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最后留在那处农家院子用膳的只剩罗馥和曹璋二人,若是平日她定是暗自欢喜,或许还会去献殷勤,可是,先前和哥哥他们一闹,都没了玩笑的兴致。
梅花酿中花香很重,闻起来心旷神怡。婶儿还给了一小坛果子酿,品起来有股子酸甜口味像糖水似的。她食不知味的挑了几口菜,酒倒是喝了不少。
曹璋见她兴致缺缺,还喝起了闷酒,便夺了她手中酒盏,起身道:“既然心中不快就回吧,午后凉快,散散酒气。”
“好。”
罗馥用袖子擦了擦嘴,连忙起身,曹璋今日过来本是瞧热闹的,被自己拉过来非但没吃好,还看了一场兄妹吵架,以至于好端端的游春竟如此无趣。
她心中愧疚急慌慌的跑去农家夫妇那里又买了些新鲜的蔬果,提了一小篮送给曹璋。走时,那只雪白的小狗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了一段,她停它就停,蹲在那里歪头看着她,不吵不闹像一只木偶。她吐吐舌头和它告别,回首间却见曹璋正勾唇看她,顿时大囧,脸上迅速的上了一层胭脂,垂头大步往前走去。
两人骑马原路返回,已经是申时,太阳西沉,山那边的风越过林海吹拂而来,这片猎场便有了清爽凉意,人们玩儿的正热闹,蹴鞠、马球、杂耍、棋牌……临时围起来的棚子内有各式各样的玩意儿,有男子畅快的呼喊,也有女子爱慕的笑声。
罗馥沉默的跟着曹璋身后,因为酒的后劲儿大,头里有些昏沉。他们在人少的地方走动,大约是为了哄她高兴,曹璋竟买了一只冰糖葫芦送给她。罗馥受宠若惊,捏在手里也不舍的吃。
翠玉和赤霄被遣出去找了一圈也不见哥哥和陆知风,曹璋猜测两人回城吃酒去了,罗馥也觉得哥哥消消气定然也就将这一页掀开了。只是她很奇怪刘兰芝和戴家两兄妹怎么没有出现。按说这种场合,刘兰戴两家的人都是从不缺场的,“突突”右眼皮子跳了两下,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曹璋回头就见罗馥一手拿着快化了的糖葫芦,一手捂着眼,便蹙眉问:“怎么了?”
罗馥听出曹璋口气中的担忧随手揉了揉揉眼睛,说道:“吹进一颗沙子,无碍的。”
“你兄长定然没事,放心。”
“嗯。”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罗馥垫着脚往那边瞭望,听着人群中有人兴奋道:“琴师兰若来了,快去看看!”
罗馥脚底硌到一块石子,趔趄了几下才站稳,她看向曹璋,迟疑道:“兰若是将军请来的?”
……那位朋友吗?
后半句她没问出口,只是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曹璋,眼睁睁看他点了点头,说:“是。”
她头更疼了,脸像中风了似的,半边都僵的不会动,闻言“哦”了一声,随后挂起假笑,称赞道:“兰若风华绝代,琴艺无双,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太好了。”说罢就将黏糊糊的糖葫芦递到翠玉手中,自己晕乎乎的跟着人群往兰若的方向走去。
曹璋眸光闪动,嘴角微微一勾也紧跟了上去,兰若到来的阵势着实壮观,比曹璋出现时还有隆重,一辆素纱包裹的双辕马车由远及近,两侧围着层层叠叠的人,争先恐后不过是想早一些看到那美人的风姿。
“吁”马车停了,人们也停了,四周静了。
此时唯有暖风吹拂着轻纱白幔,好似催促着美人下车。此时落日衔山,日光变成了暖橘色在车身上染了一团光晕。
车帘被两只素手掀开,从里头出来两个身穿淡绿色襦裙的丫头,两人眉眼一模一样,清秀灵动,笑意盈盈,轻巧的从车两侧下来,随后走到车的右侧摆了木凳,躬身抬手等着里面的人下车。
一股风吹来,这次还伴着香气,幽幽兰香,幽雅怡人。
车身晃了晃,一道鹅黄色身影从车内出来,她缓缓走下车来,人们的眼睛盯着她的脸、她怀中的古琴,还有那窈窕的身段。
那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呢?
罗馥学问浅在脑子里搜肠烂肚也就掏出两个词来,“顾盼生辉”、“夺人心魄”,那双眼大而灵动,那张脸小而白皙,那张嘴丰润而小巧,那是一张任谁见了都难以忘怀的面容。
兰若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风韵天成,以前罗馥觉得秦罗英够媚,现在看反倒有些艳俗。以前她觉得刘兰芝华贵,现在看却失了灵动。
她一头柔顺的青丝只揪了两束松松的挽在头顶,别了一只银色梅花钗,钗头坠着一串圆润的珊瑚珠,随着她动作轻晃,引得人心神摇曳。
罗馥默默的看着,越看心越凉,越看心越堵。她看着兰若的美目流转忽然停在了自己这边,心下了然,微微转头就看到曹璋站在自己身后。她攥紧了手指,察觉到人群中射来的视线,竟然有些局促和慌张。
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碍人眼。
兰若抱琴朝这边走来,袅袅婷婷,步步生莲,人群自动退让,不自觉的就留出一条小道,容得下兰若走到近前。
罗馥想走开,可是她的脚却生根了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将军,奴家新谱了曲,可否为将军演奏?”
仿若山泉水清澈香甜,罗馥听到兰若出声后便知道“酥到骨头里”是个什么意思。
她想走了,脚步一抬,就听着曹璋说道:“庐江郡春猎乃欢庆春日的大节,多谢兰若姑娘能到场助兴,还请用琴音为庐江祈福吧。”
话音落罢,周围便是一阵欢呼,众人拱月一般将兰若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出演奏曲目,兰若似乎颇为吃惊,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什么,却被曹璋打断,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高台,“请吧。”
“是。”
兰若腰肢摇曳,香气四溢将周围人的视线全都吸走,罗馥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身侧,正要跟着过去听听那独一无二的琴音,就被曹璋拦下。
“将军不去听?”
曹璋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笑了一下,说道:“靡靡之音,听来何用,走吧。”
欸?
靡靡之音?不是你将人请来的,怎的这样说话?
罗馥一时间也被这话说的发懵,再看他要往回家的方向走,连忙问:“这就回了?”
春猎好歹也是大的欢庆日子,从今早到明早,足足十二个时辰,他这么快就回了?一想到她先前只顾着哥哥的事,两人还没怎么说话,心里顿时不舍。
曹璋微微含笑,指着靠水岸的一排小船,说道:“今日你请我策马奔腾,我便遥你泛舟赏月,敢吗?”
“这有何不敢?”
“孤身一人同我游玩,就不怕旁人说闲话?”
罗馥轻笑,回身看着高台处的兰若,随后又扫见人群中正在盯着这边的秦罗英,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奋不顾身的决绝,这一世她就偏要得到这个男人又怎样!
“他们凭什么说我闲话,那都是嫉妒,嫉妒我……和哥哥同将军关系好,吃不到葡萄就说酸,可笑至极!”
“那就请吧。”
她脸上红彤彤,心里拱着一团火,也不顾着翠玉阻拦就上了那艘船,她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倒在了梅花林中。
头顶上有个凉丝丝的东西很舒服,她挣扎着想抓住,“啪”的一下打在一截木头上,疼的醒过来。此时,她脑子稍稍清醒,坐起身打量了一会儿才看清这船是一艘画舫,里头精致宽敞,触目所及都是精雕细琢的陈设,香炉中是掺了梅花的香料,是她的最爱,窗边轻纱浮动,珠串相击,恍然之间仿佛置身在幻境。
“姑娘,您可算醒了!”
罗馥揉着额头看向翠玉,“怎么了?我何时睡着的?”
她只记得曹璋问她敢不敢,随后她就怀里揣着一团火上了船,之后就睡着了?
翠玉瞪着圆眼看她,一副欲言又止,还带着那么一点儿恨铁不成钢,她朝屏风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喝醉了!还把曹将军推到了水里,要不是将军拦着,赤霄非得一巴掌拍死你!”
罗馥因为大惊眼珠子差点滚出去,她还有这般本事?可她自己怎么半分印象都没了,于是压着声音问:“我为什么……要把将军推下去?”
“这得问你自己,你一直念叨着这辈子不信命,非要和那些混账东西拼命,跑到甲板上折腾,曹将军去拦,你就扑过去抱着人家的腿嚎啕大哭,争执间竟把将军甩到水里。”
她是万万不敢对曹璋放肆的,那会儿或许是喝多了暴躁吧……
正呆坐在椅子上捂着脸悔不当初,便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是曹璋的声音,“醒了?”
翠玉撇了撇嘴不等罗馥出声,就高声道:“将军,我们姑娘醒了,靠岸吧。”
罗馥从指缝从露出两缕视线,有些委屈道:“不是泛舟赏月么,还没看夜景,怎么就靠岸了。”
曹璋听到她起身便绕过屏风进来了,见她头发散乱,脸上红晕未落,便笑道:“下次给你补上,今日还是回去休息吧。”
罗馥见他头发半湿,衣裳也有褶皱,这才相信自己先前做的荒唐事,便局促的揪着手帕,担忧道:“夜风寒气重,将军莫要着凉,咱们赶紧回吧。”
“嗯,日后还是少沾酒水。”
“是是,好,不喝了。”罗馥捣头如蒜,连连应了好几句,红霞沿着头顶一直窜到脚底,把她烫的结结巴巴,最后只干笑了几声。
船已经离了猎场很远,沿着河道在城中一处桥下停靠,罗馥一下船便看到哥哥骑马在等着,身边是家里的马车。
罗馥犹豫着走过去,因为先前数落了哥哥而心里别扭,到了近前只小小的喊了声:“哥哥,你来了。”
曹璋自她身后走上前对哥哥说道:“秦姑娘喝了闷酒,又是哭又是吐,怕是身子不适,文璞兄还是早些带她回去吧。”
哥哥先前还绷着,坐在马上用眼尾瞥她,听到这话连忙翻身下马过来扶她,“没事吧,难受吗小妹?都是哥哥不好。”随后又看向曹璋,竟奇怪的问了句:“河上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