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墙头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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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安知道自己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让沈天御心里不舒服了。
一个无欲无求、无依无靠、从小在和尚庙长大的皇子，会兵法、处理国事如此游刃有余，怎么能不在摄政王心里扎根刺？
他肯定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皆是做戏。
什么爱慕、什么真情，全是泡影。
不过，季明安也不犯怵，他镇定自若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也会偶尔读一读。”他反问沈天御，“怎么？有何不妥？”
沈天御没说话。
季明安见这一招不奏效，便叹了口气，手肘搭在轮椅一侧，下巴往手掌上一搁，淡淡道：“我小时候……还是幻想过，终有一天，父皇会接我回宫。”
沈天御嘴角的冷笑微微一凝。
季明安的语气多了几分怅然：“从五岁等到八岁，从八岁又等到十五岁，可是父皇一直没派人来接我，甚至都不怎么来看我。他好像忘了我这个儿子。”
“我想，可能我双腿之疾让他面上无光，如果在其他方面我能够优于其他几位皇兄，说不定父皇会改变主意，就算不接我回宫，至少……至少能来看看我，哪怕只见一面也好。”
“可惜……我等了十五年，只等到了他的死讯。”
这番话让沈天御脸上的冰层融化了。
他能想象到一个无辜的小孩在深山寺院里，每天都期盼着家人来看他，但最后都变成失望。
而他因腿疾又没办法下山，只能重复着期盼，重复着失望，最后……变成无助地抬头望着外面的天空，羡慕那些长翅膀的鸟儿。
如果会飞该有多好……
他甚至为了能够得到父亲的宠爱和重视，乖巧地学习对他而言很复杂的东西。
他努力变得优秀，却终究是枉然。
沈天御漠然道：“先皇对陛下亏欠甚多，陛下也会难过吗？”
季明安摇摇头：“也没有太难过。只是唏嘘。心里有些空空的。”
“对了王爷，这是去哪？”
“御书房。”
“我还要去御书房吗？”
“当然。”
“我今天不是把事情都解决了吗？”为什么还要去御书房？
“朝堂商议的都是非常严重的事，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要批阅。”沈天御学以致用，“正如陛下所说，事情按轻重缓急分四等，在御书房的折子里，多是重要不紧急的。”
“哦。”季明安迟疑地应了声。
他总觉得，沈天御不太对劲。
这样的沈天御不太像是摄政王，怎么感觉他是想把朝政推到自己身上呢？
“王爷，你讨厌我吗？”季明安问。
“臣不敢。”
“那你恨我吗？”
“陛下何出此言？”
“没什么，大概是一种直觉吧。王爷对我的态度时好时坏，我琢磨不透。”季明安疑惑道。
沈天御最终笑了笑：“陛下对臣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忽冷忽热呢？臣也同样琢磨不透。”
季明安反被将了一军，顿时说不出话。
他毕竟不是原装的慕容彻，行事总会有些束手束脚。
贝壳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
王爷跟陛下都很奇怪。
一会儿可以抱来抱去，一会儿又冷言冷语……
看不懂看不懂。
御书房采光很不错，太阳照进来暖烘烘的，地龙也很讲究，门窗封闭的地方很保暖，通风的地方也不影响内里的温度。
季明安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先被数量震惊了一下，又被奏折本身吸引了注意力。
他可以实际摸摸奏折了，还能亲自批阅。
过一把皇帝瘾。
不过，当季明安随手翻开一本，看到上面的毛笔字时，有些傻眼。
咳……他的毛笔字可不咋地。
虽然身为文学工作者，也曾练过一段毛笔字，但跟正宗的古人设定来比，他的功底还差得远。
来的路上刚用自己为了求见父皇一面刻苦学习的幌子来骗了沈天御，现在就要被打脸了。
刻苦学习的他——字没学好。
季明安一边苦恼一边盘算，自己能不能稍微改下设定，把自己设定成毛笔字很棒的小皇帝啊？
“怎么了？这份奏折有何不妥之处吗？”沈天御见小皇帝一直捏着一份奏折，脸色变来变去，似乎十分为难，便从他手中拿起了那份奏折。
“啊，不是——”季明安下意识地回答。
实际上，他也没注意内容，只看毛笔字体了。
沈天御看完后，表情也有几分复杂。
奏折上说——逍遥王处理朝政辛苦，愿为逍遥王献几名美人，伺候起居。
沈天御没有王妃，也没有侧妃，后院里一个女人都没有。
因为他喜欢男人。
当然了，也因为沈天御是重生之人，他只跟小皇帝纠缠不休过，所以，重生后也不打算换人。
但其他的人似乎不这么想。
他们认为逍遥王之前不近女色，是为了篡权夺位。
待皇权真正落入他手中之后，即便迎了小皇帝进宫，那实际还是逍遥王当政，跟太上皇没什么区别。
既如此……给太上皇开个后宫，自然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因为逍遥王自己肯定是不好亲自为这种事操心的，所以一些爱拍马屁的官员便想借机张罗张罗。
送几个美人给逍遥王伺候起居，跟送去逍遥王床上暖床，意思一样。
只不过，他们可能没想到，这奏折，并非逍遥王一人批阅。
今天不凑巧，被小皇帝看见了。
沈天御之前也遇见过几封类似的奏折，他权当没看见过。
前几日，贝知凡还调笑过他——过得比小皇帝还和尚。
不过，他可以当没看见过，无视掉，但小皇帝怕是不会罢休吧？
方才还看了那么久……
他很在意自己身边有没有女人吗？
“这是……”沈天御清了清嗓子，把奏折扔到旁边的废篓里，“无关紧要的事，陛下不用理会。”
季明安点点头，也不想拿新奏折看了，他转动轮椅，跟沈天御商量道：“王爷可否代劳？如有重要的事再与朕说。朕有点累了……现在，想晒会儿太阳。”
“……好。”
没想到沈天御能同意，季明安心里的小人握拳摆了个“yes”的动作——不用现场写毛笔字了！
晒太阳晒太阳！
嗯，还是晒太阳舒服！
沈天御落座于桌案后的椅子上，随意翻看起奏折来。
他明白，小皇帝很知情知趣，几乎默认了将实权给他，自己什么都不会争抢谋夺，只想当一个傀儡小皇帝。
不过，沈天御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小皇帝到底生气没生气？
吃醋没吃醋？
沈天御拿起一份奏折，装模作样地看着，实际上，余光则一直往晒太阳的小皇帝那里飘。
他晒太阳好像晒得挺开心的。
不对啊，方才盯那份奏折那么久，脸色变来变去，肯定心里不舒服。
这会儿肯定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吧？
季明安可不知道逍遥王心里在想什么，他晒了会儿太阳，竟慢慢睡过去了。
贝壳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静静侍立在一旁，无聊地打哈欠。
沈天御终于肯收回视线，准备专心看奏折了。
他凝眸看向手里的奏折，这封是礼部上来的折子，跟他前几日说的宫宴有关——就是要宴请贝知凡一家的那个宫宴。
那次提到贝灵，沈天御是故意的，因为贝灵的分量不一样。
所以那次小皇帝似乎是吃醋了，跟他讨论青梅竹马的定义，最后还表达了心意……
沈天御觉得自己是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一方面，很想占据主动权，把小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间；
另一方面，他又很容易陷入小皇帝的温柔陷阱里，很大可能又会被小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间。
所幸，他在试着改变。
他乐意接受小皇帝的撩拨，也会反过来撩拨小皇帝——因为除了恨，还有爱在。
他为小皇帝找来了神医，帮忙医治小皇帝的腿疾——他希望，小皇帝除了撩拨利用他，还能对他多一份信任和信心。
提青梅竹马贝灵，试探小皇帝是否吃醋——如果吃醋，就说明在意。
适当还政于小皇帝，不做上一世的专权之人——他希望，小皇帝能看到他的诚意。
他做了许多上一世没有做过的决定，努力纠正引导小皇帝与他的关系。
所以那天的爱，他不敢回应。
因为他怕是假的。
他可以等，可以再花时间多一些，来让彼此都看清对方的心。
但他终究是个普通人，他也怕自己弄巧成拙。
然后再重蹈覆辙。
沈天御放下手中奏折，又随手翻开一封，这一封更过分——竟然提议要为小皇帝选妃！
沈天御把奏折摔在桌上，露出几分怒容。
这帮大臣真是得寸进尺。
自己想还政于小皇帝，不代表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不知死活地上谏！
或许，这一步走得还是太早了。
应该再晚一点，过个一两年，再还政，会不会好一点？
沈天御又将视线转向睡着的小皇帝，方才摔奏折的动静并未影响他，只有贝壳垂着眼偷偷看自己这边，亦不敢出声。
可见他的确睡得很沉。
也罢，自己本来就存了夺权之心，何必在政局不稳的情况下，假惺惺还政？
小皇帝身娇体弱，太过操劳于身体无益。
这两年，还是让他先解毒养身体吧！
也不知那萧神医在两年内，能否治愈小皇帝……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墙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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