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宝二爷宠妻日常》酒棠岁雪

78、第七十八章

　　二月，大寒。
　　宝玉会试这一日，恰逢天降大雪，外头尚不曾大亮，便听见雪粒子夹在风中“嗤嗤”作响的声音。
　　贾母因上了年纪，觉少，故这日在榻上略微歪了一会儿便喊鸳鸯将自己扶了起来。
　　鸳鸯原是和衣睡在与正房相连的小套间内，里头贾母有什么响动，她头一个便能听见。

　　“鸳鸯。”里屋，贾母扬声唤她。
　　“老太太。”她轻手轻脚进了正房，先是点起照明用的蜡烛，然后伺候贾母穿衣，屋内有些寒冷，经过一夜的灼烧，炭盆只剩余温。
　　贾母早起胸闷，只觉得一口浓痰卡在喉咙处，叫人不甚爽利，咳嗽了几声，才好过一些。
　　鸳鸯见状，忙捧上一盏热茶，又取过漱盂供贾母漱口。
　　待一切毕，贾母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倚在榻上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鸳鸯道：“如今是子时一刻，时候还早，您瞧着要不要在榻上再歪一会儿养养神？”
　　贾母摇摇头，说道：“不早了，会试惯来是四更搜检入场，丑时一至，龙门便要开始放人了。”
　　见贾母执意起身，鸳鸯也就不再劝了。
　　随着贾母所住的正房大院渐渐亮起灯来，游廊穿堂处也多了丫鬟婆子们走动的身影。

　　却说宝玉自怡红院出来，因雪湿路滑，身上披了件棕叶制的蓑衣，头上亦戴了一顶竹篾编的斗笠，蓑衣厚重，故行动间颇为不便。
　　大雪纷飞，一时间天地都为之一黯。宝玉走在路上，前头是两个婆子提着明瓦灯引路，后头则是两个撑伞、拎考篮的小丫鬟，一面走，其中一人还不住道：“二爷小心些，注意着脚下的路。”
　　一行人行至园内的宽敞大路上，那边早有一辆翠幄的青?车在路旁等候。宝玉由小厮服侍着上了轿，那提着明瓦灯的婆子上前仔细放下车帘，待遮挡严实了，方叫小厮们抬起，又出了大观园的正园门，才套上骡马。
　　马蹄声嗒嗒，青?车自贾府东院的东角门入，一路朝西走，过西角门同南北的宽夹道，在东西穿堂处停下，再走几步路，方至贾母所在的后院。

　　贾母同王夫人早在上房内候着了，还时不时地打发了人去后院的穿堂处盯着动静。故宝玉一下轿，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便打着伞欢欣雀跃地迎了上来，纷纷笑着道：“二爷，您来了。”
　　下轿后，宝玉复又披上蓑衣，因嫌着麻烦，不肯再戴那斗笠，交由一婆子拿着，他上前，朝为首的一名丫鬟道：“还要劳烦姐姐给我通报一声。”
　　为首的那名大丫鬟正是平日里在贾母身边侍候的琥珀，因天气寒冷，她正缩手笼着袖中的手炉取暖，旁边站着一名小丫鬟为其撑伞遮雪。
　　闻言，她亦是笑着道：“老太太同二太太今儿一早便在屋里头等着了，外头雪大，二爷您还是趁早进去吧。”说着，她将手炉递给旁人，取过伞来，亲自给宝玉撑着，一路将其迎了进去。

　　一进上房，冰雪的气息骤然为之一消，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暖融的氛围来，倒叫人心生疲懒之意。
　　宝玉脱下蓑衣，右膝半跪，利落地打了个千道：“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贾母瞧见了忙道：“快起来吧。”又唤宝玉上前，抓着他的手，来回仔细相看了一番儿，长叹一声，同一旁的王夫人道：“一转眼，宝玉竟是这般大了。如今，也要同珠哥儿一样，下场搏功名去了。”
　　王夫人忆起贾珠，顿时心中一酸，泪珠滚落，却仍是忍痛道：“珠儿是个福薄的，当不得老太太如此挂念。”以此劝贾母不要太记挂着早夭的贾珠，以免伤神伤身。
　　说着，王夫人用帕子拭去眼泪，振作起精神，朝宝玉道：“一应物事可都准备齐全了？”
　　“回太太，都齐全了。”
　　王夫人听后，点了点头，有心说上一二句勉励的话，又怕给儿子带去压力，故一番权衡之下，只好在别的地方表一表慈母之心。她见宝玉袖中空荡，便命彩云取过一个轻巧精致的铜制手炉来，交给宝玉，说道：“这个比旁的轻巧，你拿着也方便些。”
　　又关照道：“手炉脚炉里的炭叫下头的人勤着点添，你那些个小厮是最为懒惰的，你不说，他们也乐得不动，最后白白冻坏了你。如今不同往日，你是要科考的人了，仔细冻坏了手，到了考场上写不好字。”
　　宝玉谢过，道自己记着了，将手炉揣进怀中。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贾母拍了拍宝玉的手，说道：“时候不早了，去见过你爹吧。”

　　贾政的内书房在荣禧堂的东边，由贾母院的垂花门出，向北而行，途经一道内仪门，便到了贾政的小书房——梦坡斋。原是取自“仰慕先贤才学，愿于梦中同苏东坡相会听学”之意，颇为清雅。
　　贾政正在书房内读书，忽见宝玉进来请安。他素来是严父的做派，正预备着要敲打一番，可话至嘴边，思及今日乃是宝玉会试的大日子，心思略微转了转，有心放宝玉一马，故吐露出来的话语便不再那么严苛刺耳了。
　　“儿子请老爷的安。”
　　贾政咳嗽了几声，抚了抚胡须，没有为难便叫起了，他道：“见过老太太同你母亲了？”
　　宝玉点点头，十分老实地站在下侧。
　　一时之间，父子二人竟是无话可说了。

　　贾政有心提点宝玉一两句科考上的经验，可转念一想，毕竟儿子师承林如海，自己如何比得过探花清楚这考场内的门道，故打住不谈。
　　可这两两相对无言，场面上也难看的紧。
　　思来想去，贾政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无奈道：“你且去吧。”
　　宝玉如蒙大赦，略一拱手，道了句“儿子告退”，便匆匆出了书房。
　　贾政复又捧起方才的书卷细细品读，读了一会儿，又像是觉着心神不宁，便喊外头侍候的小厮进来问话，只听他道：“今日跟着宝玉的都有谁？”
　　那小厮道：“回老爷，是哥儿乳母李嬷嬷的儿子，名唤李贵，平日里管着出行的一应事宜。还有茗烟、锄药等一惯小厮，也都跟去了。”
　　闻言，贾政道：“这其中也没个稳妥的老成人在，你去前头，打发林之孝去跟着，就说是我的意思。”
　　小厮喏喏应是，见贾政无话，方才退下。

　　因先前闹出的“大观园贪墨”一案，由贾母示下，贾府报官捉了赖大一家，官差从赖大肚中掏出不少秘辛来，又因此牵扯出一系列的蛀虫。其中以吴新登为首，他原是荣府的银库房总领，在建造大观园一事中，伙同管理粮仓的戴良和买办钱华，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偷吞了府中不少钱粮。
　　贾府原有四位管家：赖大、林之孝、周瑞、吴新登。周瑞家的先前因“纵容下人嚼舌根”一事失了王夫人的欢心，连带着丈夫的差事也告吹，剩余的赖大、吴新登之流亦在“贪墨”风波中倒台，故府中的主事大权便交由了林之孝手中。

　　宝玉自贾政书房出来后，外头原先屏声静气老实候着的一众小厮纷纷围了上来，茗烟率先道：“二爷，南院马棚那边都准备齐全了，走吧？”
　　宝玉原是绷着一张脸，待离“梦坡斋”远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抬手敲了茗烟脑壳一击，笑着招呼道：“走。”
　　四五个小厮将宝玉围在中间，又是撑伞提篮，又是遮雪挡风，行动间颇为殷勤。又过了一会儿，这几道身影，在风雪中，便一齐走远了。

　　贡院位于京城的东南方，平日里骑快马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因二月初九这一日大雪，路上有些耽搁，故宝玉到达考场外头时，离四更已是很近了。
　　天尚不曾亮，宝玉从马车上下来时，便瞧见前头乌泱泱的一片全是候考的举子。寒风凛冽，不少人已是冻得双颊青白，却还在微弱的光线下取出书来阅读。
　　锄药性子急，见这么多人在面前堵着，贡院门前是什么情况一点都瞧不清楚，不由得着急道：“二爷，可要我挤到前头去瞧瞧？”
　　宝玉摇摇头：“不急，左右是能进场的。”说着，他转身自考篮中翻出考票捏在袖中，又等了一会儿，只听“咚咚”两声鼓响，四更到了。
　　候考的众举子顿时一阵骚动，然而外头巡场的将军同兵士并不是吃素的，见状立刻暴喝道：“肃静！”在这些兵士的驱使下，先前杂乱无章的人群顿时并作几条界限分明的长队。
　　龙门开始放人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人群亦缓缓挪动。待靠得近了，贡院门前的情状便也收入众人眼中。
　　只见搜检的数名力士动作颇为粗鲁，除了将考生携带入内的考篮翻得底朝天，遇上些可疑的，连衣裳都要扒下仔细检查。
　　虽说相较于府试、乡试，会试企图夹带小抄入内的人数大为减少，但也并非没有，一旦抓到，除了要带上枷锁在考棚外示众，情节严重的，还要杖责充军。

　　待搜过身，宝玉拢了拢乱糟糟的衣服，提着考篮，揣着考票，跟在别人后面排队进了龙门。因他是直隶（京师）考生，考舍的排序靠前，故而很容易便寻到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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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对！不！起！
以我的更新速度，实在是愧对大家的厚爱，真的抱歉（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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