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传》我在落花梦里

11、多情自古伤离别

　　“先生••••••”无边的黑暗中莫惜听到一阵阵熟悉的呼唤，莫惜不由喃喃着，沉沉的眼皮最终缓缓睁开，眼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憔悴而神伤。
　　“莫惜，你醒了！”一旁的赵衡莫惜缓缓睁开眼，欣喜若狂，顾不得仪态，直冲了过来，苏轼连忙退到一边。
　　“赵大哥•••••••”莫惜看着他满脸的狂喜，神智尚昏，只微微一笑。
　　赵恒毫不避讳的抓住了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莫惜，你醒来了，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朕真的好担心你不会醒来了••••••”
　　“朕？”莫惜一惊，神智清醒过来，神色黯淡下去：“是呢，赵大哥，你是皇上呢！”
　　“莫惜，你怎么了？朕是皇上，以后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你不高兴吗？”赵恒发现莫惜的异常，关切问道。
　　“赵大哥，不，皇上，那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莫惜问道。
　　“德妃先在那碗粥里投入了少量砒霜，待朕吃了反应不好后，她又乘乱在粥里放入了能置人于死地的大量砒霜，想要诬告你阴谋毒害朕，以置你于死地，真是阴险狠毒！还好你福大命大，活了过来，不然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赵恒叹道。
　　“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她？”莫惜又问道。
　　“德妃竟敢在朕的饮食里投毒，还差点害死你，朕自然不会轻饶她。你放心，朕一定会诛她九族，以泄你心头之恨。”赵恒微笑道。
　　“不可！”莫惜一声惊呼。
　　“为什么不可？”赵恒诧异问道。
　　“我又没死，皇上却要她陪葬，岂不是太不公平？就算我死了，也只能她一人偿命，怎么能诛她九族？这不是牵连无辜吗？何况，那碗粥是我自己喝的，又不是她逼着我喝的，只怕她也料不到我会喝。”莫惜轻笑道：“皇上就放过她这一次吧！”
　　“她差点害死你，你竟然让朕放过她？”赵恒惊异道。
　　“可是我没有死啊！”莫惜道。
　　“那是你福大命大。太医都说了，你能醒过来是个奇迹。要不是苏学士，帮忙，莫惜你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了，你知道吗？”赵恒叹道，又温柔道：“朕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愿牵涉无辜，那朕就放过她的家人，只赐死她一人，你看好不好？”
　　“皇上，我并不是可怜她，我也并不善良，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是恨她恨得要死。可是，我能因为我，让一个孩子永远的失去母亲啊！我不能让赵皓从小在没有母亲疼爱的环境下长大。皇上，你是皇上，你有很多孩子，你的爱只能分给赵皓一点点，身为皇子，他从小得到的爱本就是残缺的，如果他的母亲再死去，他就会在一个无爱甚至是仇恨的环境中长大。”莫惜淡淡一笑，神色黯淡下来：“我爹娘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知道一个孩子没有父母照拂的孤独滋味，我知道一个孩子没有父母疼爱的心酸和痛楚，正因为我曾经深深的体会过，才不能让另一个孩子因为我而承受我曾经承受过的痛楚啊！皇上，我请你，饶了德妃，不是为她，也不是为我，只是，为了您的孩子，为了赵皓。”
　　“莫惜••••••”赵恒轻轻拂去莫惜脸上的泪珠，微微一笑：“朕答应你，不杀德妃。”
　　“谢谢你。”莫惜笑了，支撑着起身，微笑道：“你一定要说到做到。这样我才可以放心的离开汴京。”
　　“你说什么，离开汴京？”赵恒惊道。
　　“当然啊！我要跟先生到黄州去啊！”莫惜毫不犹豫道。
　　“莫惜，你难道就没想到留下来，留在朕身边吗？”赵恒声音沉了下来。
　　“我，先生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除非，皇上你把先生留在汴京，那我们以后就还可以见面，一起玩啊！”莫惜怎么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可是，你是皇上啊！那份刚刚萌芽的情愫，也只能被斩断了。
　　“朕不是只要和你见面，朕要你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妃子！”赵恒被她含糊的语气气恼，抓住了她的手。
　　莫惜试图挣脱，发现挣脱不开，只好违心道：“赵大哥，我一直都只把你当成一个大哥哥，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你现在知道朕是皇上，你也不喜欢朕吗？”赵恒逼问道。
　　“你这样说，我更不喜欢你！”莫惜不由恼怒，“你以为我莫惜是那种贪财慕利的女子吗？我告诉你，要是我喜欢，乞丐我也嫁，要是我不喜欢，皇帝也不嫁！”
　　赵恒却被她的恼态逗笑了，微笑问道：“好，那你告诉朕，你现在喜欢谁，想嫁给谁？”
　　“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莫惜被他那样望着，心底一阵颤动，头偏向一边，故作无邪。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喜欢朕？”赵恒微笑着，声音里是无尽的蛊惑，“留下来，朕会让你爱上朕的。”
　　“可是，你是皇上••••••”莫惜退避着他的眼神，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的温柔，她受不了起的。
　　“是，朕是皇上，朕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赵恒笑道。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一颗心。一颗唯一的心，一颗永恒的心，可是皇上，你不能给我。”莫惜一声苦笑。
　　“朕为什么不能给？”赵恒反问。
　　“因为你是皇上，而皇上，是没有心的。”莫惜轻轻一声。
　　“莫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朕对你的真心吗？”赵恒恼怒道。
　　“我不怀疑皇上此刻的心，可是一年以后呢？三年以后呢？十年以后呢？红颜未老恩先断，熏笼独坐到天明，这样的例子在皇上的后宫数不胜数吧！何况，我既不漂亮也没有足够的才华，只怕要不了一年，皇上的心就不在了。”莫惜淡淡笑着。
　　“莫惜，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你之前并不知道朕是皇上，朕相信，你对朕的情是真的，也请你相信，朕对你情也是最真的，朕会给你一颗永恒的唯一的心的。”赵恒紧紧握住了莫惜的手。
　　“怎么能相信啊？”莫惜轻轻笑着，声音透着淡淡悲凉：“如果你是赵大哥我会相信的，可是，你是皇上啊！自古至今，有哪个皇上做到了呢？后宫女子，盛宠而衰，下场尤为悲惨，陈阿娇、卫子夫、班婕妤、梅妃••••••，史书记载还少吗？赵大哥，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不想得到像她们那样悲惨的结局啊！”
　　“不会的，不会的，你谁也不是！你会是朕的玉环，朕会与你‘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从今以后，朕只会爱你一人，朕的有生之年只会陪你一人度过，相信朕，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赵恒握紧了莫惜的手，郑重道。
　　“玉环？皇上忘了，‘宛转蛾眉马前死’吗？”莫惜轻轻一笑。
　　“不会的！莫惜，你没有亲人，朕也无可封赏，自然没有误国殃民的杨国忠，何况你这样的体察民情，关心民间疾苦，且才智过人，颇有见识，你一定会成为助朕成就中兴大业的贤妃的。”赵恒笑道。
　　“才智过人，颇有见识，皇上真是谬赞了。皇上就不怕我成为第二个武则天么？”莫惜一声淡笑。
　　赵恒怔了怔，随即笑道：“朕知道，你不会的。”
　　“皇上现在相信我，可是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的时候，我只怕就万劫不复了。”莫惜轻轻笑着，“后宫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我没有这样的心计也不想有这样的心计去防御去反抗。这样会活得太累了，我不想让自己心陷缧绁。赵大哥，如果你真的爱我，请放开我。我只是山间的一只百灵鸟，这样的繁华锦绣不属于我的。就这样离开，我会永远记者赵大哥的情意，我会永远保持着对赵大哥的这份情意，而不会让这份情意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变质最终消失甚至变为怨恨啊！”
　　“莫惜，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朕，是吗？”赵恒一声苦笑。
　　“从你对我说出‘朕’这个字起，我就不能再相信你了。”莫惜淡淡一笑。
　　“如果朕要强留下你呢？”赵恒突然发狠起来，逼视着莫惜。
　　“山间的百灵鸟被关在笼子里，最终会死去的。如果皇上希望得到一具美丽的尸体，可以留下莫惜啊！”莫惜好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眼睛。
　　“你，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朕身边吗？！朕真的这么让你讨厌吗？！”赵恒一脸的受伤，抓着莫惜的手臂咆哮着。
　　“不是啊，不是啊。我也喜欢赵大哥的，可是，为什么你要是皇上呢？”手臂受痛，莫惜忍着许久的泪在他的逼视下终于流了下来，“皇上的爱注定是慢性伤害啊！我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未来，只有放弃，牺牲现在。请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我知道，我知道你需要人陪，需要一个说知心话的人，可是，我不想受到可以预见的伤害啊！我不想我们的情意终有一天消失甚至变为互相怨怼啊！”
　　“莫惜，莫惜••••••”赵恒紧紧抱住了莫惜，温柔的轻唤。
　　这一刻的温柔，好想持续到永远，可是，不能，再多一分依恋，心里的围墙就要崩塌。不可以，不可以因一刻的贪欢而将一生埋葬啊！赵恒，原谅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皇上呢？如果你真的只是普通的王子王爷，我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我可以无忧无虑享受你的宠爱。可是，你是皇上，你要担负太多的责任，你不可以有喜好厌恶，你不可以只爱一个人，你不可以恣情纵性，我们也不可以像一切的普通夫妻一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赵大哥，我要走了。”坚决的挣脱开他的怀抱，莫惜低声道，不敢看他的眼睛。
　　“留下来，陪我一天，好吗？我会永远记着这一天的。”赵恒没再强求，只是温柔问道。
　　莫惜愕然，最终点了点头，眼泪顺颊而下。
　　“你要穿什么衣服，我帮你拿。你看••••••苏轼，你怎么还在这里？”赵恒转过头，脸色僵住了。
　　莫惜也是脸色微红，这么说，刚才的一幕先生都看到了。
　　“皇上并没有叫微臣退下。”苏轼无可奈何苦笑。
　　“你，你不知道避讳吗？”赵恒恼怒。
　　“微臣站这么远，已经避讳了。”苏轼苦笑。
　　赵恒无可辩驳，只得淡淡一声：“好了，你退下吧！”
　　“皇上，乌台的人还在外面等着，是让微臣回乌台吗？”苏轼淡笑问道。
　　“小邓子！”赵恒走到门口唤了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小太监进来候命。
　　“你带苏大人去值史馆休息，明日朕自有安排。记住，要以礼相待！”赵恒冷冷道。
　　“是！苏大人，请。”小太监忙奉命领苏轼出去了。
　　“赵大哥，你要怎样安排先生？”赵恒转身，莫惜问道。
　　“你不是说苏轼会被发配到黄州吗？那朕就让他去黄州，可好？”赵恒笑道。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朝堂的事，我才不管呢！不然可不是借宠徇私？”莫惜笑着，又嗔道：“你转过去呀，我要穿衣服。”
　　赵恒笑着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