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劳致富》猫小瓷

45、丁女士的黑历史

　　“这是我未婚妻。”

　　星星男指着身边的人介绍道，笑得温柔而坦然。

　　这一刻，女孩终于知道自己那些近乎痴狂的幻想看起来可笑又可怜。

　　她僵硬的礼貌回应，努力的装作自己毫不在意。甚至，她想，他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这是最最正常的事情，应该用满不在乎的态度去接受啊。

　　可是，恋慕之情像是大潮，压抑的越深，回扑的就越猛。那个人的好，往日像是蜜一样的好，如今都变成了淬毒的刀。扎一下，整个人都无药可救了。

　　女孩禁不住去想，去比较。

　　长相平凡，衣着普通。有些苍白孱弱，脸上挂着同样温柔的笑容，那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

　　凭什么？

　　她怎能配得上女孩心里的这颗星星呢？

　　仅仅是因为出场时间早了些吗，她到底比自己强到哪里？

　　明知道不对，还是遏制不住自己。越来越多的质疑在女孩心里反复翻腾，搅得她烦乱。

　　可是，晚了。一直追随他的，向他奔跑的心，现在是如何都不能停止了。

　　那些埋藏在身体里的最阴暗潮湿的念头，像是得到了这毒的滋养，慢慢的攀爬上了心头。

　　※※※

　　在毕业之前，星星男，痞子男和女孩曾经组过一个小乐队。叫找幸福。很受学生追捧。此后每一次大学毕业狂欢，他们都会被邀请上台演出。

　　后来，星星男带的第一届学生毕业了，他真的是开心极了。在台上弹吉他的时候竟比痞子男还要亢奋。女孩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和那些欢呼声，她觉得好像是在为她和星星男在一起而祝福，连这音乐也是。

　　那晚大家喝了很多，星星男抱了每一个学生，抱了她，她也抱了痞子男，后来她忘了抱着谁咯咯直笑。一直到其他人都站不住，互相搀着回了宿舍。女孩如愿以偿的挽住了星星男，回到了教师公寓。

　　她抖着手，喂他喝了所谓的解酒药。

　　前所未有的冷静，前所未有的慌张。

　　那是她第一次贴他的那么近。

　　他口中呼出的浓烈的酒气和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混合起来竟是让人心跳的序曲。甚至于，她忘了自己最后的迟疑和理智，迎上了那张合着的干涸的薄唇。

　　夜很凉。

　　但火热交缠的身体似乎永远不会降温。

　　一切太过任性，不计后果的行为，都会得到相等的惩罚，以及无法收拾的残局。

　　※※※

　　清晨，伴随着开门声，门口有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响起。

　　一个人抱着箱子先冲了进来。

　　然后突然停住。

　　而后面蜂拥进来的男生女生们，都被一声断喝惊的止住了步。

　　“都他妈别进来！”

　　接着是门狠狠摔上的声音。

　　女孩仓皇而起，看到的不是星星男温柔的笑眸，而是痞子男暴戾的要杀人的眼神。以往那个整日没有正型总是挂着笑的痞子男，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他冲上来揪起还没清醒的星星男，就是发疯的抡拳头砸。

　　女孩尖叫。

　　星星男从迷迷糊糊中惊醒，才恍然发现这一切。

　　挣扎，不解，震动，惊恐，懊悔，愧疚……情感在他狼狈的脸上蔓延开来，没有喜悦，也没有温柔。

　　“对不起。”

　　不，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开始，也不是这样的结束。

　　女孩不顾羞耻的跑过去，她说，“老师，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她不再隐藏，她要告诉他，这不是别人想的那样，这是情投意合，是天作之合。

　　星星男望了她一眼，眼神里依然没有轻松。那沉重的眸色里，充满了羞愧与痛苦，还有怜悯。

　　然后，他哭了。

　　他对痞子男说，“对不起。你还是杀了我吧。”

　　……

　　一念之差。

　　以为都会得到解决的任性做法，以为会让真相大白坦然面对人生的任性做法，做了才发现伤人伤己。

　　“我真是个傻逼。”

　　痞子男垂下拳头，大笑。然后深深的望了女孩一眼就离开了。

　　※※※

　　坏事和桃色八卦，在校园里扩散的速度，不亚于最猛烈的病毒。

　　女孩的身边，星星男的身边，出现了各种窃窃私语。这让女孩有些恐惧起来，她害怕这些话最终会落到她那个古板的父亲耳里。

　　而墨菲定律说过，越担心害怕的事情，越会发生。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系最帅的Y老师要辞职了。博士都不读了。”

　　“什么？不会吧！我还专门为了他选修了枯燥死的《法制史》呢！”

　　“什么不会。我听说是上面的领导决定的。”

　　“啊？是不是被潜规则了啊？”

　　……

　　背后的女生们故意大声的假装聊着天。

　　听着的女孩脸色越发惨白难看。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一路狂奔去他的办公室，急于求证的女孩，忘了从那天尴尬的早晨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或开口的现状。

　　正在收拾的星星男，见女孩冲进来，愣了一下。

　　两个人见了面，像是很多年没见了一样，有些陌生，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要走？”

　　“嗯。”

　　“你为什么走？”

　　“……”

　　“为什么啊？”

　　星星男不回答，也许是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只是沉默的收拾这东西。

　　“是不是因为我？”女孩冲过去企图阻止他收拾的动作。

　　星星男僵了下，迅速抽回被女孩按住的手。

　　看着他抽手的样子，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女孩的自尊心瞬间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尖声叫，“都是我犯贱！是我的错！我去跟老头子说，是我……”

　　星星男转过头，安静的凝视着她，打断道，“不是的。别多想了。因为我自己。留在这里，我没法面对朋友，面对家人，爱人，包括我自己。”

　　他语气很沉，很压抑，像是承受着巨大的错。

　　女孩突然后悔了。

　　她觉得他这样走了，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想着，泪就下来了，她哭着哀求道，“别走好不好？我错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不爱你了。不想着你了。你留下来继续学业，继续做你的老师。”

　　星星男叹一口气，替她擦了擦眼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说，“对不起。”

　　然后，捧着箱子离开了。

　　就这样离开了。

　　其实她知道，就算他想留，作为校长的父亲也不会让他留下来。

　　成长的代价总是那么疼。

　　需要失去自己爱的人，伤害爱自己的人，才能得到领悟。

　　而她没想到，此后的领悟，不仅仅是这些。

　　※※※

　　女孩怀孕了。

　　对许多人来说是喜讯的消息，对她来说，像是个噩耗。

　　迎来的是父亲的责打，母亲的垂泪，昔日朋友们的叹惋。几乎所有人都替她做了决定，理所当然的处理掉。

　　这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可女孩从来没想过放弃。

　　被母亲强带去了医院，又从医院跳窗逃走。

　　被父亲抽了耳光，大声呵斥，要求断绝关系后，安静的收拾包裹。

　　“他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还那么愚蠢！”

　　“这是我的孩子。”

　　啪——

　　“你给我滚！我就没你这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女儿！”

　　提着包离开。

　　“你信不信你敢出这个门，我就让他连饭都吃不上！”

　　呵呵。

　　爸爸，你已经动用关系，把他赶出学校，赶出城市，让他在其他地方也做不成老师了，不是吗？

　　女孩心想。

　　可这个小生命，是属于我的啊。谁也不能剥夺他活下来的权利。我会一直保护他。

　　她温柔的抚了抚肚子，坚定了向前走的路。

　　※※※

　　后来，女孩来到星星男的故乡。

　　之前在其他城市做的工作总会被各种理由开掉，这些也都是她那个好父亲的功劳。而母亲，迫于父亲的压力，只能偷偷的给些钱，到后来也渐渐的失去了联络。

　　换了母亲的姓，想要重新开始。

　　也许没有了这样丢脸的女儿，身居高位的父母就不会这样的痛苦了吧。

　　被亲人、朋友渐渐遗忘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有个人会在这时候伸出手来。

　　追随她而来的，偏偏是痞子男。

　　他把之前像猴子一样的卷毛剃了个干净，叼着烟，拎着包，笑着打招呼道，“唷，这么巧。”

　　大城市的律师做的太没有挑战了，我决定返璞归真。感受下小镇的田园风光。顺便看住逃家的小妹妹。他这么说。

　　后来，他开了个酒吧。女孩到里面唱唱他们年轻时候“找幸福”乐队的歌。

　　一晃就是好多年。

　　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苦哈哈的日子都过的很舒心。

　　没再遇到那个人前，还以为时间是个好东西，只要能藏着掖着，就能把一切痕迹都抹平了呢。

　　※※※

　　“还以为只要不说，早晚都会忘掉呢。”丁女士说到这，淡淡的叹了口气。

　　我盯着对面的白墙，许久不出声。

　　说完这句，她也没打算再开口。

　　半响。

　　“这故事挺长。”我挠挠头，说道。“其实故事中的人，我也都对上号了……也就是因为对上号了，我这才有点消化不良。”

　　她点点头，理解道，“我也觉得你这个年龄很难接受。”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问道。

　　“不知道。”丁女士摆摆手，不负责任的回答道。

　　好吧。也真是她的风格。

　　我想了想，又说，“出了院，我要去看看杰叔。”

　　“嗯。你去吧。”

　　“这么无情。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你哟！”我打抱不平道。

　　“你这熊孩子懂什么。早知道不给你说那些了，竟说些没大没小的话。”丁女士冷不丁的抽了我后背一巴掌，恨恨的说。

　　我疼的龇牙咧嘴道，“你的黑历史拿我泄什么愤啊？”

　　“因为你就是我最大的黑历史！”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门。

　　这事实，确实让人无话辩驳。

　　“那于老师那边……”我又忍不住问道。

　　本来跟个斗鸡似的丁女士，一听于浩然就有些泄气，说道，“我又不是二八年华的怀春少女了。何况人家也有了老婆。还能怎么着？”

　　“没想法就行。没想法就行。”我呵呵的笑道。

　　“不过，你都没想过要认……”

　　“打住！打住！”我赶紧打断她这不着调的话，知道她想说什么。想了想她轻描淡写的说关于我的那段回忆，明白其中熬过来的艰辛和苦楚在现实中不可能真的一笔带过。而那时候，所谓的父亲又在哪儿呢？

　　“你以前说，我是你的孩子。现在还是你的孩子。这样就好。就够了。其他的，我也不想要。”

　　我郑重的总结性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