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omega》青木隽

15、第十五章

　　“你找我什么事？”

　　三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一人一包营养剂，嘬得咕咕作响。

　　夏乔穿着陆藏白宽大的家居服，袖子和裤脚挽了几圈，松垮地耷在手腕脚腕上，他趴在沙发上，压着一个枕头，嘴里叼着一包营养剂，但没有去喝，眼神在陆和叶之间游移。

　　叶戈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伸手从包里掏出一本文件夹递给陆藏白：“你的检查报告到了。”

　　他自然是不可能仅仅因为“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奇葩Ｏ”才来看陆藏白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来送这份报告。

　　这是一份身体检查报告，联盟军人每年都有一次例行检查，这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一份文件指定要他来送，绝不可经过其他人的手。而在此之前，陆藏白更是申请了长达三年的假期。

　　虽然如今是和平年代，但他毕竟是一个将军，这很不寻常。

　　陆藏白接过文件，低头看了起来。

　　叶戈心里好奇，但又不能开口去问，这时候他看到了夏乔紧蹙的眉头，有些凝重的表情，一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他就更加抓心挠肺了。

　　而此时的夏乔，满脑子都是那天看到的景象。

　　昏暗的房间，浸透血迹的房间，陆藏白就那样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带着冷意。

　　夏乔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他看见过染病卧床的幼童，他看见过饥寒交加的夫妇，他也看见过远处战火连天，隔江的宴会里还维持着虚假的歌舞升平。但他唯独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连呼吸都在颤抖，眼神却带着熊熊燃烧的焰火。

　　他不会忘记，那天陆藏白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着渴求与盼望，竟叫他不忍心离开。而他抱着自己的表情，困倦却又满足，像极了终于找到一隅安身之地的困兽。

　　夏乔抬头去看陆藏白的侧脸，这个Ａ俊美而沉静，强大却文雅，不管怎么看，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奄奄一息的陆藏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始终昂扬的眼睛。

　　夏乔垂下眸，他不得不承认，面对陆藏白，即使是他也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被感染，甚至感到了久违的安定。否则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这么待在这里。

　　但除此之外呢？

　　在这些情绪中，还夹杂着一丝陌生的情绪，这情绪始终徘徊在他心头，从第一次见面后就挥之不去的——

　　失落感。

　　这三个字一出现，连夏乔自己都愣了一下。

　　失落什么？

　　是在失落陆藏白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吗？

　　亦或是失落陆藏白其实并不是神一般的人物？

　　还是失落——

　　他的脆弱只出现了一瞬，自己只是在那一瞬间承担了某个被依赖的角色，当那时刻过去了，自己也就失去了被依赖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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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这不就是圣母病吗？？

　　夏乔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觉得这简直像惊悚剧一样吓人，直到叶戈一脸古怪地用手肘推了推他，夏乔回过头：“啊？”

　　叶戈抽了抽嘴角：“你的表情丰富到我怀疑你脑补了一个连续剧。”

　　夏乔：“嗯？”

　　“就那个啊，”叶戈尝试着描述道，“我那个小侄女看到电视剧里演到女主角身患白血病时那种崩溃的表情，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好像也差不多，都没得救了。

　　夏乔悻悻地把营养剂喝完，打了一个小小的嗝，余光看到叶戈手里根本没拆封的营养剂，问道：“你不饿吗？”

　　叶戈愁眉苦脸地看着营养剂道：“我已经吃了整整三个月的营养剂了，我都快吃吐了。”

　　“算了算了，”叶戈抓了一把头发道，“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说吧。”

　　夏乔眼睛一亮。

　　太空时代后，人造食物取代了大部分的食物，工业线上生产的食物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胜在廉价、量大，很多人已经不知道那些古地球时代的食谱。

　　夏乔虽然很有钱，但是在无法治行星区，根本没有好的设备来种植养殖食物，他只有偶尔来一次联盟时，才能吃到这些“奢侈品”。饶是如此，每一次都吃得他相当肉痛。

　　一包营养餐包才一个星币！但是一个天然鸡蛋就要一百个星币！还吃不饱！简直坑到家了。

　　有人请客的话，当然最好啦！

　　他咧开嘴：“那我就不客气啦。”

　　叶戈：“放开了吃！我请！”

　　这时叶戈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

　　三人来到一家小巷子里的饭馆，这是个相当隐蔽的饭馆，夏乔对着苍蝇馆子的门面表示怀疑。叶戈自信一笑拍着胸膛表示“好吃到把舌头都吞下去！”

　　进店后，里面倒是很干净，没有客人。墙上装饰着奇怪的动物，夏乔没见过这种动物。

　　身体像蛇，上面满是鱼鳞，却有着五只鹰的爪，头上长着鹿的角，瞪大的眼睛像兔，吞云吐雾。

　　……这是哪门子的古怪崇拜吗？

　　不仅如此，这家店处处透着古怪，桌子上挂着奇怪的结，仔细一看，整个结都是一根绳子编成的，手法极其复杂多变。

　　他忍不住伸手去拨了拨那个结，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你喜欢这个吗？”

　　夏乔抬起头，被近在眼前的脸吓了一跳，几乎往后仰倒，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背，才没有让他跌倒。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站起来，令人惊奇的是，他和夏乔一样有着纯黑的发色眸色，眼睛干净得就像在白纸上裁出的一条柳叶，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一个Ｂ。

　　陆藏白收回手，看了这人一会儿，看得这人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没错，我就是林宝青，别看了。”自称林宝青的陌生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陆藏白道：“我以为你只有脸盲而不是色盲——我这个发色很常见吗？没有信息素你就不打算和我亲切问候了是吗？”

　　脸盲吗？

　　难怪没认出自己来啊，感情是因为陆藏白就是个靠信息素认人的啊！

　　破案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店的老板。”林宝青向夏乔伸出手，眉眼弯弯：“我很喜欢你呢。”

　　是因为很少有双黑的人吗？

　　“你是来吃饭的吗？”

　　“你喜欢吃什么？”

　　“有什么忌口的吗？”

　　每问一个问题，林宝青就靠近夏乔一步，逼得夏乔往后退去。

　　他不习惯陌生人离自己这么近，太危险了。

　　直到后腰抵上另一张桌子，已经退无可退，陆藏白拉住林宝青：“叶戈说他想你了。”

　　林宝青转头看叶戈。

　　叶戈冷哼了一声：“想个几把。”

　　林宝青嗤笑道：“哟，说好的方圆十里就我这里最难吃呢，这辈子都不会再进门的呢，反悔是小狗呢？陆先生，我这里可不准宠物进来啊。”

　　叶戈一拍桌子：“我又没进门！”

　　他手一指地下：“你看——”

　　林宝青一看，差点没气笑。只见叶戈一只脚踩在门槛外——倒真的是没进门呢。

　　“要点脸啊，叶戈。”

　　叶戈哼了一声，得意洋洋。

　　夏乔看了一会儿，陆藏白拉了拉他的衣服，他转头看陆藏白：“怎么了？”

　　陆藏白停顿了一下，迟疑道：“你看到宝青，不会很高兴吗？”

　　……你刚刚还不认识人家呢，转头就“宝青”地叫上了啊。

　　夏乔挑起一边眉毛：“为什么要高兴？”

　　林宝青的冷笑真是和顾艾如出一辙啊，搞得他老是想到顾艾对自己冷嘲热讽喷吐毒液的样子，没打寒颤就不错了，哪里来的高兴。

　　“哦。”

　　陆藏白又转过头去，夏乔只看到他浅浅勾起的嘴角，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他说：“那你高兴什么？”

　　陆藏白否认道：“没有很高兴。”

　　怪怪的。

　　那边叶戈和林宝青两人也嘴仗打累了，林宝青甩给叶戈一个白眼，进厨房去了。

　　三人在桌边坐定，叶戈的脚还跨在门槛上，一脸得意。

　　上面的时候，林宝青把碗往叶戈面前重重一放，溅出不少汤汁来：“请、慢、用。”

　　夏乔看着碗里的东西，觉得颇为新奇。

　　澄澈的微黄汤汁表面飘着些许油花，细腻的面条上卧着一个半熟的温泉蛋，下面铺着翠绿的青菜，碎肉带来鲜甜的香味，叫人食指大动。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两根棍子，拨弄了两下面条，面条从缝隙中滑了下去。

　　ｅｍｍｍ……

　　他看看叶戈，叶戈这两根棍子用得挺好，陆藏白却没动。

　　夏乔推推陆藏白：“你怎么不吃。”

　　陆藏白喝了一口附赠的酸梅汤，语气有一丝的苍凉：“我到现在也没学会用筷子。”

　　噗。

　　感受到夏乔带着戏谑与好奇的眼神，陆藏白低头拿起筷子，稍一用力，那两根红色的筷子就在他手里齐齐断裂。

　　夏乔：Σ（⊙▽⊙＂。

　　“啊。”陆藏白看着筷子的尸骸，茫然道：“又断了。”

　　“噗。”

　　夏乔这次没憋住笑声。

　　他捏着这两根名为筷子的棍子，抖抖索索地去夹面条。

　　比陆藏白稍微好点，在差点掀桌子前，夏乔终于堪堪夹住了面条，往嘴里嗦去。

　　入口的一瞬间，丰富多变的味道就充斥了整个口腔，被营养剂磋磨多年的味蕾一瞬间恍如新生，夏乔几乎快要哭出来。

　　也太好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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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戈目瞪口呆地看着夏乔。

　　大哥，就算是我请客，但是你吃得是不是有点肆无忌惮？

　　夏乔把碗一放，露出羞涩的笑容：“我是不是吃得多了点。”

　　叶戈喃喃道：“还好。”

　　夏乔：“那么我申请再来一碗。”

　　叶戈：“……”

　　心痛地捂住了小钱包，林宝青这里真的很贵贵。

　　陆藏白作为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抱着酸梅汤喝到现在。他白皙修长的指节转动杯子，手上沾着微凉的水珠，他突然说：“我要去废星一趟。”

　　叶戈一愣：“你去废星做什么？”

　　陆藏白垂下眸：“他要回来了。”

　　谁？

　　夏乔听不明白，但叶戈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很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得到。”陆藏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凌乱，“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叶戈吐出一口气：“好吧，但是夏乔怎么办？”

　　“他跟我一起去。”

　　“好吧。”叶戈直觉这和那个体检报告有些关系，他只能说：“一路顺风。”

　　“嗯。”陆藏白站起来，“走吧。”

　　夏乔喝完最后一口汤，抱着肚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林宝青趴在楼梯栏杆上，笑得甜蜜蜜对夏乔摇手：“下次再来哟，小可爱。”

　　夏乔：“……”

　　两人走后，林宝青瞬间褪下了甜蜜的笑容，他慢悠悠来到叶戈面前，叶戈得意地抖了抖腿，显摆他那还在门外的大长腿。

　　林宝青：“得意不？”

　　叶戈：“得意啊。”

　　林宝青：“高兴不？”

　　叶戈拉长了声音：“高——兴——啊——”

　　“你高兴得太早了。”林宝青从背后拿出一张纸，摆在叶戈面前，“一共是三十九万六千星币，给您抹个零头，一共是四十万星币，盛惠盛惠。”

　　叶戈：“……”

　　是黑店呢，越来越黑了呢。

　　糟糕，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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