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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瘾(3) ...


  •   “秦先生,你从哪招惹来的这种人?”

      秦乙怀笑眯眯地从安全位置走出来,神情温和无害,他淡声道:
      “比起问我,当务之急是不是把他送到医馆?”

      知知警惕地后退半步,不知道这是秦乙怀哪一招:“我为什么要管他?他刚刚还在攻击我。”

      “那看在我的面子上呢?”

      知知油盐不进:“你是谁?我与你不熟。”

      “那可真是难办。”秦乙怀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却拧眉做出为难的表情,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正中靶心,“这样如何,我付你钱。”

      知知:“……”
      他是怎么知道,她现在极度缺钱的?

      **

      执意要求把人送到医馆的是秦乙怀,进了医馆门之后,走到里间再也没出来过的也是秦乙怀。

      知知‘尽职尽责’地把男人扶到椅子上,店里的老医师便主动走了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老医师是昨日给知知换药的那位。
      昨天他刚给知知换完药,知知就丢下拐杖不知跑哪去了。

      拿疑惑的眼瞅瞅拄着拐杖的知知,再移向椅子上昏过去的男人,他声音严厉地问:“要看病的是你啊,还是他啊?”

      其实知知的腿也有点痛,可能伤口又裂开了。
      但她想也没想,把被骂的待遇送给昏迷的男人:“是他。我很好,我没事。”

      “哼,这么大个男人了,连照顾好自己都不会,还动不动就昏过去,真是没用。”
      果然,就算昏迷中,男人还是领走了老医师的一顿数落。

      “咋昏的?”老医师一边处理着男人身上裸露部分的细小伤口,一边问。

      “我揍了他一拳。”

      老医师解开他的衣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肚子上拳头大小的一个赤红伤痕。

      老医师余光瞥了知知一眼,问:“他对你意图不轨?”

      “……没。”

      “那你干什么揍他?”

      “我也不知道。”知知的眼睛往里间溜了一圈,没看到那个身影,“刚进去里屋的那个男人让我揍的。”

      “你还真听话。”

      “……不说这个。”知知难得嘴钝,神情僵了僵,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墨黑的眼仿佛能透析万物,此刻攫住面前的男人身上,她严肃道:“这个人有问题。”

      正常人哪有被揍了肚子后昏过去的,不该是疼个半死然后越加清醒吗。
      所以知知判断,是他吐出来的那些东西有问题。

      外加他那些诡异的举止……

      知知骤然轻声,靠近老医师说:“我觉得,他是中瘾了。”

      老医师正翻着男人的眼皮,撬开他的嘴闻口腔中的气味,闻言平淡地点头:“是。”

      “都已经抓住了吴夔,为何城中中瘾的人不减反增?”知知眉头皱得很深,她看向老医师,“城里的粉不是正在被清理吗?为何越清越多?”

      “就算你这么问我,我还是昨天的那句话。漏网之鱼,正在抓。”

      知知看着老医师,神色不明。
      思索良久,她放弃了追问,转头四顾说:
      “总之……医馆里有绳吗,我先把他绑起来,以免他忽然醒了又发疯。”

      找到根粗如铁索的麻绳,知知蒙头一缠,秦乙怀正好从里间出来。
      他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毫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问:“如何?”

      问的是知知,知知看他一眼不说话,伸手拍了拍老医师的肩膀。

      老医师才悟到知知这是把问题推给他了,他瞅了知知一眼,回答道:“他心律混乱,眼周泛白,像是突然的狂疾……请问,他是吃了什么吗?”

      知知又不说话,抬头瞧秦乙怀。

      秦乙怀低头,对上知知探寻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冲她微笑了一下,说:“谁知道呢。”

      他说完,就向柜台结账去。遗留下来的那句话,知知越听,越像是在对自己说。

      从医馆出来,知知第三次想要询问:“秦先生,这个人……”

      秦乙怀第三次打断她的问题:“啊对了,林姑娘,有关这个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论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这一世上一世,知知最佩服秦乙怀。

      她叹了一口气,回道:“说吧。”

      “我长话短说。”秦乙怀弯唇微笑,嗓音温和,“我希望能雇林姑娘几天,在这几天内,再有相似的情况,我好安心些。”

      知知抓住他言语中隐藏的细节:“你是说,这样的人你以后还会碰到?”

      秦乙怀眉眼上扬,笑意更深:“我的意思是万一,万一再遇上,有林姑娘在,我也不用狼狈逃窜。”

      狼狈?逃窜?
      城墙下的偶遇是意外。但如果没碰上知知,秦乙怀绝对有把握甩开他。
      他当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跟狼狈一点关系也没有。
      知知在心里瞪他一眼,没有戳穿。

      至于他说的,雇佣……

      知知的理智不想在秦乙怀身边久待,非常不想。
      但她要是不待在秦乙怀身边,她的心魂又会因为担心而安定不下来。

      为难之际,知知抬头,发现他正用一种无懈可击的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
      他的笑容掩藏很多心思,饶是知知,也无法读懂的心思。

      她迟疑。

      秦乙怀见知知警觉地看自己,脸上满是犹豫不决的神态,他手伸向宽袖,取出一样东西。
      “至于这个,姑且算是林姑娘出手的谢礼。”
      他伸手,递给她一个瓷白小瓶,眼睛在她受伤的左腿处轻飘飘地掠过。

      瓷瓶纯白.精巧,瓶身贴了一张红纸,上面书着医馆的老字号。
      这是淮州最名贵的金疮药。

      知知看向秦乙怀乌黑的眼——原来他方才的离开是为了买这个。

      俗话有说,收人手短、吃人嘴软。可他只是拿出了他的贿赂,她的心就软了半截。
      “好啊。”知知决定应下,把瓷瓶收在掌心,“但是我酬劳很高。”

      秦乙怀微微躬身,笑道:“绝不吝啬。”

      **

      如果不是知知在秦乙怀身边待过九年,知道他极其擅长扮猪吃虎,或许就被他精湛的演技骗过去。

      他一个清波陌生面孔,穿着精致高档的绮罗绸缎,住最好的客栈,开两间最好的上房,路遇乞儿慷慨施舍,街边叫卖说买就买,身边还只跟着一个瘸腿姑娘,试问哪个小贼不心动?

      反正,莫名其妙被拉过来逛街的知知是挺心动的。

      “林姑娘,这些如何?”
      在人流往来的街市上,秦乙怀又一次对街边小贩叫卖的寻常物什产生兴趣。

      “秦先生你自己看吧。”曾为同一条街的小贩,知知不好意思说这个人卖的东西价格虚高,故随便应付了一声。

      秦乙怀眼睛在摊子上扫过,看中一个精雕木偶娃娃。他把小木偶拿起放手里,捏捏这戳戳那,很满意的样子。
      接着,他又粗粗往摊子上看了几眼,链子串子抓了一把,一起付了钱。

      小贩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爽快的客人,笑得嘴都合不拢。
      知知见小贩笑到脸上褶子堆在一起,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钱财万能。

      秦乙怀把买来的东西随便往衣服里一塞,指着前头:“林姑娘,我们去前边看看。”
      说完,人就过去。

      寻常街市,被他逛出了灯会的感觉。

      知知叹了口气。
      她往前跟几步,随手伸出拐杖,绊倒了刚和秦乙怀擦肩而过的一个路人。
      路人两膝‘咚’一声着地,疼得他咬牙:“喂!走路不长眼啊!”
      非常标准的说辞,挑不出毛病。

      知知神情不变,慢慢弯腰从他袖子里拿出秦乙怀的钱袋,眼神平静如湖水,又似有薄怒如风雨来前。
      她轻声警告小贼:“别动他。”

      在其他人眼里,这只是小姑娘不小心绊到人弯腰道歉的场景。
      只有当事人知道,在这眨眼过的瞬间,升腾又销匿的威压和暴虐。
      装腔作势的小贼立马怂了。

      “林姑娘。”
      前方远远传来秦乙怀的喊声。
      知知看了地上的小贼一眼,撑着拐杖往前走去。

      “你遇到什么熟人了吗?”

      秦乙怀在原地等了片刻,知知才慢吞吞追上来。

      “是因为我腿脚不便,才跟不上秦先生。”知知微怒,拐杖跺了跺地。

      秦乙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疼不痒地戳破她的小谎言:“我以为我这种速度,对林姑娘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知知在心里‘啧’了一声,对于秦乙怀的话里有话,有点陌生,有点别扭,有点不爽快。
      她换了个话题:“秦先生如何?又看中哪些小东西?”

      “小东西?”秦乙怀摇摇头,笑得像个在河滩捡到普通卵石却珍藏起来当做宝的小孩子,“我认为,这些都是好东西。”

      知知盯着他的笑好一会,强迫自己移开眼,说道:“行,好东西。但你可以摸摸自己的钱袋,还能不能继续买这些好东西。”

      “那个啊……”秦乙怀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很长,很随便地说,“就放在林姑娘那吧,便当是雇佣你的报酬。”
      ‘就放在林姑娘那吧’——他知道自己钱袋被偷的事,也知道已经被知知取回来了。

      三流伎俩的小毛贼遇上出入战场的小将军,怎么可能尝得了甜头。
      知知就猜到秦乙怀是故意的,不是在试探那个贼,是在试探她。

      她说:“都给我了?那你还有钱吗?”

      “钱乃身外之物。”他伸手往袖子里探了探,竟然掏出一大把银票,“但是多备着点,能让我身心愉悦。”

      光天化日之下,秦乙怀毫不内敛,露财于众,就像是在告诉怀有歹心的人他愚笨又多财。

      知知额角抽痛,看不透他到底在发什么疯,终于忍不住发问:“秦先生,你这样招摇,是在引诱谁吗?”
      这一句,几乎已是点破了他的伪装。
      他明明精明似狐,却装得呆头似鹅。绝对有阴谋。

      而秦乙怀不惊不怵,神色平静:“林姑娘,我只是按照兴趣在清波游玩,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知知会信吗?不会。
      所以当秦乙怀提出接下来要去清波城最昂贵的鸿阳楼品尝美味时,知知半信半疑,还是回绝了他。

      “我离开半个时辰,马上去鸿阳楼找你。”知知是真的有事要离开,并不是借口。

      而秦乙怀的眼却微微有冷色的流光闪过。
      他的笑少了几分温柔,只是语调依旧平和:“好,我会在鸿阳楼里等你。”

      知知觉得他神色怪异,只是来不及多思,秦乙怀已经转身朝鸿阳楼的方向走去。
      她顿了顿,没有再开口。

      暂时告别。
      两人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秦乙怀去鸿阳楼,知知则是回到了几个时辰前与人交谈的小巷。

      与午前的温煦日光不同,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还远不到天光落山的时候,温度骤降,日光也偷懒颓靡起来。
      知知抬头看天,望见渐聚的重云,眉头蹙起,心里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长巷那端走过来的,依旧是午前的男子。
      知知面色淡淡地等着他走近,直到他在面前站定,开口问:“医馆的那个人,你们接走了吗?”
      男子恭恭敬敬:“是的,已经关起来。”

      “好。”知知点点头,抬眸,状似随意地抛出一句话,“其他人新中瘾的人呢?”

      男子没有一丝防备,下意识地回答:“全关在一起……”他愣住,回神的时候,看到了知知骤然凌厉的眼神。

      知知神情如诱捕猎物入了陷阱,气场全开,来势汹汹。
      她语气强硬:“果然,你们早就知道‘瘾’再次出现在清波的事!”

      男子吓出一身冷汗。

      “就连老医师都知道的事,为何独不告诉我?”
      “鹤溯今天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吧?”
      “城内瘾毒骤多,堂主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知知一个个疑问抛出来,气势如剑,咄咄逼人。

      面对她的诘问,男子败退屈服:“知、知姑娘,实不相瞒,这事确实是几日前突发,鹤溯大人也确实在忙着这事脱不开身。中‘瘾’的大多是普通人,没有多大危险性,二位堂主很安全。至于不告诉姑娘……也是堂主的吩咐。”

      “如果不危险,为什么不告诉我?”
      男子的眼神闪躲,支吾道:“我真不知……”

      知知看破他的所有细节,心中渐渐清明,反而镇定下来。
      她继续问:“那流入城里的粉去哪了?”

      事到如今,再有隐瞒也于事无补。男子干脆全数告知:“去向太多,堂内一时也不能全部查出来。目前只知道有两大处,一在港口暂转,被我们截住。另一处在鸿阳楼,鹤溯大人今日正在……”

      “你说哪!”

      知知突然高声问他,他吓得一激灵:“鸿、鸿阳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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