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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苗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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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并未得偿所愿,睁眼就是在一处石洞里,四面皆是石壁,阴影里有蛰伏的不知通向何处的隧道。洞穴太深,上面一孔四方开口智能微微露进一线天光。
狐狸的伤口已经几乎无血可流,一边撑着身子警惕的打量周围,一边喘着粗气。
一片安静,似乎只有它这只半死不活的狐狸。
阴影似乎在动,但是狐狸也说不好,万一是自己眼花呢。
倏然一阵腥风掠过,不是它眼花!阴影里一条长蛇高高的弹起,扑向狐狸的喉咙,狐狸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在黑暗里的那一双竖瞳闪着恶毒的光,乳白色的獠牙距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
算了,这一生不过如此了。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条火红的尾巴将毒蛇抽得倒飞出去。
狐狸仰起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大妖。
他很强,毋庸置疑,血脉驳杂的红狐能够修成五尾实属不易,全身的红色像是鲜血一样在铺开的妖气里烧。
毒蛇还没来得及逃走,被红狐一脚踏住七寸,就这么生吞了下去。
红狐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低下头嘲弄的看着这只狼狈不堪的白狐:“这是谁家的小崽子?血脉倒是蛮滋补,弱成这样蛊王也肯收?”
红狐恶意的来回拨弄着狐狸,粗粝的脚掌一寸一寸碾过正要结痂的伤口,温热的舌头舔舐着暗红的血液,似乎是意犹未尽的咬着白狐的耳朵:“还没化形吧,我帮你。”
接下来的几十年在白狐的记忆里宛如循环的噩梦。
强制化形的痛苦是皮肉伤痛无法比拟的,那种将所有的经脉与灵田强行扩充的撕裂感,滚烫的灵力在脆弱的内壁上冲刷的灼热感,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变化,在强制者的霸悍灵力下曲意迎合长成他所钟爱的模样。
纤细苍白的少年,眉眼不肖父母,没有帝王的尊贵与上仙的清雅,却像极了青丘栖梧楼的花魁。眼尾狭长,唇珠殷红,五官秾艳昳丽,眉梢眼角皆是风情。一身至洁至净的白衣,偏生浑浑噩噩被收作禁脔。
狐狸的意识已经破碎成片了,连同记忆一起,但是每一片上刻着的都是反复煎熬的痛苦。
他还记得红狐的人形是一个高大强悍的男人,记得红色的硬发,鼓胀的肌肉,深深浅浅的疤,还有带给他痛苦的欲望。
这石洞是先任苗人巫祝的蛊盆,盘踞着大大小小的毒物,和一只蛊王青灯鬼蛛。
巫祝过世后,苗家人念着他从前的庇佑,仍是每逢七向蛊盆中进贡一只毒物,供奉牌位一样供奉着这位蛊王。本来这鬼蛛可以过它优哉游哉的日子,甚至已经开了灵智,再待几年就能化妖,奈何运气不够,遇上了受伤流落苗疆的红狐。
这是一个勾引不成反被吃的故事。
红狐血脉不纯,打小儿就从过街老鼠的处境中练出来一副好本事,成年后闯荡江湖更是心狠手辣,一时不慎遭了暗算,便索性留在这蛊盆里安安心心养伤,三五不时吞吃些毒物也或多或少增进修为。
哪知道就这么巧碰见一个宝贝——被当做垃圾丢下来的白子尧。
白狐体质滋补皮相又好,红狐简直乐不思蜀,这小小一方天地,装的却是大快活。
梦总会醒。可是噩梦不一定。
白狐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凝聚起意识,双手扣在红狐汗津津的脖颈上,涣散的目光缓缓紧缩成一点。侧颈的动脉和心脏。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成爪,却听见红狐轻轻嗤笑一声,甚至动作不停。少年有些慌,却就是这么一慌神,好不容易拼凑起的意识再一次被打散。
白狐试了很多次,可是除了自己的伤势更重意识更散之外没有别的效果。
红狐历练了几百年,而白狐还只是一个被强制化形弄残了的小崽子,活像老虎与兔子。
可是兔子的运气不错,似乎是一辈子的运气都要透支在这里了。
苗疆百年大祭,大祭司要开蛊盆请历任蛊王现身领受供奉。倘若蛊王成妖成魔遁走便立一处木牌供奉香火,倘若蛊王只是初开灵智便另设一处蛊坑,伺候蛊王大饱口福,同时也是检验其修为。倘若蛊王竟死了,便不幸要连累那一族的巫祝也要灭门了。
两只狐狸当然不知道这些,白狐年纪尚小,红狐则是因为当时落难无暇他顾,因此当蛊盆轰隆隆开启的时候,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形也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了苗民面前。
无数双眼睛齐齐盯着盆中的二人,宛如淬毒的钢针。高台上的大祭司面色阴沉,法杖上的宝石在月光下粼粼生波。
恰好白狐刚刚凝聚起一波心神,趁着红狐惊愕万分心神不稳之时,骤然发力,一爪贯穿了红狐的胸腔。下一秒已变回了狐身,仓皇奔逃。
温热的血液喷溅出来,洒了白狐满脸,铺天盖地的铁锈味蒙住了嗅觉,放眼望去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白狐连滚带爬的穿过毒瘴,甩掉紧追不舍的毒物,这几十年在石窟里的奔逃虽说在红狐面前不够看,但是这时用来逃命也是绰绰有余。
身后传来震天的鼓声与叫喊声,还夹杂着红狐的怒吼。白狐不敢回头,直到跑到邻近的城镇才找了一个地方躲好。摊开手掌,手中是一颗杂色斑驳的红色珠子。是红狐的内丹。
白狐定定的瞧了好一会儿,收好内丹,一路向北。
红狐说,北方有风雪,有黄沙,有渺无人烟的千里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