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之银河的尽头》冯轸

277、番外十六（西奥多.伊莱.拉米雷斯1）

　　“若是不忙，就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吧，让陛下陪你一起。就不要带两个小外孙了。”
　　希尔突然接到了玛林道夫伯爵这样一通电话，按说父亲让女儿回去看望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但是放在自家父亲身上就有一种违和感，他深知女儿嫁的是皇帝，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所以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让她回去探望之类的事，是父亲，也是臣子，便时刻恪守臣子的本分。
　　或许是退休之后没有了那层身份上的枷锁？也或许是突然的清闲让他感到了无法排遣的寂寞，所以格外想见自己的女儿？
　　不管哪一种，都让希尔生出了些许不安，总觉得要横生波澜。
　　事实上，在见到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容时，希尔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认命感。当然也只是一瞬间，母子连心，血脉相连的牵绊让她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孩子是谁。
　　她想说什么，几次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上前抱抱他，却迟迟迈不开脚步。
　　还是小家伙先开口，“见到我很失望吗？”
　　“不，怎么会......”希尔瞬间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他面前，“你叫...你叫什么名字？”
　　“西奥多.伊莱.拉米雷斯......”男孩乖巧回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希尔再次开口问道。
　　“知道，妈妈......”
　　听到这声迟来许久的妈妈，希尔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哽咽着喃喃道：“你还在，我的孩子还好好的，我的......孩子......”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母亲柔软的怀抱让西奥多瞬间爆发出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他紧紧贴着希尔，周身被一种好闻的味道所包围，是他想象中的...妈妈的味道。
　　“怎么会，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希尔心中一痛，下意识的想反驳，可却发现，不管他们是主动还是被动，最终的结果都是，他们用这个孩子做了交易，主动放弃了他......
　　希尔只能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原谅妈妈......”西奥多很是善解人意道。
　　看着如此乖巧又贴心的儿子，希尔心中越发愧疚。却不知道西奥多在心里默默说出的后半句话，‘但是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妈妈不好好珍惜，我就永远不原谅你了’。
　　眼中的暗芒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又变成了那副乖巧软糯的样子。
　　希尔心下越发怜爱，母子俩亲亲热热地又说了几句话，希尔突然想到跟着一起来的莱因哈特，将西奥多推过去，“这是你的爸爸。”紧接着又激动的对莱因哈特说道：“陛下，我们的孩子还好好的......”
　　本以为也会是父子相认的欢喜场面，却见一个往希尔的身后躲，一个也显得情绪平平，或许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绝对没有希尔那样的无法言说的感动与欣喜。
　　“我有爸爸...才不是他......”声音虽小，却足够厅中的所有人都听到。
　　希尔身体一僵，头一次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反而是莱因哈特似乎并未受到这句话的影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霍尔德尔让你来的？或者他也在费沙？如果是这样，朕就没有理由再放他离开。”
　　西奥多哼了一声道：“你干脆将我抓起来算了。”
　　希尔连忙制止儿子，“不许这样说话，他是你的父亲。”
　　转头看向莱因哈特时，眼里带着恳求摇了摇头，“陛下......”
　　莱因哈特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西奥多，便不再多言地坐在了沙发上。
　　西奥多总觉得那一眼是对他的警告。没等他多想，就被希尔牵着也坐了下来。好巧不巧，正是莱因哈特的对面。
　　希尔接着莱因哈特的话问道：“是你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送你？”虽然能见到儿子是一件意外之喜，但有些事的确不能放任不管。
　　西奥多歪了一下头，随即笑嘻嘻道：“妈妈是在怀疑我妈？我只是因为想念妈妈，所以才来的。但是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她......”
　　顺着西奥多手指的方向，希尔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小少女，熟悉的感觉，让希尔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叫出了她的名字，“你是......贝琳达......”
　　“是......陛下......”贝琳达很有教养的行了一礼。她对面前之人，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的人生，就是在碰到她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四岁之前的她还在亲生父母的身边，虽然弟弟的出生分走了父母的一部分爱，但他们仍是宝贝她的。直到一次意外遇到她和爸爸，她被爸爸买走，教她喊她妈妈，那时候不懂，再大一些她便明白了，她是用来讨她欢心的工具，还是个失败没用的工具。一点都讨不了她的欢心，在她心里也留不下丝毫的痕迹。她该庆幸，爸爸没有因此就抛弃她，能让她一直活下来。虽然要一直战战兢兢的活着。
　　后来爸爸将她的孩子带回来，虽然都是被带回来的孩子，但是他们是不同的。爸爸看他的眼神总是充满温柔与慈爱，那是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眼神。意识到这点，她也生出了些许的不甘与嫉妒吧。只是她不敢表露出来。后来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会对她笑，会依赖她，会叫她的名字，会偷偷的只对她诉说着对从未谋面的母亲的想念......
　　不管是怎样的一个开始，也不管过程如何，他和爸爸都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她所珍视之人的妈妈，她也会尊敬她，保护她，竭尽所有......
　　希尔看着有些发愣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过来这里......”
　　贝琳达看了看西奥多，在西奥多点头之后，才小心地走了过来。
　　希尔想问问她这些年是否过得好，又发觉最没有资格这样问的就是她。她能说的就只有这些年，她对西奥多的照顾的感谢。
　　贝琳达连连摆手，“陛下严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少爷对我也很好。”
　　希尔再次看向西奥多，眼含歉疚道：“抱歉，妈妈不是怀疑你，妈妈只是担心你...们......”
　　西奥多再次表现出了自己的贴心，“没关系，我都懂，放心吧，妈妈，只有我和贝琳达来了这里，爸爸他...并不在......”
　　希尔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两个小家伙单独出门，又有些后怕，“他就没让人护送你们吗？”
　　西奥多并不想让希尔知道他是离家出走，偷偷跑出来的，直接反问，“如果是爸爸的手下，此刻应该已经被抓起来了吧。”
　　看着希尔一副被噎住的样子，西奥多赶紧撒娇着转移话题，“开玩笑的，妈妈，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好不容易见到妈妈，我不想一直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妈妈，你可以问我喜欢什么？”
　　希尔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妈妈呀，喜欢吃的是烤鸡腿，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和黑色，喜欢猫，不喜欢狗，喜欢躺着看书......”
　　“这个习惯可不好......”
　　“那好吧，我会改的......妈妈现在有更了解我吗？”
　　“当然......”
　　“有更喜欢我吗？”
　　“当然......”
　　希尔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好不容易才从儿子的喜好里，拼凑出些许小家伙的成长过程，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希尔对小家伙的不舍，准备将人带回去的打算。只是在她开口之前，玛林道夫伯爵先开了口，先是以他试种的草莓熟了为借口，问两个小家伙愿不愿意帮忙采摘。
　　虽然是在询问，却已经让汉斯领着两人出去了。
　　很容易就让人猜到这是故意在支开他们。
　　西奥多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点破，只是被带出去之前，笑眯眯地问希尔，“妈妈喜欢吃草莓吗？”
　　“当然。”希尔笑着道，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直到门被关上，彻底隔绝了那道小身影。
　　这才转向玛林道夫伯爵，“爸爸，您想说什么？”
　　玛林道夫伯爵叹了口气道：“让西奥多留在我这里吧，你可以随时来看他。他的身份到底不好露与人前。”当年知道希尔生下双胞胎的人虽然不少，但正式对外宣布却只宣称生下了亚历山大皇子。为了以防霍尔德尔或者隐在暗处的心怀不轨的势力利用不知所踪的二皇子，再次引发动荡。毕竟高登巴姆王朝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突然出现的，非真非假的王子，玩弄了一帮自以为聪明的傲慢贵族。
　　当然他们也可以宣称二皇子夭折，但身为父母，谁又想将这两个字用在自己的骨肉身上。不管他在不在他们身边，又是在何处，他们只希望他能一生平安健康。
　　所以最终对外宣布的是皇后生下了一位小皇子，取名亚历山大。
　　当然私下里不是没有过怀疑的声音，只是知道真相的都保持了缄默，不知道真相的本着对皇帝的信任与拥护，压下了心里的怀疑，很快就没人再提起此事。
　　希尔知道玛林道夫伯爵的意思，但她仍旧摇了摇头，“我知道爸爸会很好地照顾他，但我不能再抛下他一次，他一定要在我身边。而且留他在爸爸这里，我一定会忍不住每天来看她，这样岂不是更加引起人注意。还不如带他一起回去，对外就说...就说是玛林道夫家的远房亲戚。”
　　虽然玛林道夫伯爵几乎要被自己的女儿说服了，但他还是觉得不应该让西奥多过多暴露在人前。只是他与女儿的分歧，向来是以他的妥协而告终。
　　多少感到些许无力的玛林道夫伯爵也只能叹息着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