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少年》漏水的咖啡杯

4、第 4 章

　　床上的少年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做了一场噩梦一样不安地抖动着。
　　相较于外面的安静，意识空间里吵闹的有些过分。

　　叶一龇牙咧嘴：“疼疼疼，你轻点！”刚刚被伤到的时候没反应过来，所以并不会疼痛，这个时候亲眼看到之后大脑才消除了暂时的麻痹，星际海盗的匕首可能是特制的，连皮带肉撕下来好大一块，文佳期不是专业的医生，干脆变出来一个医用机器人，而他则是按着叶一的胳膊让他不要乱动，以叶一一身力气，文佳期按着他就已经很费劲了，还要听他在自己耳边大呼小叫。
　　文佳期不爽了，示意医用机器人把夹着医用棉的止血钳递给叶一：“那你自己来？”机器人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好吗，真不知道意识空间这里的规则到底是怎样的，平常的家具摆放凌乱或者损毁后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恢复如初摆放整齐，在意识空间里面的意识受伤了却不能恢复，就像是现实里人受伤一样要处理后才能恢复。

　　让自己来更下不去手，叶一只能开口请求中场休息：“……停，我缓一缓。”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滴落，文佳期按着叶一的手松了下来，他也察觉到了叶一的不对劲，叫停医用机器人的动作，打算让叶一休息一下然后继续给他清理伤口。

　　看着伤口叶一产生了疑惑，平时的自己不是不能忍痛的人，打篮球骨裂的时候他都能忍下来，今天光是清理伤口却能让他这么难以忍受。

　　耳边出现小z的声音：“因为那些星际海盗的匕首都是特制的，在刺伤人的同时还会将扩大疼痛的药物留在伤口里，一般这种药物用来刑讯逼供上。”
　　似乎是觉得只是简单的言语描述不够准确，小z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根据分析，驾驶员叶一伤口残余药物归属于第二类违禁品，如果不及时清理干净的话药物会扩散至全身，即使未来回归身体，药物依旧会起效果，此类违禁药物会将疼痛等级提高十倍，影响时间可能伴随你的后半生。”小z的解释冷冰冰的，“当前疼痛等级相当于女性分娩，如果不及时清理干净的话，药物继续扩散，你未来就算稍微剐蹭一点皮都会享受到一次现在等级的疼痛。”

　　叶一倒吸一口冷气，哆嗦着声音开口：“继续。”

　　文佳期奇怪地看了一眼叶一，完全不理解他的脸色为什么一瞬间变绿，文佳期示意医疗机器人继续给叶一清理伤口。

　　“啊啊啊啊啊——！！！”

　　清理干净伤口里的残余药物之后，叶一才缓和过来，疼到发麻的头皮也终于放松下来，缝针的疼痛和刚才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个时候小z来了一句：“恭喜你成功分娩。”叶一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文佳期看他：“你很冷吗？”
　　叶一：“不。”
　　文佳期：“哦。”
　　叶一：小z，以后不要对我说冷笑话。
　　小z：本智能未能找到符合冷笑话的通话记录，冷笑话，俗称……
　　叶一：那你以后少说话。
　　小z：是。

　　叶一的伤口终于磕磕绊绊地处理好，文佳期给叶一打了个“娇气大少爷”的标签。毫不知情的叶一给自己之前的叙述加了个总结：

　　“你是黑洞。”

　　文佳期黑线：“那只是我的想象力。”

　　叶一：“黑洞。”

　　文佳期：“想象力。”

　　人怎么可能会是黑洞，他可是正经的地球人，更何况他可是在意识空间里什么都能创造的，说不定叶一经历的是自己潜意识创造的场景。
　　叶一举着受伤的手臂在文佳期面前晃晃：“那我手上这道伤口怎么说？我总不可能是自己拿刀子划的吧？”
　　文佳期：“……”叶一这样的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了撒谎而自残的傻子，但是让他相信自己是黑洞也太扯了。
　　叶一：“哼。”一位文佳期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话，他表情得意，活像一只从主人那里夺下一条小鱼干的大猫。
　　文佳期自觉相信这话的人才是傻子，但是叶一却说的这么肯定……
　　文佳期：“眼见为实，我要亲自看到才会相信。”他把手伸向门把手，回头注视叶一，“你不是说你是从这扇门打开进去的吗？那我就打开也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好了。”说着就打开了有魔方标记的门。
　　门缓缓打开，叶一期望看到文佳期惊讶的表情，

　　然后……

　　文佳期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叶一：“……这就是你说的门？”

　　门打开之后只是一面墙，叶一：“……”不可能！

　　叶一跑过来，用手触摸墙面，实实在在的冰冷墙面用现实打了他的脸：“怎么会？”明明他打开的时候门那边是另外一个房间，怎么轮到文佳期打开门就变成了一堵墙。他不禁伸手触摸耳钉，小z的存在又代表了他的经历不是假的。

　　小z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洞只是一个媒介，这个世界上所有被文佳期吸引的意识都能打开进入这些门，唯独只有他不可以。”说的差不多了又自以为幽默地补充一个形容，“就像一扇大门本身不能穿过自己一样。”
　　还真是形象又幽默的比喻，叶一挥挥手示意小z闭嘴。
　　叶一挥手的动作被文佳期误以为他在打发自己离开，

　　文佳期：“算了，你说是黑洞就黑洞吧。”谁让叶一受伤了呢，伤者最大。

　　语气敷衍，显然没有把叶一的话当回事。

　　叶一抱着受伤的胳膊呆呆傻傻地看着再度关上的门，门上的魔方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样疯狂旋转。难怪小z说告诉文佳期也没有关系，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相信。想要文佳期相信自己的话，用文佳期的话来说就是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
　　叶一勾唇一笑，不是想要眼见为实吗，那他就让文佳期跟着他的视角一起眼见为实好了。叶一抬手稳稳接住自己变出来的迷你摄像机，他就不信文佳期看到之后还坚持否认自己是人形黑洞，从某一方面来说，叶一还是非常执拗的,他下定决心要让文佳期相信自己见到的都是真的。

　　打开魔方图案停止旋转的门，叶一面前果然是另外一个房间，而不是一堵墙。

　　上一次打开门看到的是一架机甲，这一次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副景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其大小不亚于他去过的号称世界上最大的寒露宫图书馆，雪白外壳的机器图书管理员浮动在巨大的书架和走廊之间，一个机器人捧着一本纸质书在叶一面前路过。
　　叶一清楚地看到纸质书的外面附着着一层柔软的半透明保护膜，薄薄一层果冻状的保护膜上有一个电子按键，就像是这个时代的保险箱一样。大概是每一位借阅的人都需要输入特定的密码才能打开？
　　整个房间没有一个活人，叶一不好傻乎乎地直接闯进去，于是返回后关门。小z没有像是之前一样及时给出说明，叶一开口问：“你知道刚刚那是哪里吗？怎么不出声给我介绍一下？”
　　小z怂耷耷：“非常抱歉，本智能只属于黑洞连接的其中一个宇宙，对其他宇宙并不了解，无法提供介绍。”
　　叶一：好吧，解释权都在你这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治疗伤口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再打开一扇门如果还是第一次那样场景的话，再遇到一伙星际海盗的话，以他现在的体力完全应付不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叶一打算留在现在的意识空间里好好休息一下。

　　淡淡的香薰味道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叶一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养伤，正对他的墙壁变为了文佳期的视角，面前的景象显然已经不是在室内。

　　文佳期身着潮牌T恤，脸上挂了一副价值不菲的太阳镜，踏着限量款球鞋的脚踏在……共享单车的脚蹬上。谁让他现在还不会开车呢，文佳期的爸妈三令五申高考完之后才能学车，因此文佳期只能对着车库里几辆豪车眼红，该出门的时候除了打车就只能是共享单车了，什么，公共交通？文佳期像是那种大热天和人一起挤公交的人吗？

　　六月的杭城已经非常热了，敢于在艳阳天的大中午出现的除了为生活努力的外卖小哥就只有一个文佳期，为了尽快缩短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时间，文佳期硬是把共享单车骑出小电驴一般的风驰电掣，今天的文佳期是太阳底下最靓的一个仔。

　　叶一：“要去哪儿？”文佳期在外面感受到的高温已经传达到了意识空间，叶一干脆给自己变出空调和冷饮，一边吃一边看身边的景物飞快地往后跑。
　　文佳期：“班会聚餐，不能不去，这应该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聚会了。”
　　叶一：“哦。”
　　文佳期：“我很好奇你在做什么。”语气这么悠闲，他很不爽。
　　叶一：“我在吹空调吃冰棍。”
　　文佳期：“……”蹬两下停一停，单车维持之前的速度继续前进。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化身没有感情的交通工具，文佳期哼一声继续卖力踩单车。
　　叶一两口吃完冰棍，顶号上线：“换我来，你给我指路。”
　　被下线的文佳期懵逼，然后看到叶一变出来的冷饮，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瓶冰镇矿泉水就往嘴里倒，爽——被太阳晒的烦躁的心情也瞬间恢复平静。学着叶一刚才的模样瘫在沙发上大爷一样地指路，文佳期充分感受了一把万事不用亲力亲为的贵族老爷般的颐指气使。
　　绿灯一秒转变为红灯，叶一稳稳地把单车停在靠近人行道的树荫下，聒噪的蝉鸣让本就燥热的环境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文佳期：“叶一，你真是个好人。”你一定是看不惯我在外面受苦受累地晒太阳才顶上去。叶一大佬在他的内心形象已经描上了一层金边，文佳期继续吹彩虹屁，“你看你这强大的平衡能力，都不用我下单车直接上就能继续往前走，连晃都不带晃的。”
　　叶一嗤笑一声换文佳期上号：“我是不放心你的身体反应速度，谁给你的自信你能骑车不被车撞到？接下来往哪边走？”
　　“直走，下个十个路口右拐就能看到知味观。”好吧，你是大佬你说的都对。

　　文佳期顶着被晒了一路发红的小脸走进知味观，在大堂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聚餐的包厢。
　　包厢里闹哄哄的，高考结束后的欢乐气氛在这个小小的包厢里到了最高点，关系好的男生女生几个一组挨着坐，仿佛两辈子没见过面一样说不完的话。

　　“佳期佳期，来这儿坐，位子都给你占好了！”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朝文佳期的方向挥挥示意，是药超杰，文佳期的青梅竹马，
　　文佳期走过去拉开位子坐下：“怎么大家都来这么早？老窦来了吗？”老窦是他们的数学老师，是一个风趣幽默的小老头，是难得遇到的讲课不会让学生打瞌睡的神奇老师，高中三年和所有班级成员都相处得很好。
　　“没呢，打电话说车堵路上了，说是让咱们先开席。”药超杰晃晃手机，“他们都说晚上要一起去唱k，你去吗？”
　　“恐怕不行，今天是我约二院专家医生看病的日子。”文佳期指指自己的脑袋，“老毛病了，每个月一次。”
　　他指的是自己运动延迟的毛病，知道文佳期每个月都必须去看一次医生，药超杰扁扁嘴：“我们一起长大，也没见你这病好多少，要不换个医生算了，算了算了，既然你不去的话我也懒得去，一会儿吃完饭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文佳期：“我觉得换谁都一样，我已经做好打算一辈子这么慢下去了。”
　　从小到大只有药超杰这个小胖妞有耐心等文佳期慢吞吞的回话了。
　　药超杰哥们似的拍拍文佳期的肩膀：“没关系，你慢点就慢点吧，脑子够快就好。”

　　整个包厢分成两派，一派是欢天喜地，另外一派阴气沉沉，在文佳期进来之后就用死亡视线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这一次高考的试卷难度很高，自诩好学生的他们可能答卷失利，看到文佳期一脸轻松就认为他一定又是稳操胜券。

　　“你看他们，一脸愁眉不展的，”药超杰大眼睛朝角落里是示意，“平时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总是背地里说你坏话，就因为你说话反应慢编排你高考肯定考不好，我可碰到不止一次了。”好几次都出现让他们闭嘴，药超杰因此和这些同学关系都糟糕得很，如果不是今天有老窦，她也不想来。然而老窦堵车过不来，她也想早点吃完早点走。
　　“他们说他们的，不生气，来吃菜。”文佳期给药超杰夹了一筷子竹笋，“说再多我也少不了一块皮，为这种事情生气多不划算？”高中毕业了，同学会五湖四海地分散，以文佳期和药超杰没什么人缘的情况，这辈子再相见都是一个低概率的情况，他懒得和这些人计较，

　　在文佳期给药超杰夹了一筷子竹笋之后，又一双筷子给她夹过来一只剥好的大虾，文佳期看了一下，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位是？”
　　“这是我……”药超杰的脸瞬间变红，她捅了捅刚刚给她夹菜的瘦高女孩。
　　女孩朝文佳期点头：“叫罗培然，是超杰的……”看了一眼药超杰，她一个劲儿地朝自己使眼色，罗培然才干咳一声，“是超杰的朋友。”
　　罗培然：“我正好有一个同学在二院住院，不妨一起去。”
　　冥冥中有强烈的感觉，文佳期开口：“你要去看的同学……也是生病了吗？”
　　罗培然喝了一口水：“应该算是生病吧，他昨天倒霉被花盆砸到头了，据说现在还在昏迷不醒，我爸让我去看望一下，毕竟是熟人的儿子。”

　　酒足饭饱之后，和迟迟赶来的老窦打过招呼之后这次班级聚会就解散了。三个人，不，其实是四个人坐着罗培然的车一起去二院。
　　住院部的走廊弥漫着酒精味，几个小伙伴按照护士的指示来到叶一住着的单人病房，敲门进去之后，罗培然把探病鲜花放到门边的小桌上。跟在后面的文佳期和药超杰探出头来。

　　刺眼的阳光穿透薄薄的纱窗照射进病房里变得柔和了许多，病床上脑袋包着绷带的少年长了一张和叶一一样的脸。
　　文佳期呆住，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叶一的身体，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他、他——”
　　“他是不是叫叶一？！”
　　罗培然点头，不明白文佳期为什么这么激动。
　　文佳期已经开始疯狂在意识空间呼叫叶一：“叶一叶一快出来，我看到你的身体了！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