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左边的神

4、四 路途的开始、结尾和过程

　　2005年的春天，蔚蓝决定对自己近乎麻木、停滞不前的生活状态不再怀有内疚之心。
　　起因只是一个人的死亡——陈逸飞。

　　事实上，对于这个人的认识，蔚蓝仅限于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个画家也是个不错的商人，另外就是看过他和余秋雨等人的一个看起来诗情画意的广告。
　　只是那一天，报社开编务会之前，能干的女主编略略有些惋惜地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财富什么的都是命中注定的。例如注定你一辈子能赚500万，那你赚满了，生命就到了尽头。陈逸飞已经赚满了他的一亿元，所以他就死了。”
　　蔚蓝一直是敬畏这个成熟而偏执地有些离奇的女人的，她甚至认为，目前自己对自己的绝望一大半来自这个女人无形的逼迫。可是，那个早晨她说的这句话，却让蔚蓝心里潮朝的。

　　每个人都奔跑在自己的生命的途程之中，终点是同一个。你可以选择跑在所有人前面，成为所有人的领导者；你也可以选择跑在人群之中，被掩护了，被保护了；你也可以选择跑在最后，或许选择最后这样的说法在某些人眼里看来是自己开脱的借口，可是，必然是有人充当最后一名。
　　可是终点是同一个，那么还要如此拼命的理由是什么呢？
　　蔚蓝算是个宿命论者，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有所定数的。如果注定她一生只能创造500万的价值，那么，就慢慢创造好了，没有必要用生命来作为代价。
　　不知道陈逸飞死之前是否有一些遗憾，关于短暂、永恒和美丽，这个人该有自己的理解方式吧。

　　2005年的春天是一个比任何一年更加疲惫而无趣的一个春天。蔚蓝暗暗祈祷能有充足的睡眠以及与自己的工作强度所等同的工资。可是这一切都不能轻易达到。
　　3月的时候，蔚蓝重新开始写字，贴在网上，给自己看。当书写者自己也成为了一个读者，就会有继续下去的动力。
　　蔚蓝记得大二开始的长达两年的忧郁期，写了无数关于分离和死亡的故事。因为书写，她才不至于最后的发疯，她让她的故事里的人们在内心深处遭受折磨和煎熬，然后慢慢死去。这些关于内心的悲剧，是蔚蓝最乐意书写的东西。

　　可是2005年的春天，蔚蓝已经写不出太尖锐的东西，这时候的蔚蓝需要为自己所鄙夷的报纸花上生命中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这让她感到无比沮丧和痛苦。就好像她慢慢跑在途中，本想欣赏途中美景。可是她的眼前却遍布荆棘。蔚蓝慢慢行走，却不能移开自己的目光，否则就会摔得伤痕累累。
　　没有了美景的慢跑似乎毫无疑义，可是蔚蓝无法变更任何现实。
　　所以她的文字也妥协了，她写了理想的女子，清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别人的伤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挣扎、绝望和死亡，那些都在玻璃窗之外。
　　冷冷凝视着就好。
　　一切都会过去的，欢乐和痛苦。
　　幸而伊还在这过程里陪伴着蔚蓝，她们依然在固定的时间说话，依赖机器，这些不可靠的事物。

　　这条路的开始和结尾是无法选择的，至于过程，虽然有那么多外力蛮横地施压，内心却还是纯净无暇的。蔚蓝对着镜子里日益老去的自己微笑，整日整夜幻想自己就是站在玻璃窗之外的那个人，从此悲喜无关。
　　那注定的500万，总归是在结尾处等待着的，没有人能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