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之银河的尽头》冯轸

239、幸福背后的恐惧

　　因为希尔突如其来的生病，两人在山庄里待了快三个星期才回到临时宫邸。
　　玛林道夫伯爵趁着来见莱因哈特汇报政务的功夫，见了自己的女儿一面。
　　这还是婚礼之后，父女两人第一次见面。
　　虽然之前听说女儿生病了，可亲眼见到她一脸憔悴，只有肚子大的过分的样子，伯爵心中涩涩的难受。
　　“怎么就不小心生病了。”
　　希尔见到自己的父亲，所有的委屈也都被勾了出来，那种委屈并不是莱因哈特或是其他人做了什么令她委屈的事，这是一种只有在面对自己的父母时才会产生的依赖的情绪。
　　“不知道怎么就病了，不过已经没事了，您就别担心了。”
　　伯爵又怎么能不担心，她嫁出去多少天，他就有多少天没有睡好。好多次推开她房间的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陛下对你好吗？”
　　“嗯，他对我很好，我想做什么，他都由着我。我生病了，他担心的不得了，一直守在我身边。看我难受，他比我还难受......”
　　本来只是为了安自己父亲的心，希尔才说了这些。可她自己都没注意，在说这些时，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
　　伯爵却是注意到了，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若是陛下对她不好，她又怎能表现的如此幸福。
　　或许是见到自己父亲的关系，希尔坐了这许久都没感觉到累。直到看着时间不早了，伯爵提出了告辞。
　　希尔极为不舍得提出让父亲留下来一起共用晚餐。
　　伯爵一开始拒绝了，可耐不住女儿的极力挽留，再加上一旁处理完公务过来见父女俩的莱因哈特的邀请。最终伯爵还是答应了。
　　晚餐的氛围还不错，鉴于莱因哈特对伯爵这位岳父的尊重，甚至让伯爵一度产生了自己只是很普通的和女儿女婿在用餐。并没有什么皇帝。
　　希尔也因为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而比平时多用了不少。
　　莱因哈特见状，诚恳地邀请伯爵常来看望希尔。
　　伯爵深知就是平民人家的女儿嫁人了，作为父亲也没有总是上门的道理。更何况女儿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他就更不能想见就见了。
　　因此面对莱因哈特的邀请，他也只是笑笑，表达了对莱因哈特的感谢，并未多说其他。
　　送走伯爵，希尔想让莱因哈特陪她散散步，只是还没走几步，就感到体力不支。希尔微微低头，将近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大到她连自己的脚背都要看不到了。
　　莱因哈特见了，没等希尔开口，就主动抱着她回了卧室。
　　希尔不知道的是，莱因哈特看她的肚子，比她自己看，都觉得心惊。或许是从她生病开始，他总觉得藏在她肚子里的不是两个未出世的婴儿，而是吸食人精血的怪物。
　　如果说先前他是期待两个孩子的出生，现在他只盼着两个孩子快点出来，别再给他们的母亲增添负担。
　　希尔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莱因哈特却看着她，看着她那高耸的肚子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希尔仍是将近中午才醒来。
　　一醒来就被告知，格里华德大公夫人和维斯特怕列男爵夫人来访。
　　希尔当即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高兴地去见了两人。
　　两人见她比之前大了不少的肚子，越发心惊。两人虽都比她年长，却没一个人有怀孕生
　　产的经验，是以对她的身体状况都有不同程度的担忧。
　　问了希尔的感觉，又对侍候希尔的宫廷御医和侍女反复问询了解情况，得知希尔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并且在好转，才稍稍放下心来。
　　时隔这许多天再见，三人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莱因哈特也很有眼力的没有来打扰。
　　只是不知是午后犯困，还是别的什么，没一会儿，希尔就感到上下两个眼皮在打架，嘴上虽然在应着两人的话，可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等希尔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就着台灯的柔和光线看书的莱因哈特。
　　大概是一直注意着她这边的情况，所以在她刚发出一点动静就立马看了过来。
　　“醒了，饿了吗？”
　　希尔还有些刚醒之后的迷糊，“安妮罗杰姐姐和玛格妲蕾娜呢？我睡着了吗？”
　　莱因哈特已经合上书坐到了她身边，笑着道：“姐姐和男爵夫人已经离开了。她们说你说着话就睡着了。”
　　已经想不起来，睡着前最后说的是什么话的希尔有些遗憾道：“还想留她们一起用晚餐来着，只能下次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往上提了提被子，含糊不清道：“再让我睡会儿。”
　　却被莱因哈特阻止了，“先吃点东西再睡。”
　　希尔扭过头，直接无视莱因哈特的话。
　　莱因哈特见说不行，只好强行将人抱起来，放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希尔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却没说什么，只是快速地将餐盘中的食物吃完，然后冲莱因哈特伸出手，示意他将她抱回床上。
　　莱因哈特好笑地照做了。
　　然后换来了两个囫囵的吻，和一句晚安。
　　莱因哈特顿了下，才轻笑着道：“晚安......”
　　这仿佛是个开始，往后的日子，希尔像是患上了嗜睡症一样，一天除了吃饭就是在睡觉。有好几次和莱因哈特说着话就睡着了。
　　次数多了，莱因哈特难免忧心。
　　叫来宫廷御医团看了两次，都没看出什么问题，只说是怀孕嗜睡是正常现象。就连希尔都如此安慰他。
　　可莱因哈特的烦躁却与日俱增。不仅身边侍候的人小心翼翼，在他面前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就是有事来拜见的廷臣们，都看出陛下心情不好，回话都谨慎了许多。
　　一个侍女因为情绪过于紧绷，以至于收拾餐盘的时候，手里的托盘就这样直挺挺地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阵惊得人心悸的响声。
　　侍女吓得当即跪在地上请罪。
　　希尔定了定神，看到莱因哈特面沉如水，忙叫那个犯错的侍女下去。又招来赫达收拾这一地的狼藉。她自己则是起身拉着莱因哈特走出了餐厅。
　　没有让任何人跟着。两人并肩走在庭院的长廊里。
　　希尔笑道：“陛下，你都快把人家给吓哭了。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些天一直绷着个脸？海尼森应该还没有更坏的消息传出来吧？”
　　“没什么，本来就是那个侍女做错了事，朕生气也是应该的吧。”莱因哈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生硬，可听在希尔的耳中他已经处在一个极度暴躁的状态中。
　　希尔失笑道：“陛下，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叫什么吗？”
　　见莱因哈特看过来，希尔一字一顿道：“老婆怀孕之后，丈夫的焦虑综合症。御医都说了，我现在怀孕嗜睡是正常现象，你偏偏不信人家。你在医学方面的了解还能比得过那些医术造诣极高的御医吗？所以放平心态，我又不是要死了......”
　　前面还好好的，听到希尔的劝解，莱因哈特紧绷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可那个死字一出口，他立刻板起脸打断道：“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是了，他怕失去她，所以从她生病开始，他的不安与日俱增。如果先前还能隐藏，自从那晚他做了噩梦......
　　梦里她躺在透明的玻璃棺材里，触目一片悲伤肃穆，不停有人在对他说节哀......
　　那窒息的感觉，以至于他在惊醒之后，仍久久挥之不去......
　　无法言说的恐惧令莱因哈特一把抱住希尔，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身体，祈求般地说着，“希尔，不要离开我。”
　　希尔并不知道莱因哈特做的噩梦，自然也就无从了解深埋在他心里的恐惧，反而看他如此焦虑的样子，有一种好笑的感觉。
　　“陛下，你......”
　　希尔想说你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可说出口的瞬间却变成了，“孩子都要出生了，我还能去哪里呢。”说着像拍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现在你终于知道我听你说死字，是什么心情了吧。”
　　“以后我不会再说，你也不许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莱因哈特闷声道。
　　“好吧，听你的。”希尔笑应道。
　　为了尽快摆脱这种话题带来的沉重感，希尔马上说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你还记得过两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希尔提醒道：“3月14号......”
　　“3月14号有什么特殊......”说到这里，莱因哈特方才反应过来，“是朕的生日”。
　　希尔无奈，“陛下，你该不会将自己的生日给忘了吧。”
　　他倒不是忘了，只是没怎么在意就是了。虽然前几天，宫内省的人还问他，生日那天该怎么安排。他直接听过就给忽略了。
　　希尔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那一天和其他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果不其然就听莱因哈特说道：“不过是个生日，不用大张旗鼓的，吃个生日蛋糕意思一下就行了。”
　　希尔摇头失笑，“陛下，你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不在意。皇帝的生日，向来是与圣灵祭一样，全国同庆的重大节日。我看这样，还是依照旧例，向民众赐酒和食物。让大臣上恭贺的奏表。至于其他的就一切从简，不举办酒会或是游园会什么的了。只叫来姐姐，还有我爸爸，玛格妲蕾娜，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莱因哈特点点头，“我觉得挺好。”
　　“那陛下想要什么礼物？”
　　“你不是每年送的都一样吗？”每年都是一件衣服。
　　“可一次也没见你穿过。不过，今年我打算不送了。”
　　“为什么？”
　　“厌倦了。”看着莱因哈特皱起的眉角，希尔笑着改口，“当然不是，因为我发现我丈夫穿军装才是最帅的。”
　　莱因哈特轻咳了一下，撇开脸，有些不自在道：“那你打算送什么？”
　　“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呀。”
　　“哪有问当事人想要什么的。自己想吧。”
　　“自己想就自己想，万一到时我送的不合你心意，你可不能生气。”
　　话虽这么说，希尔还是绞尽脑汁想送他一份令他欣喜的生日礼物。不过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身为皇帝，金钱，权势，地位，他都有了，而且他本人也不是那种眈溺享乐的人，一般的东西可打动不了他。
　　这也正是她烦恼了许久，直到他生日临近，还没想好要送什么的原因。
　　看着希尔翻一页书，就叹口气的愁眉苦脸的样子，赫达没忍住道：“我觉得您根本没必要这么烦恼，无论您送什么陛下都会很高兴的。”
　　玛丽嘉也在一旁搭话，“是啊，就是希尔姐姐你送一块石头，陛下大概也会当成宝贝一样珍藏起来。”
　　希尔看了两个还没开窍的人一眼，“你们不懂，那种想要他开心的心情。”
　　就在希尔烦恼着她的生日礼物时，莱因哈特也对生日那天从走形式到生出了些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