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重生）》故砚殊

14、第 14 章

　　长公主带着一众人从那边挪过来的消息打个姜清泽一个措手不及，赶紧手忙脚乱地折腾出半片地方来。
　　好在夫人们和一众贵女也不急着进去坐，绕着花园子转了好大一圈，虽然里边安王不给进，只这外头也尽显杏花坞的别致。

　　“你们看，那最高的一处就是倚月楼吧，听闻每月月圆的时候若是天气好，登上去真的好像能摸到月亮！”走在一块的姑娘里忽然冒出一个清亮的女声来，高高指着远处说道。

　　阮姿也跟着众人好奇地看过去，果然见到一座耸立的高楼，圆筒形的楼身，在外头看不出里面分了几层，却是叫人仰着脖子都看不见尽处。心忖，难怪叫倚月楼呢，这要登上去是真的与明月比肩了。

　　光是这一处，对杏花坞修建的巧思也可略见一斑了。

　　听见众位贵女的惊呼，与她们走在一处的姜承月不免得意：“这确实就是倚月楼，除了这个，舅舅的园子里还有落花阁、微雨亭，都是一等一好玩的地方。”

　　听她提起落花阁、微雨亭，顿时就有人问起：“这两处有什么特别的？”

　　姜承月笑着看那姑娘一眼，又看看周围一圈贵女们同样好奇的神色，故意卖关子道：“跟你们说了，你们也没有机会去看呀，万一你们听完想的抓耳挠腮，岂不是我的过错了？”

　　“郡主，你就说来听听嘛，不让我们看，还不让我们听听吗？”
　　“就是，过过干瘾也行啊！”
　　她越是这样说，姑娘们就越好奇。阮姿都被她挑起来几分兴致。

　　翁萱雨立在一旁，见十公主也一脸的兴致勃勃，不禁摇头笑道：“好了，承月，你就说出来叫大家神往一下，没见着那倚月楼也是顾家少爷过足了瘾填了篇把酒问月才传出来的名头？”
　　至于那顾采薇把这个张扬出去以后在安王那里吃了多少排头，就不必提了。

　　有了她的话，姜承月才笑嘻嘻地给她们解惑：“落花阁呢，便是一处百花园，只是这里的花不是四季经久不败，而是开了很快就败落，一茬又一茬，仿佛永远在过春末，花瓣落下随着流水蜿蜒在阁楼四周，特别有意境。”
　　“至于微雨亭，那就更妙了，坐在亭中，你永远可以听见雨滴打落在屋檐上的声音，不管外头是晴是雨，不管雨大雨小，你听见的永远是那一种节奏，惬意极了。”

　　仅仅是这般听着姜承月描述，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这得是多么精巧的构造才能做出这样风雅的玩物！

　　“雨天读书最是美妙，安王爷竟有如此雅兴，这杏花坞我等虽不曾有幸一游，光是听郡主说便觉得大饱耳福了。”阮沁站在十公主身边，温婉笑道，言语中颇有几分可惜又满足的意味。
　　她话音才落，又有几人出声附和。只翁萱雨眼神莫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瞬就移开了视线，并不言语。

　　安王爷之受宠自不必说，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风雅的人却又传出那样凶神恶煞的名声……
　　想到此处，贵女们不禁面面相觑，抱着身子抖了下，方才的新奇劲儿顿时泄了不少。

　　眼看大家逛得差不多了，姜清泽那头也都布置好了，一行人结伙作伴往花厅去。

　　阮姿仍旧缀在最后，一边走一边还朝倚月楼的方向看，她不知道微雨亭在哪里，不过满脑子都在想那雨声是怎么做到的呢，也太神奇了吧？一错眼，正好看见翁萱雨撇嘴的神情，不由一愣。

　　*

　　安王爷出借的这花厅极宽敞，中间摆了几座红漆雕山水纹木画屏风，权做分隔用，男客们已尽数归去了那边。

　　清晰可闻的说话声从屏风后传来，长公主领头进了门，见着便点点头，这样布置是最好不过了，清泽还是很让她放心的。

　　这边一众夫人们说着话踏进门来，屏风那边的声音顿时停了，等到后头叽叽喳喳的贵女们说说笑笑走进来，那边几乎屏了息似的安静，那等不注意的都没看见屏风。
　　直到那头忽然传来一道“噗呲”笑声，贵女们才惊呼着望过去。

　　长公主也笑道：“瞧你们，光顾着笑闹，是不是忘了我先前说的话？”

　　贵女们知道了屏风后头就是京中的勋贵子弟们，立时羞涩起来个个垂首掩面不肯吭声，倒是让已经为人妇的夫人太太们善意笑了。
　　还是那头的少年们里头有个朗声道：“长公主殿下的吩咐我等都得了，待时还望诸位姑娘手下留情！”

　　少年清润的嗓音中有遮掩不住的朝气，还有那周围一阵阵的喝彩声，饶是这会儿看不着人，已经惹得不少贵女面上羞涩更甚。
　　阮姿也随着大溜垂头作娇羞状，只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落在阮沁交握的手上。想来上一世就是这场比试，才叫阮沁一举扬名，入了长公主的眼吧。

　　长公主笑眯眯地看着花团锦簇的贵女们，对几个着意的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禁更加满意，只是想到那鬼见愁……

　　还未等她想完，门边就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一道轩宇昂藏的身躯阔步迈了进来。
　　“皇姐好兴致啊！”

　　长公主的头开始疼了，真是说鬼鬼到！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蹙着眉：“你怎么进来了？”
　　说着，询问的眼神就看向他身后的顾采薇。她是让顾采薇帮忙，可她没让顾采薇把人直接带过来，还带到这女客坐的厅里来！

　　顾采薇只能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他要是能控制住这活祖宗，他也不会在这儿了。

　　贺渊走到长公主身旁的位子上冷着脸落了座，才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她：“怎么说，杏花坞都是本王的地方，来了客人，本王这个做主人的，总该见见。”
　　他面上的神情可全然不是这么回事，长公主立刻意识到：他知道了！
　　再去看顾采薇，顾采薇已经避开了视线不敢看她。

　　长公主憋气，这一个两个都是来跟她作对的！

　　“请皇叔安。”一片寂静中，十公主拘谨地起身给贺渊福了一礼。别看她先前说话说得欢，实际上她一见着这个小皇叔就吓得打哆嗦。

　　不光是她，堂下恭恭敬敬坐着的人，可没几个现下还能镇定自若的，安王爷这会子眼底的阴鹜根本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皇室贵胄，光是进门时就通身的骇人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比那些子常年在战场上见血杀人的都要可怖，难怪外头会传出他堪比活阎罗的名头。

　　眼见着贺渊故意露出这般气息吓人，下边的贵女们就差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了，长公主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贺渊却是浑不在意，行啊，不是要给他选王妃么，他倒要看看有几个胆子够大不怕死的。
　　对十公主的请安，他只是敷衍地点了下头。十公主见他给了反应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回去，正襟危坐，一个眼神都不敢再乱瞟。

　　长公主冲天翻个大白眼：“行了，既然来了，就别做出这样子吓人，正巧他们正要比试文采才艺，你也坐着看一会？”
　　虽说这样有些不合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不管什么原因好歹这趟是把人弄来了，说不准就有个让他看上眼的呢？
　　为着他这事，想到宫里头殷殷嘱托的皇兄，长公主也是豁出去了。

　　“请吧。”贺渊凉凉回道，才不管她打什么主意，反正他不点头，这事谁也没用。

　　*

　　安王爷的意外到来，让整个花厅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再加上长公主那一番似无奈似妥协的话，听见的人心里都各自有了计较。

　　阮姿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上一世到底有没有安王爷搅局的事情，实在是她对这场宴会知之甚少，而安王爷又是个大家讳莫如深的，即使来了也未必能传出去，更何况若也是今儿这样的境况，那传了出去才是不合适。
　　暗暗瞥了眼面上苍白的阮沁，阮姿几乎能够确定她一定不会退缩，因为她的时间不多了。
　　果然，随着长公主与夫人们继续说话，气氛又逐渐热络起来，虽然谁也忽视不了坐在那里的安王，但都有志一同地装作他不存在。
　　一众贵女的面上渐渐恢复了红润，阮沁亦在其中。

　　看见阮沁默默握紧的手，阮姿抿嘴一笑，耳边听着长公主说着话，随意抬了抬头，忽然映入眼中的正是坐在上首的安王，一袭鸦色团龙暗纹锦袍，银线祥云压边，束着一条同色金线压边的宽腰带，随意散落的两条腿上是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一只大拇指上戴着枚剔透的翡翠玉扳指，另一只手两根手指在缓慢而有规律地摩挲着扳指，碧绿的上等翡翠衬得这人十指修长白皙，几乎移不开视线。
　　阮姿不由自主地抬起一双盈盈杏眸沿着腰线缓缓向上看去，同样白皙并且弧度完美的下颌，薄薄的唇瓣勾起一道透着讽刺的笑意，高挺的鼻梁，直到她落入一双深沉幽黑的眼睛里。

　　阮姿浑身一僵，瞳孔骤然一缩，温暖霎时间从身上褪得干干净净。
　　他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