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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蹴鞠 ...

  •   兰殷公主与燕国夫人来的日子,正是楚国百花游园,皇亲贵胄们在马场箭场一展身手的好时光,似乎是为了让这一行燕国贵客宾至如归,元徽帝命人在宫中草场办了场蹴鞠投壶捶丸的春宴,说是踏青游园,各家公子小姐们悉数到场,好不热闹。

      秦凰从前是最喜欢这些游乐的,能够正大光明地偷懒,不去上学的事儿她最起劲了!可如今她这腿不好不坏的,虽说已经可以不需要被人背着,但若要自己挪动起来,仍然需要旁人搀扶,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什么蹴鞠,投壶马球一类,更是碰也碰不得了。

      比闷在宫里读书更没趣的,可不就是旁人都在玩,她却只能端坐在一边假作端庄千金么!

      绿萝只看她家这位十二殿下满脸的好不高兴,却又不得不把自己装进大气的壳子里,别家姑娘们在这日子里可算能将裙子一撤,袖子一系,英姿飒爽得很,秦凰却不得不套着一身厚重的宫装,被她小心翼翼地搀着,像个小老太太老老实实跟在皇后与三皇子身后。

      君香楼一事后,即便元徽帝并没有在明面上将张师铭一时迁怒三皇子,却也已经许久没有上文华阁关切过几位儿子,五皇子就是个愣头青,整日只忙着在兵场上骑射练剑,八皇子呢,就差在脑袋顶上刻上“惶恐”二字,原本他查出陇西一案有功,却始终害怕元徽帝迁怒,只会窝在宫里头读死书。

      在这样的情况下,九皇子显然便是这几位中唯一游刃有余的人精,海棠夫人更是蹿磋挑拨的一把好手,旁敲侧击的在元徽帝那里落下了十成十的好名声,今日一见,也只有这位是越发意气风发的,其他几人唯唯诺诺,脸上挂着假假的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兰殷来的早,已经在草场上上窜下跳地玩了好一阵,她这张十足西域的长相换上大楚姑娘们游乐时的劲装,诚然有几分别样的风情,这姑娘手中抱着一只蹴鞠球,意气风发地走到元徽帝跟前。

      “陛下安好,皇后娘娘安好!兰殷来早了,先同世家公子小姐们玩了一阵!”她扬起骄傲的眉毛,转向元徽帝,“叔父!咱们大楚的世家公子小姐们平日里是不是都不玩蹴鞠呀?兰殷刚才同他们玩白打,这偌大的一个草场呀,竟然一个能赢得了侄女的人都没有,无趣极了!”

      元徽帝笑道,“你这丫头,他们都只会读书作画,哪里比得过你打小在草场里长大,兰殷真有这么了不得的本事,今日让叔父也开开眼!”

      秦凰一面入席,听到这几句不免来气,“白打玩得好有什么了不起,蹴鞠原本就是为了相互追逐,强身健体的,也不晓得是谁想出白打这么个玩法,一个人在那里运球炫技有什么好看的,这也值得炫耀。”

      “殿下一个人说什么呢?”冯芸清不知是什么时候同左右两相一块儿来的,“今日不能上场,看来小殿下到底是有些不痛快。”

      “我没有不痛快,不过是觉得大好的春光,偏有人要讨人厌,觉得有些烦人。”秦凰见这群人一来,高高的台子可算热闹起来,很是高兴,又一面打量起冯芸清的衣裳,有些惊喜,“咦,我只当你们是只会写字读书呢,原来蹴鞠也会踢呀?”

      冯芸清谦虚地一笑,“闲来时没事,同兄长与言闵打小一块踢着玩过几回。”

      她这样一说,秦凰才把眼神放到她身后的冯折和言闵身上,大楚左右二位丞相向来不对付不是稀奇事了,左相言家与恭平王、当朝九皇子交好,而冯家自然帮衬本家的八殿下——至于冯小相爷顽劣,言小相爷冷漠的传闻也并不是假话,秦凰倒是知道冯折老爱去找人家言闵的麻烦,却不知道在蹴鞠场上是不是也针锋相对?

      言闵其人,虽然这个名字早已经在秦凰的耳朵里滚过了十来回,替他跑过腿,拿他挡过刀,这位当朝新任的形象和事迹也频频传入她宫里,可秦凰今日才发觉竟从未见过本尊。顺着冯芸清一指,只见人群之后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来,那人眉眼修长,高出冯折一些,身姿却及其挺拔,眼下仿佛藏着一池波澜不惊的暗潮。

      再顺着他看,冯折正在同言闵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说话,遭言大冰块撵了好几回也不愿意收敛,好不容易听到冯芸清在秦凰面前提及自己,舍得回头去看一眼高台,他今日着一身劲装,头发也全都束进织缎的发带里,比平日里那副风花雪月没正形的样子更好看了。

      秦凰这才看清同冯折说话的那个小姑娘,竟是那日她在护国寺时求情放出去的长央姑娘,那姑娘如今梳妆得体,妥帖地跟在言闵身后行事,似乎是察觉秦凰一直看着自己,抬头冲她规矩地行了个礼。

      “这个长央,怎么……真的跑到言闵那里去了?”秦凰一愣转向冯芸清,小声凑近她,“她不是该回乡去了吗,冯折还同她讲话,这怎么一回事?”

      冯芸清转了转眼睛,“我也不知道,今日同兄长碰见她时也觉得新奇,兄长正去问呢,不过想来这姑娘原本就妥帖,倒也适合侍奉言闵那样一板一眼的人。”

      秦凰便也没什么兴趣了,反倒是随她偷笑,“常听你们说言大公子冰块脸不好相处,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起来像是被人欠了钱!”

      须臾之间,方才那白打的比拼已经落了幕,场上已然要组起队来,对踢上一场大赛,只见王喜公公呈了只托盘上来,那上头四四方方摆着一只盒子,一众人好奇地凑上去瞧,才发觉那是一支上好的凤头钗,这钗饰通体黄金,坠以点翠制成的祥云烫金图纹,宛若凤凰云中歌,王喜公公笑道,“这簪子可是前朝姚太妃的宝贝,今日陛下叫奴才取了出来,特地为这蹴鞠赛开场博个头彩!”

      秦凰欣喜地拉起冯芸清的手也要去凑热闹,这样一只钗饰规格局限,除非是贵妃以上,或只有她这样的公主能戴的,正想拍手喊一句志在必得,却被人半路截了胡——兰殷拿起那只凤凰钗来,一乐,“这簪子可真好看!上头的祥云正是我们燕国信奉的祥瑞,这比赛势必是我拔得头筹,簪子么,我也要定了!”

      这下秦凰可不依了,“这簪子分明作的是凤凰游园,自然应当是凤凰拔这头筹,兰殷公主却把心思和风头都放在祥云上,岂不是喧宾夺主?”

      “是吗?”兰殷把钗子摆回去,“我却觉得这簪子上的凤凰太规矩,被框在中规中矩的华丽里头装端正,刻板的很,反倒是几朵祥云熠熠生辉,大放异彩呢。”

      秦凰:“终究凤凰是主,祥云是次,若把这簪子上的凤凰去了,只留祥云,兰殷公主不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兰殷挑了挑眼睛,“这凤凰古板庸俗,若是去了叫祥云为主,我看倒是灵动空明,再好不过了!”

      “你……”

      秦凰气得说不过她,耳朵根都泛起红来,元徽帝只得及时制止这两只刺猬炸毛,“好了,这原是蹴鞠赛的头彩!你们两个丫头若是想得了去,好好上场一较,博得这头彩不就是了,在这里斗什么口角!”

      兰殷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袖上的灰土,“叔父说的是!可十二公主这腿伤得不轻,前几日还非要人背着走呢,今日恐怕不能上场了吧?”

      秦凰不服输地瞪回去,“本宫虽然不能上场,我大楚却有的是能文善武的人才!”

      只见草场中央已竖起一座数丈高的竹竿,插两面恢宏楚旗,杆上用粗麻红绳结出留一尺来的洞,以兰殷为首的燕国五人早已摩拳擦掌,见秦凰迟疑不定,兰殷开怀一笑,“清河殿下的‘人才们’可已到场了?若是怯场不愿一赛,那簪子可就归入兰殷的口袋啦?”

      秦凰可不服气,不服气归不服气,这一时半会她却也找不出这么些个蹴鞠高手来替自己出口恶气,原本正在踌躇不决,却听冯家老相爷越众而出,向元徽帝一拜,“陛下!臣家中小儿愿为大楚与十二殿下分忧,一展我楚国风貌!”

      原本把自己摘得干净,正准备去找秦凰乐子的冯折腿还没抬出去,愣是活生生地又收了回来,冯小相爷看着他这位胆大包天的爹,不知这位今日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掐了掐冯芸清的胳膊。

      “别找我。”冯芸清生怕枪打出头鸟,恨不得头一回把脑袋埋到桌子底下。

      “连我这‘家门不幸’都敢放出去丢人,芸清,”冯折把自家妹妹捞出来,“老爷子可真是大楚第一能臣。”

      谁知,冯相爷那话还没落,元徽帝甚至还没来得及抬手允上一句,高台另一头的言相爷也中规中矩地一作揖,“回禀陛下,我大楚自然是人杰地灵,少年人才辈出!小儿也愿为今日赛事出力一分!”

      冯芸清拍了拍冯折的胳膊,一面往秦凰身边撤退,“我看这‘大楚第一的能臣’的封号还是要颁给言伯伯的,爹只能屈居第二。”

      元徽帝抚掌大笑,“不过是年轻人的玩乐,二位爱卿不必如此拘谨!便由冯公子与言公子一道上场,再加上唐将军之子与宋总司之子吧!瞧瞧,如今这宫中,终究是二位丞相家中的儿子栽培得不一般,二人不分高低!”

      不知是不是“不分高低”这四个字戳中了痛处,冯老相爷瞥了言左相一眼,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又是重重一拜,“陛下!这蹴鞠原本需要五人,如今四人仍有不足,若是此时再寻他人也耽误兰殷公主……臣家中小女虽为女子,却样样精通,若能为陛下与清河殿下分忧,亦是荣幸万分。”

      刚爬到秦凰身边躲难的冯芸清觉得两眼一黑。

      秦凰也觉得两眼一黑——好这二位治国之能臣,父皇的贴心左膀右臂啊!朝堂上对着干也就罢了,春日游园还不停歇?即便是再有针锋相对,也犯不着在本宫这场上争出个高下来吧!

      且不说唐乔吟和宋子犹这两个装在一块儿都装不满半瓶子都乱晃的主,就是这舞剑都能乱七八糟的冯折和“兰陵第一才女”冯芸清,再添上一个一看就只会拿笔不会拿球的棺材脸……

      秦凰可怜兮兮地自我安慰,“人要敢于突破,敢于追求,敢于……算了,敢于投降认输吧。”

      抱着一只蹴鞠球的冯折似乎听到了她这句自怜自艾的话,颇有些不怀好意地钻过来,“小殿下信不信我们会赢?”

      秦凰语重心长地看着他,“冯夫子,其实人是不是真的输赢也没那么重要,但是一定要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啊!”

      “既然小殿下如此想得开,那冯某就放心了,”冯折笑眯眯地转了转蹴鞠球,神秘兮兮地贴近秦凰,“簪子嘛,殿下的库房里肯定要多少有多少,输一输也不打紧。”

      秦凰看了楚国下场的人选,心中早就对能赢没什么念想了,只是冯折这话说得十分欠揍,仿佛自己输了一点不可耻,反而是审时度势之才似的,好不要脸:“可本宫又觉得,如若两位小相爷加上少年将军面对友邦输得一塌糊涂,不只是簪子的问题,更是失了大楚的体面!丢了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不与那贼人善了!”

      冯折佯作为难:“哎……时也命也,殿下预备如何与我这个贼人‘不善了’啊?”

      秦凰来不及再对他说什么,草场上的奴才们便已经毕恭毕敬地来请人了,她见冯折的衣摆被风吹扬,兰殷那双顾盼神飞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越看越气,一股子怒火竟无处发泄,索性开始盘算输掉比赛要如何从嘴皮子上胜过那个飞扬跋扈的燕国公主。可这位大楚第一养尊处优的清河殿下盘算来盘算去,也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蹴鞠场,更换短打的冯折身上。

      冯混蛋,这次你要是真的输惨了,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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