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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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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雨一下，怡红院中的玫瑰皆含苞待放。
这日清晨，晴雯拿着剪子，手挽着花篮，挑选颜色纯正的红色花朵剪下。
那花瓣上尚带着浑圆剔透的露水，手指微微一沾，那露水就顺着枝叶纹路咕噜噜滚下，打湿下面花丛中一小方褐色泥土。
晴雯半弯着腰，花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摘满了一篮子。
她直起身子，锤了锤酸痛的腰部道：“诶呦喂……可算是剪完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就打算回去交差。
宝玉在贾母那边用过早饭，回来就见桌上依次摆好了珍珠粉、珠光云母、玫瑰花露、蜂蜡等器物，还有一篮子刚采摘的玫瑰花瓣同半篮子红蓝花。
宝玉笑着同晴雯道：“难为你了，这么些个东西一定不好找吧。”
晴雯捶着肩膀，又将石臼、细棉纱布、白蚕丝、酸栗子淘米水一齐摆上，她道：“没事，我们私底下也偷偷做胭脂做着玩呢，二爷您不嫌简陋就好。”
宝玉挨个看过，他问道：“我们是先将这花瓣用石臼舂研成浆？”
晴雯伸手拨弄着篮子中的花瓣道：“不错，只是这一朵花中各花瓣的颜色也有深有浅，若想做出色泽红润的膏子，得选颜色艳红一致的才行。另外，这玫瑰花十分娇弱，摘下不就就会蔫，二爷动作还是要快些。”
宝玉点点头，他十分生疏地拿起石臼，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还挺沉，晴雯就在一旁帮他择花。
这做胭脂的第一步就是将玫瑰花细细碾碎，碾出其中汁液来，后用洗白棉布盖在瓷碗上过滤掉其中的渣滓。
红蓝花也是同样的处理，捣成浆汁，因汁水中含有黄色部分，故要用酸栗子淘米水淘洗，将黄色部分溶解到只剩下红色成分。
然后用花露浸泡二者。
珍珠粉、珠光云母均是选取上等材质，十分细腻。第二步就是将花露浸泡过后的玫瑰、红蓝汁液同珍珠粉、云母粉按一定比例混合，继续研磨。
第三步，取今年新缫的白蚕丝压制成圆饼状放入盒中，后倒入搀了珍珠粉的花汁，晾晒三四日，待蚕丝完全吸收花汁后便做成了玫瑰珍珠绵胭脂。
制成后，晴雯用玉簪花棒挑了一点抹在手心，一瞧颜色不由得十分欢喜道：“真好看。”
宝玉见她十分喜爱，遂道：“你若喜欢，这一盒便都送你了。”
晴雯掩嘴笑着道：“我怎么好意思收二爷的东西呢，一篮子花堪堪只制成了两盒子这东西，也太珍贵了些。”
宝玉却道：“这花是你摘的，东西也是你找全的，淘漉胭脂膏子的法子也是你想的，你如何拿不得？”
晴雯闻言也不再扭捏，高高兴兴地将白玉盒子攥到了手心里，福身道：“那我就多谢二爷赏了。”
宝玉拿着胭脂膏子去找黛玉时，黛玉正在教香菱学诗。
见宝玉来了，原本坐着的香菱立马一脸不安地站起，同黛玉道：“姑娘……我想起库房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呢。”说着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宝玉甚少见到府中的丫鬟这般害怕自己，有些目瞪口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同黛玉道：“这是怎么了？”
黛玉笑着合起书道：“香菱虽然天真烂漫，但经历了薛大哥的事后，胆子有些小。”
宝玉见她手底下压着一本诗集，不由得好奇抽出，自己翻了一两页后道：“你这是在教她读书？”
黛玉闻言也起了兴致道：“我竟不知，香菱也是识得几个字的。昨日我同二姐姐、三妹妹她们两个作诗，瞧着香菱神色颇为向往，就问她可愿意和我学诗，她高兴地应了下来。”
“故今日我就挑选了些简单好懂的诗词，预备着先给她打基础，待她懂了韵律、声脚之后再图其他。”
宝玉道：“她识字可是宝姐姐教的？”
黛玉却是摇了摇头道：“她也只记得一些浅显的字，瞧着不像是宝姐姐教的。而且，我问她如何识得这些字，她说自己只有个大概印象。”
还有一句话黛玉不曾说，虽然她同宝钗相处和睦，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两人也会一同分享，但她始终觉得，若说宝钗关照香菱免受欺负可信，但宝钗有闲心教导香菱读书识字……怕是不可能。
宝玉闻言道：“既如此，香菱怕也是出身书香门第，才能够幼年读书习字，只是不知为何竟流落他乡、漂泊无依。”
两人皆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宝玉劝解道：“世事无常，多思无用，还当放宽心才是。”
黛玉道：“宝玉，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宝玉下意识掩了掩胸口处揣着的白玉盒子，笑着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黛玉眼尖，早就发现了宝玉的小动作，她算了算日子又联系到宝玉先前跟她说的话，不一会儿就猜了出来，她伸出手道：“可是你那胭脂膏子制好了？拿来我瞧瞧。”
宝玉掏出盒子放在黛玉手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妹妹。”
黛玉拧开了盖子，见蚕丝如雪，上头浸泡的玫瑰汁粉嫩嫩、亮闪闪的，似云霞一般的色彩，瑰丽夺目，十分喜爱。
她笑着道：“难为你了，竟真的制了出来，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宝玉挨着黛玉坐下，他道：“难倒是不难，就是琐碎精细了些，我祸害了我那么十几株花，才制出来这么点。”
黛玉轻轻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手背上，只见白皙的肌肤上一抹淡淡粉色，红润自然。
她道：“颜色真好看。”
宝玉道：“好看吧。外头卖的胭脂膏子都不干净，颜色也没我的深，涂抹到面上瞧着有气无力的，还是我的好。”
最后，黛玉赶了宝玉出去，让紫鹃打水净面，当下就抹上了宝玉淘漉的胭脂膏子。
紫鹃帮黛玉梳着头发道：“姑娘，这颜色真是好看，味道也好，用细簪子挑一点就够打腮颊了。”
黛玉朝镜子里望去，左右端详，心里头有些小雀跃，紫鹃还在一旁夸着：“呀，姑娘您就像天上的仙子，如今下凡来了。”
黛玉笑着嗔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看。”虽如此，她还是将那盒胭脂摆在了梳妆台的最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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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眨眼间便来至最为炎热的七月，凤姐儿产期将近。
贾母同王夫人都道这是生孩子不会挑日子啊，这么热的天，产房又要捂得严严实实，产妇十天半个月洗不了澡，也是要一番折腾。
虽如此，贾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仍是对这个孩子抱了极大的期待，尤其是贾琏。
他这个人有些好色，但胆子小，被凤姐儿收拾过几次后已经老实了不少，他见凤姐儿怀的辛苦，心中十分感动，也安分了好几月。
七月十六日，凤姐儿挨了一天一夜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是龙凤胎。
得知消息后，贾赦罕见的从他的小院子里出来，喜气洋洋地搓着手，在正屋里转来转去。
一旁邢夫人掩着嘴笑，也难得同王夫人说起了话。
接生婆一见孩子平安落地，就从里屋出来给众人报喜，她道：“恭喜老太太，恭喜大老爷大太太，也恭喜琏二爷，琏二奶奶生了一对龙凤胎呢！”
贾琏一听，“噔”地从位置上窜起，喜得眉开眼笑，当下就想冲进去瞧凤姐儿同儿子女儿。
还是贾赦拉住他说教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做事还是毛毛躁躁的。”
贾琏听了不服气，他见贾赦虽撑着一副严肃脸，但嘴角的高兴那是压都压不下来的：“老爷还说儿子呢，您不也是坐不住嘛！”
邢夫人见状道：“好了，你们爷俩也别着急，我进去看看凤哥。”说着，就跟在贾母后头，高高兴兴去看自己的儿媳妇了。
贾琏也想跟着进去，但被门口的丫鬟拦下了，那人细声细语劝道：“琏二爷，产房是污秽之地，男人不该进去的。”
贾琏一听十分丧气，在外头绕了绕去走了好几圈，还是没法子，又不好意思扯开嗓子同凤姐儿说私房话，只好扬声同里头的平儿道：“平儿，照顾好你家奶奶！爷重重有赏！”
平儿在里头听了噗嗤一笑，她细心帮凤姐儿垫高了枕头道：“奶奶您听听，二爷都高兴疯了。”
凤姐儿刚生完孩子，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瘫在床上，可听见贾琏的声音，心里头宛如吃了蜜一般十分甜蜜，她嗔道：“他呀……”
贾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产婆忙把两个孩子抱给贾母、邢夫人同王夫人看。
贾母看着襁褓中幼小的婴儿，笑道：“我瞧着眼睛同琏儿小时候十分相似。”
王夫人也道：“眉毛像凤哥儿，真俊啊。”
邢夫人插不上话，心里头有些气闷，这时就听贾母同她道：“你也是要做老祖母的人了。”说着，贾母还拍了拍她的手。
邢夫人忙道：“是啊，儿媳心里头也十分高兴呢。”
三人看完了孩子，就坐到床前去看凤姐儿，两个孩子则是被抱出去给贾赦、贾政、贾琏几人瞧。
凤姐儿见贾母、邢王二夫人都进来了，忙撑起身子喘着气道：“老祖宗，屋里头味道不好闻，这哪是您能待的地啊。”
贾母按住她道：“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这里头的痛和苦啊我都晓得，凤丫头你好好歇着。”
邢夫人也道：“你生了一对龙凤胎，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可千万要把身子养好了！”
这时，平儿端来一碗糖水鸡蛋服侍凤姐儿用下。
待凤姐儿睡下后，王夫人拉过平儿细心吩咐道：“凤丫头是第一次生孩子，你又是个年轻的，有不懂的事就多问问底下的婆子知道吗？女人坐月子最要当心，别吹风别受凉。”
平儿点点头道：“太太吩咐的话我都记下了。”
外边贾赦和贾琏正凑在一起看孩子，贾琏已经陷入了傻乐模式，一见着孩子就笑个不停，满满都是幸福感。
奶娘把孩子抱去喂奶后，贾赦摸着胡子，想着贾琏这几年手上也没个正经差事，心里头渐渐有了个主意。
他将贾琏叫到自己的书房内道：“你如今也是当父亲的人了。”贾琏闻言摸着脑袋笑得牙豁子都露了出来。
贾赦道：“这几年你手上都没个正经差事，也就是娘娘建省亲园子的时候用上你，让你去江南走了几遭。”
贾琏叫贾赦打击的有些羞愧，他道：“儿子往后定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好好养家。”
贾赦见贾琏一副蔫蔫样，终于觉得儿子有些顺眼了，不然一直傻笑着着实太过伤眼，他满意道：“这样吧，我掏银子找找关系，给你补个……户部的职位，你瞧着怎么样？”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贾赦比贾琏可有钱太多了，但他这个做爹的平常大多把银子花在吃喝玩乐一道上，顶着个一品大将军的闲爵，对儿子的仕途并不上心。
不过贾琏也不是个读书料，这贾赦心里头清楚，也就不为难自己儿子了。
贾琏一听“扑通”跪在地上，刚开口眼泪就簌簌往下掉，他哽咽道：“儿子，儿子……”
贾赦也有些动情，他拍了拍贾琏的肩膀道：“你是要当爹的人了，往后这眼泪要少一些，一家子人都指望着你养活呢，自己要争气些，懂吗？”
“你爹我，文不成武不就，若现在说不服气……晚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你不同，你还有的是机会。琏儿，你要记着，你不是走科举的路子，比旁人少了几分底气，做官也要从最底下做起，所以你凡事都要小心。”
“给皇上办事同给自家人办事不一样。给自家人办事办砸了不过说你一两句，往后改了就行；可给皇上办事若出了差错，轻则罚银子，重则掉脑袋。”
“原本我想着，你这个马马虎虎的性子不适合做官，毕竟咱们家有的是钱，总归不会缺了你的吃喝。可是爹跟你说句实话……如今二房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老太太偏心小儿子我不怪她，可你爹我实在是不忍心叫你也被拘在府里蹉跎一生啊。”
贾赦也是眼含热泪，他踱步至桌旁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人的体面是要靠自己挣的，你和你媳妇好好过日子，一辈子平平安安，我也算是对得起你早逝的母亲了。”
贾琏早已泣不成声：“爹，儿子知道了……儿子知道了。”
贾赦平日里总是关起门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花天酒地，过快乐日子，贾琏只当他心里头并没有自己这个儿子。
可突然间听见贾赦这么一番话，贾琏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贾赦什么都懂，但他只是懒得去争或者是不想去争。
他不争，这府里头就还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毕竟，要是大房同二房都争气了，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又是一品爵位又是同王、史、薛、林家联姻，背后还站着个贤妃娘娘，那……皇上就该不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化了一下大赦赦=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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