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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

  •   却说迎春自嫁给那孙绍祖后,在得力丫鬟司棋的劝说下,也算振奋了一二信心,打算挺起腰板来,操持一家事宜,同孙绍祖好好过日子。

      不料孙绍祖本就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起初在岳父一等将军贾赦的势下还愿意装出个体贴妻子的温柔模样,然而一将迎春迎娶过门,亲自掂量掂量嫁妆,又命手底下的小厮寻几个贾府的旧仆询问,摸清了这原是个不受宠庶女的底细,又得知大房素日同二房不睦,便彻底抛了顾虑,待这一阵新鲜劲头过了,又恢复了往日寻花问柳、饮酒作乐的做派。

      迎春若是小心上前规劝一二,孙绍祖心中厌烦,动辄辱骂,有一二回竟是动起手来,摔杯踢凳,似狂风暴雨般将厅堂内的物件砸地一片狼藉,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迎春同司棋主仆二人在原地瑟瑟发抖。

      直到这时,迎春才是认清了自己究竟落入何种悲凉境地中,心中那簇原是对新生活抱了无限期待的细小火苗被世事无常的冷泠雨水一浇,“噗嗤”一声,便彻底熄灭无痕。

      她知自己懦弱,也知自己无能,不及三妹妹探春的机敏擅辩,也没有林家表妹的一颗七窍玲珑心讨老祖宗喜欢,便是连亲生父亲,那贾府大老爷贾赦眼中也多是没有自己这个透明人。

      四岁丧母,由奶娘抚养长大,迎春记着这份养恩,即便奶娘王婆嗜赌成性,甚至到了偷了主子的东西典当的地步,她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心中默默吞泪忍耐。

      从及笄到出嫁,这一路磕磕绊绊走来,她总是安慰着自己:兴许再忍耐几下,日子便会好过点。毕竟邢夫人虽贪财,但到底还顾念着自身名誉,不愿意传出后母苛待继女的坏名声,说得亲事虽算不上十全十美,但仍有一二分值得称道处。

      哪怕不是高门侯爵、花团锦簇的富贵地,新姑爷官职不显,不,即便是做不得官,只是一小小秀才、举人,只要他安下心来同她过日子,上托门庭煊赫的贾府庇佑,耕读传家,这偌大京城,终究还是有夫妇俩的容身之所的。

      可千算万算,算不到贾赦一时意气用事,将亲生女儿的婚事视作儿戏,不过是如小孩子置气般争脸面,硬生生将迎春推入火坑。

      如今见孙绍祖这般做派,迎春已知自己余生无望,不由得从悲中来。

      孙绍祖父母双亡,即便他行事荒唐亦无长辈规劝,这偌大孙府竟也由着他当家胡来,不过是他侥幸有了几分钻营讨好上官的本事,混得一兵部官位,领得廪米俸禄养家,才不至于令家中败落。

      迎春虽有少奶奶之名,却无少奶奶之实,故连素日暖床、略得老爷一二青眼的妖媚丫鬟也敢给这外强中干的孙府主母脸色看,更毋论一干人精一般的下人早就看出贾迎春本性懦弱,又不为孙绍祖所喜,所以服侍上不免有所怠慢。

      这不,见孙绍祖暴怒掀桌、扬长而去,而迎春受惊、眼角泪痕未干,仍呆呆地站在原地,外头侍候着的大丫鬟一面假意恭敬地屈身上前收拾一地狼藉,面上却是掩不住的欢欣笑意。

      司棋脾气暴烈,一见这等见风使舵的卑鄙小人便更加气愤,当下就以“不敬主母”之罪赏了那个丫鬟几个巴掌,直扇地她头昏脑涨、连连告饶。

      待以雷霆手段整顿这一府的涣散人心后,司棋又回身去禀报迎春,见迎春魂不守舍坐在一旁,幽幽烛火衬得她眼角红肿、形容憔悴,司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

      “姑娘,您莫要怪司棋说话不好听,实乃这新姑爷的做派今日您也算是看清楚了,往后如何,您要早做打算。”

      迎春原在出神,被这话一惊,不由得异常惶恐,她哀哀道:“我能如何,我如今已是嫁了他了……”

      司棋又是叹了一口气,她同迎春一起长大,心里头自是知道这位二小姐实乃木头性子,又无甚主见,若无她在旁护持一二,定要被那心思歹毒之人磋磨至死。

      可毕竟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加之迎春素日是将她视作姐妹看待的,所以司棋总想着,有她在一日便要护得迎春一日周全。

      “这……”司棋想了许久,才试探着附在迎春耳边说道:“不如,您可试着同老太太……”

      司棋认为,在此绝境之下,能救迎春的唯有贾母一人。

      贾赦无心琐事,每日拈花惹草、吃酒打牌,自是指望不上;邢夫人人微言轻,何况也不见得会乐意惹事上身;贾琏,琏二爷虽是自家姑娘的兄长,可往日同迎春并不亲近,贸然以此等事相托,对他而言也是一桩麻烦。

      能够在贾府做主,心里头对贾迎春尚存一二分怜惜心思的,也唯有贾家的老祖母——史老太君。
      然而话未完,就被迎春打断,她连连道:“不可不可,若只为这点子小事便跑回娘家哭诉,我……我在旁人眼里都成什么样了。”

      话音落下,迎春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凄然一笑:“如此行事不亦于往父亲脸上抹黑,于侯府名声有碍,父亲他……定会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

      迎春的顾虑并非毫无根据,孙绍祖虽行事荒唐,但到底懂得遮掩一二,故在京城并无恶名传出,若有恶名,那日贾赦也不会将女儿下嫁于他。

      而孙绍祖是一府之主,孙府一众奴仆的身契皆被他握在手中,自是仰他鼻息、小心求存,即便见其行事不端,也断不可能为迎春站出来同孙绍祖当面对质。

      故此一番行径落入无知世人眼中,便是:出嫁不过三月的新妇善妒、爱使小性子,三天两头便跑回娘家哭诉不休,实乃是荣国府教女无方、难登大堂。

      司棋无奈,只得将话咽下,再做打算。

      -

      不料孙绍祖见贾迎春木讷老实,又深厌她于房/事上如一截木头桩一般毫无情趣、令他每回瞧见都兴致大减,故行事愈发乖戾嚣张:起先是用饭之际便公然同一旁侍候的丫鬟调/情说笑,耳鬓厮磨间半点也不把自己的正经妻子放在眼中;后来便若无旁人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将瞧上的丫鬟拉入自己房中,红被翻滚、肢体交缠,从房中传出的淫/声浪语直叫人不忍闻。

      府中管事念着主子的喜好,挑来侍候的丫鬟皆是容貌妩媚、体态风/骚,兼之调教一二,甚得孙绍祖心意,故阖府上下竟如同淫/窟一般,家中所有媳妇丫头几乎都被孙绍祖收用。

      迎春看在眼中,略微说上几句,孙绍祖便指着她骂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若叫我不顺意,便是打你一顿,撵到下房里睡去也是使得的!”说着,便开始推搡起迎春。

      堂堂一侯府小姐,在孙绍祖眼中竟是如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粗使婢女一般,心中毫无敬意。

      一旁司棋见状,忙上前护住迎春,她虽生得高壮,但也丰美,兼之动怒时形容生动,故孙绍祖一见便有些移不开眼,便顺势松开了迎春,开始对司棋动手动脚来。

      他先是抚上司棋雪白的颈子,嘴里不住道:“这丫鬟好生俊俏,到底是侯府养人,这些个丫鬟竟也如副小姐一般,一个个水灵灵的,似青绿水葱一般,好看地很。就是不知……你这丫鬟可知趣。

      若从了我,我便赏你一个姨娘的位分,叫你从此往后再也不用做服侍人的活计,跟着我吃香喝辣,生活无忧。”

      司棋眼冒火星、面色凛然,“啪”地一声便打落孙绍祖的肥手,后退一步冷冷道:“还请姑爷自重,奴婢虽陪着姑娘嫁至孙府,可到底还是荣国府的人。”

      她顿了顿,似是觉得话说得不够软和,又重新道:“您瞧上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可奴婢乃荣国府家生子,这嫁娶之事岂有不上报主子的道理,还容奴婢回府向大夫人回禀一二,待夫人拿定主意后,再做打算才是。”

      孙绍祖原是色上心头,才做下那等孟浪之事,如今左听一个“荣国府”,又听一个“大夫人”,理智渐渐回笼,他虽深恨这丫鬟借势压人,但到底知晓荣国府轻易得罪不得,私底下再如何胡闹都成,一旦拿至明面上说道,他可就站不住理了。

      孙绍祖只好冷哼一声,恹恹离去,然而心中却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不知好歹的丫鬟弄上手。

      迎春原是被推倒在地,因她身体娇弱,叫孙绍祖这么鲁莽一推,撞上桌椅,直磕地身上数处淤青,一时之间,连自如行动都有些困难。

      被司棋扶起之时,迎春仍是记着孙绍祖方才的话,忙着急地回握住司棋的手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这淫/贼竟是惦记上了你。”

      司棋虽素有主见、行事果断,但到底是个弱女子,何况主仆二人如今陷进孙府这泥潭之中,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而她不愿让迎春为自己担心,所以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姑娘,无事的,左右日后我避着姑爷走便是了。姑娘还是想想,往后这日子该如何过才是。”

      “无论是继续在这过日子,还是同……和离,您都得谨记着,老太太她心中是有您的,再不济,您也终究是荣国府的二姑娘,切莫自贱自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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