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传》我在落花梦里

17、琥珀之死

　　“子霞，子霞，你怎么睡在这里？”翌日苏轼一早便来了，走进莫惜房间却发现她正趴在桌子上睡着，身下是一大叠画像，该是昨夜熬夜画的。
　　苏轼不由叹口气，轻轻抱起她，放置床上，又轻轻拉拢了被子。自坐下来临摹。
　　“姐姐，姐姐！找到了，找到了那个凶手了！”房门砰的被推开，珊瑚兴奋的冲进房来。
　　苏轼连忙示意她噤声，珊瑚看到眼前情景不由一脸迷惑：“苏大人，您怎么这么早来了？”
　　“今日旬假，不用早朝，我就过来帮忙了。既然已经找到，那就不必画了。子霞才睡，凶手的事等她醒来再说吧！”苏轼淡淡道。
　　“珊瑚，怎么了？”莫惜却已被吵醒，看到苏轼不由怔了一怔，随即平静向珊瑚问道。
　　珊瑚便告知找到凶手的事。
　　“在哪儿？是死是活？”莫惜冷静问道。
　　“我也是听说的，就在离伊甸园不远的喜池村村后头，刚刚被发现的，好像已经死了。村里人已经派人去通知开封府了。”珊瑚道。
　　莫惜闻言起床，立即下楼，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奔驰而去。苏轼也忙随同策马而去。麝月琉璃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让开，让开，都让开！官差来了！”几个官差拿着官刀一路呵斥着围观的村民。
　　“大哥，你看看，是不是这画上的人？”一个衙役拿着一副画像，向另一个衙役问道。
　　“应该是吧！和画上的人有九分相似，上头不是说，画像就只有八九分相似吗？”另一衙役道。
　　“官爷，这凶犯的尸体可是我发现的，您是不是带我去领那一千两银子啊！”旁边的滑溜着眼睛的中年村夫忙笑道。
　　“你小子倒是运气啊！一千两白银？做梦吧你！你要是老老实实的，不说出去，我给你一百两，也够你吃一辈子的了！还有你们，你们，都给我乖乖的，不许乱说，大爷我给你们一人十两银子！不然的话，哼，以后可有得你们苦头吃！”衙役晃着手中的大刀恫吓道，那村夫立即不敢吭声，旁边的围观者听说可以白得十两银子，自是喜不自胜。
　　“喂，喂，快停下，前面是凶犯尸体，你••••••”一匹枣色马直奔入人群，众人四下惊散，衙役不由怒喊，马上人一个熟练的勒马，马停人下。
　　莫惜快步奔到尸体面前，一眼之下，便认定了此人就是那夜行刺的凶犯之一。
　　“喂，你想干什么？”刚被怒马惊散的衙役上前，怒道，话音刚落，他腰间的大刀便被莫惜一手抽出，狠狠向地上尸体扎去。
　　“你这个疯女人，干什么！这个尸体我们可要卖一千两银子呢！”衙役要上前推开莫惜，却被一只手大力抓住。
　　“为什么要杀死琥珀，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幸福！你该死，该死！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谁！为什么要死！你以为死了我就找不到凶手了吗？我一定会找到，我一定会找到！我要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死！都杀死！”莫惜狠狠的，一下又一下，劈、砍、刺、捅，不过片刻，尸体已是血肉模糊，莫惜也是被溅了一身一脸的血。
　　周围村民都是看得触目惊心，鸦雀无声，几个衙役也是目瞪口呆。
　　“子霞，琥珀已经死了，你就节哀顺变吧！”苏轼轻轻抚上莫惜肩上，道。
　　“要你管！”莫惜却是猛地扔下刀，转身站起，满脸的鲜血透着狠劲和狰狞，推开苏轼上马扬鞭而去。
　　“莫姐姐！你去哪儿？”刚刚赶来的琉璃麝月他们见此情景也是目瞪口呆，见莫惜离去，连忙分出几人追她而去。
　　“喂，喂！我的银子，我的银子！”衙役狂叫着要去追，琉璃一下拦住，淡淡道：“谁发现了尸体，跟我一起去开封府写份证明、签个字据。”

　　马在嘶鸣、风在呼啸，莫惜狠命鞭打着马匹，一路狂奔。
　　琥珀，琥珀，我一定会查出幕后真凶，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啊！”马匹一头栽倒，莫惜狠狠摔在了地上，半边身子一阵骨折的剧痛。没有了他的保护，第一次知道，原来摔下马会这样的痛、会造成这样巨大的伤害。
　　“莫姐姐！你怎么了？”后边追赶的麝月等停住马，围住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莫惜。
　　左身腿、脚全部严重骨折，莫惜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葬礼是琉璃他们一手操办，其实莫惜本来就没想过要参加葬礼。自己要以什么身份参加呢？披麻戴孝，像所有的寡妇那样痛哭流涕吗？想着葬礼上的种种仪式，她心里除了好笑还是好笑。有什么意义呢？人死如灯灭，这些仪式不过是给活着的人看的。就像一场戏，一场闹剧，她甚至不想办什么葬礼，可是毕竟还活着，就必须演这场戏，必须风风光光的办一场葬礼。
　　葬礼过后便让海河杜仲葛麻他们返回了。无论怎样，这份事业一天都不能出纰漏。
　　莫惜心里还是没有悲伤的情绪，为此愧疚不已，只得装着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天知道每次听到大家的安慰时她心里多么想笑。生活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她一天也没有闲着，依旧批阅编辑各处来的新闻稿，并撰写故事、笑话。左手不能动，右手可以，把小榻搬到床上，就当书桌了。
　　唯一的变化是，每天下午，固定的，她会见很多人。很多“江湖中人”，很多讲故事的人。故事是江湖中的故事，是关于报仇和暗杀的故事，不管是传言还是捕风捉影也好，一个故事一两银子，越详尽越好。没有任何一种传言是空穴来风，看你怎么分析。从这些故事里，她确定了江湖上确实存在一个叫“杀手楼”的组织。
　　“前年前在徐州，当地的一个富豪被杀了，听说也是被杀手楼的杀手暗杀的。那个刺客还被活捉了，好像叫什么许以滋••••••”
　　讲到许以滋了吗？莫惜微微一笑，琥珀的武功身手和许以滋如出一辙，还有他们的佩剑也是一模一样，她早就想到他们应该是在同一个杀手组织里。许以滋，是你带琥珀进入的吗？如果是，我决不饶你。
　　“姐姐！”那大汉正说着，珊瑚突然拉着于欣奔入。
　　“怎么了？”莫惜打断大汉的故事，淡淡问道。
　　“于欣她说，她说听到有人说，这次买凶杀人的幕后主使者是，是苏大人！”珊瑚吞吞吐吐道。
　　“哪个苏大人？”莫惜扬眉，淡淡问道。
　　“就是，就是苏大人啊！”珊瑚急道，又拉着于欣道：“欣儿，你说啊，你把听到的话都告诉姐姐啊！”
　　“莫姐姐，昨天周末我在杏花村酒家给娘帮忙，听到一桌子人在讨论琥珀哥哥的凶杀案。他们都说，说是苏大人雇的凶手。他们说苏大人求爱不成，恼羞成怒，就，就暗地联络上了杀手楼，在姐姐心魂当夜刺杀琥珀哥哥。他们还说，时候苏大人经常来假意安慰，姐姐却不理不睬，苏大人又起杀心，正在联络杀手楼，想要连姐姐一块杀了••••••”于欣说完，望着莫惜，等待她的反应，莫惜却是不置一词，面平无波，淡淡一声：“苏大人，你怎么来了？”
　　众人一惊，往门口望去，门口站的可不就是苏轼。
　　“荒谬至极！”苏轼一声冷笑，沉着脸走进来，到了莫惜身前，面色稍缓，淡声道：“子霞，我也是昨天才听到的这种流言，听说竟已传遍全城了，真是可笑，这些人怎么••••••”
　　“无风不起浪。”苏轼的话被莫惜淡淡一句生生顿住。
　　“子霞，难道你相信这些传言吗？”苏轼面色僵硬。
　　“我当然相信。如果有人要杀琥珀，只会是你。”莫惜轻轻的，每个音节却都充满了杀伤力，淡淡注视着苏轼的眼睛，吐气如兰：“我说过，我会杀了幕后真凶的。你想不想尝一尝被暗杀的滋味？”
　　目光错开，扫视全场：“各位英雄好汉，如果你们谁能联络上杀手楼，请帮我转告一声，莫惜要出十万两白银取苏大学士之命。”
　　倾家荡产，在所不惜。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子霞，你疯了吗？”苏轼狠狠抓住了莫惜的手臂，拔下她头上的银簪，递到她手中，指着自己的心口，恨声道：“如果你想杀我，现在就动手，何必花冤枉钱？”
　　莫惜骨折未好，一直都只是半躺在藤椅上，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抓住，青丝滑落，眼神讥诮，微笑在嘴角荡开：“这样杀了你，多没意思？我就是要你日夜担惊受怕，被死亡的恐惧折磨着，不得安生！你说，这样的感觉会不会很好？”
　　“子霞，你真的宁愿相信谣言，也不相信我？”苏轼最后问道。
　　“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自己。”莫惜淡淡的，一字一顿的，话音落完，苏轼消失在了眼前。
　　“今天我累了，大家没讲完的，请明天再来吧！”莫惜淡淡一句，众人只得告辞。
　　“姐姐，你真的相信是苏大人雇凶刺杀琥珀哥哥的吗？”众人走完，珊瑚问道。
　　莫惜不语，手中的银钗顺手滑落。
　　相信？怎么可能呢？这些流言本来就是她散布出去的啊！她瞒住了所有的人，因为唯有这样，才能将这出戏演得更真，才能，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