

　　那时发生的一件事，永远地改变了夏乔的性格。

　　罗迦星，即使在无法治行星区里，这也是一颗相当贫瘠的行星。土壤贫瘠，资源稀缺，整个星球都几乎被黄沙覆盖。夏乔的家族，是在很多年以前迁移到罗迦星，在这里定居

　　了足有数百年。

　　他们所居住的地方，被称为“迦南”之地。那是一块神奇的土地，四周遍地黄沙，却凭空出现一眼泉水，它清澈甘甜，永不断绝，凭靠着这眼活泉，沙漠里长出一片绿洲，树

　　上长着硕大的果实，切开便能食用，一个果实足够一个人吃一天。

　　这是神的恩赐。

　　夏乔的祖先在茫茫宇宙中流浪不知多久岁月，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那时他们向神祈祷。

　　“求主使我不至灭亡。”

　　“求主指引我们方向。”

　　“求主怜悯我们。”

　　“赞美主。”

　　于是罗迦星便出现了，这颗漫天黄沙的星球中，却出现了神迹！一眼永不断绝的活泉！

　　这便是神的恩典。

　　他们已经在此居住了五百年有余，几乎遗忘了那些流浪的岁月。

　　罗迦星没有四季，永远是盛夏的时光，灼灼的日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一地碎金。远处有微风袭来，摇得满树枝叶摇晃，碎叶落下，最后落在一个人的发丝上。

　　这是一个小孩子，他有着蓬松柔软的黑色头发，精致的小脸上有着熟睡的红晕，嘴角微微裂开，露出细小的洁白牙齿。

　　他翻了一个身，鼻尖上还有些微沁出的油汗。

　　“唔……”

　　紧闭的眼睛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高大树木，夏乔眨了眨眼，缓缓坐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有些迷茫起来。

　　自己怎么睡在这里，他明明记得自己要去——

　　要去哪里？

　　夏乔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想起来。

　　啊，对了！

　　夏乔爬起来，用手拍去自己宽大袍子上沾染的落叶，提起放在身边的小篮子就往家跑去。

　　他跑了许久，气喘吁吁打开门，小小的木屋里，只有简单的家具，而在那最显眼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夏乔捡回家的。

　　他前几天出门采果，玩心一起便忘记了时间，一直跑到绿洲边缘才害怕起来，可是天色都已经黑了，他害怕得不行，强忍呜咽声摸着路回家，好容易才听到水声，高兴得掀开

　　一把掀开路上的藤蔓，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只要沿着小溪走，就能找到家了。

　　可是一抬头，夏乔差点没吓得叫出声来。

　　他看见一个人倒在水里，月色下的溪水被缕缕鲜血染红——是死了吗？

　　是谁——是谁——

　　夏乔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坐在这人的面前怔怔地看着。

　　他穿着奇怪的衣服，这里没有人穿着这样的衣服。他紧闭着眼，睫毛长得让夏乔想起族里长老说起的精灵。但是眼睛以下，却被一张黑色的半面具挡住了。

　　夏乔慢慢伸出手，细瘦的手指还未碰到面具，这人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红色的眼睛，在这黑夜中，如同妖冶的火莲般绽放。

　　借着明亮的月光，夏乔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倒映在这火莲般的眸子里。

　　“小孩。”这眸子弯起来，盈满温柔的银芒，男人轻声道：“搭把手，我有点累。”

　　……

　　夏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生闷气。

　　他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还要照顾这么大一个大人，还要给他找草药，还要给他捉鱼吃，还要天天给他擦脸！

　　祭祀大人还总说自己照顾不好人，可是他晚上也很累嘛，哪里知道这人还摔到地上了。

　　“乔乔，你自己说的，你可以照顾好他的。”祭祀大人这样说道。

　　夏乔坚定地表示要亲自照顾这个“精灵”，别人要插手他还生气，幸好这个男人生命力顽强得很，哪怕让夏乔来照顾也没问题。

　　【否则早就死了八十次了。】

　　夏乔从篮子里拿出采来的果实，用刀子劈开果壳，里面露出丰实饱满的仁，扑鼻的香气让夏乔咽了咽口水。他又挑出一块微黄的仁，放在炉子上烤了，那香气就越发浓郁起来
　　。

　　床上的男人动了动。

　　夏乔连忙跑过去，压住男人的被子道：“不行，你还不可以动。”

　　男人就用那双红眸委屈地看着夏乔：“可是我已经躺了好几天了。”

　　夏乔执拗道：“祭祀大人说你还要再过两天才能下地。”

　　男人叹了一口气：“好吧。”

　　“你要乖。”夏乔像一个大人那样说道，“不然伤不会好。”

　　男人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微弯：“好。”

　　夏乔转过身，紧绷的表情瞬间垮掉，心里庆幸道：刚刚没露怯吧

　　今天的夏乔，也是一个合格的准大人了！

　　他用树叶盛好架在炉子上烤的果仁，小心翼翼给男人送去：“你快趁热吃。”

　　男人半坐起来，接过树叶，就见夏乔搬过小凳子，坐在床边，黑溜溜的眼睛分外认真地看着自己，小小的脸颊上满是严肃的表情。

　　夏乔不满道：“你不要笑，快点吃。”

　　“好的好的。”

　　男人的动作很奇特，夏乔看得目不转睛。

　　虽然都是用手吃饭，但是这个精灵的动作格外好看呢……果然是精灵的缘故吗？！

　　他忍不住问道：“你是精灵吗？”

　　男人“噗”的一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好好看呀。”夏乔捧着脸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呢。”

　　“我是从联盟来的。”男人也托着下巴，微微歪着脑袋道，“不小心迷了路，就掉到这个星球上来了。”

　　夏乔皱皱鼻子：“联盟是什么？”

　　“联盟，就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夏乔追问道：“那你给我说说嘛。”

　　“唔……”

　　男人皱起眉，挑着些有趣的东西给夏乔讲了，听得夏乔张口结舌，满脸不敢置信。

　　他的声音清浅，伴随着炉子下炭火的哔啵声，夜色渐浓，很快就到了深夜。

　　床边，小小的孩子趴在床沿上，已经是睡熟了。

　　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巧地将夏乔抱到了床上，用被子盖好：“晚安。”

　　夏乔发出一声轻微的鼻音。

　　————

　　男人很快伤就好了，但是他的舰船始终没能修好。

　　他曾问祭祀：“你们不怀疑我吗？我甚至没有露过脸。”

　　祭祀淡淡道：“或许你对我们的沙子很有企图——请便吧，要多少有多少，全送你了。”

　　男人笑得差点崩开伤口。

　　这里的小孩子都很喜欢他，他说自己叫玄浅。

　　他知道很多很多的故事，那些故事听起来都像天方夜谭一般，所有的小孩子都缠着他要听故事。

　　被挤在外面的夏乔撇撇嘴，这些他都听过了。

　　每当这时候，玄浅就会把夏乔抓回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夏乔便涨红了脸，嚷着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要这样。

　　但是每当看到其他孩子羡慕的神色时，夏乔挣扎的力度又会变小一些。

　　【这是我捡到的精灵。】

　　他满足地想。

　　那是一段相当美好的日子。

　　玄浅总是坐在窗沿边，他来时那身古怪的衣服已经收起来了，他穿着罗迦人的衣服，宽大的亚麻长袍上用植物的汁液染了花纹，罗迦的姑娘为他编了发绳，绑起微长的头发，

　　他总是眯着眼，手里执一张叶子，吹着长长短短的调子。

　　那调子十分轻快，夏乔听得摇头晃脑：“你在吹什么？”

　　调子应声而止，玄浅含笑道：“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教给我的歌。”

　　微风吹起玄浅的发丝，他眯着眼，声音渺茫：“这首歌在唱——致我们的未来。”

　　当时夏乔还没看懂玄浅眼里的意味。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回头的意思。

　　————

　　“醒醒，夏乔？”

　　“醒醒！”

　　夏乔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他茫然地睁着眼，情绪还沉浸在那梦中，无法抽离。

　　“你做噩梦了？”

　　夏乔抬起头，对上陆藏白鲜红的眸子，一瞬间，那久未想起的厌恶与恨意翻涌着涌上心头，叫他几欲作呕。

　　他闭着眼，牙根咬得咯吱作响。

　　那些回忆的声音，温暖的，冰冷的，柔软的，全都扭曲成一团，挤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忘不了。

　　永远都忘不了。

　　他几乎又要被靥住了，一只宽厚的手掌却在此时盖上了他的眼睛。

　　“别看了。”

　　一道浅浅的水迹从陆藏白掌心流下。

　　夏乔的崩溃，无声而又突然。

　　睡前他还在笑嘻嘻地同陆藏白说：“你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废星做什么？”

　　而此时的他，嘴角因为用力而凹陷下去，细细的抽气声几不可闻。

　　夏乔伸出手，按在陆藏白的手上，他说：“对不起。”

　　陆藏白的声音依旧沉稳平静：“没事。”

　　夏乔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

　　那个人，那些事，如同烙铁一般，时时刻刻煎熬着他的心，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眠，每当快撑不住时，他便去咬自己的手掌，咬得血迹斑斑，咬得血肉模糊，可他连痛都感觉

　　不到。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那段日子的，足足十年的时光，他都无法解脱。

　　过了许久，夏乔终于放下手，他沉沉地低下头：“快到了吗？”

　　陆藏白收回手，低声“嗯”了一声。

　　“到了叫我。”

　　“好。”

　　“谢谢。”

　　“……”

　　夏乔背对着陆藏白半躺半坐在床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情是相当地懊恼。

　　在别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什么的……

　　实在是太丢脸了！

　　黑色的舰船在宇宙里径直前进，直到一颗蓝色的星球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颗适合人类居住的行星，甚至可以称得上相当宜居。

　　舰船平稳落地，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冲出一片狼藉的痕迹。

　　舱门打开，夏乔跳出来，就被惊得张大了嘴巴：“你管这——”

　　他伸手一指眼前无数的参天大树：“叫废星？”

　　就这条件，这气候，改造改造，可以直接加入联盟５Ａ级旅游基地了。

　　陆藏白看起来也是相当意外的样子：“我也没来过。”

　　“算了算了，”夏乔耸肩道：“就当来旅游了呗。”

　　他叉腰环顾四周：“接下来该做什么？往哪儿走——咱们目的地在哪？”

　　夏乔至今仍不知陆藏白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陆藏白嘴里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倒不是陆藏白故意藏着掖着不说，夏乔一问，陆藏白就露出了“说来话长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好”欲言又止的表情，夏乔看了就头大，连忙摆摆手：“要是特别长的话就

　　算了，咱们到那儿我自己看就是了。”

　　陆藏白点开通讯录，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的地图来。

　　上面用红线曲曲折折画了一条路线，夏乔看着像是原本有路的模样，但看样子是被经年累月生长的植被覆盖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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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三天的思考。
最终还是决定快速完结了。
_(:з」∠)_写得不得劲，但不会砍掉太多。
果咩纳塞。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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