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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往事不堪回首 ...

  •   我没有把解雨臣的事告诉胖子,他这人说是大大咧咧的,但人其实比猴还精。我每次隐瞒些事,都能被他抓到苗头,稍微透一点口风,都会被他给摸出底来。

      以防万一,我就把这事瞒下来,免得他问东问西,把我妈的事也给顺藤摸瓜的问出来。要是胖子察觉到我的寻人计划,到时候肯定会在菜市场蹲点监视我,不给我出北京城的一切机会。

      那天解雨臣走了后,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医院,开始发愤图强的看书,复习得格外努力。我基础不错,勤能补拙,一方面是想弥补浪费的时间,顺利通过考试,成为半个知识分子。另一方面是不想辜负关心我的人,不管怎么样,至少也要对得起隔三差五跑医院给我嘘寒问暖的胖子。

      其他病房里,别人都在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就我奇奇怪怪的,病床柜上的草稿纸和书堆一大摞,单人间的学习氛围比高考前的高三教室都还浓厚,以至于我的病房成为了这一楼的传说。

      听着别人调侃,我也就应和着一笑了之。世界上的大部分途径都是曲折、难走的,我自认我是个缺陷很大的人。

      如今有个提升自己的路摆在我面前,无论结果如何,我相信学无止境,只要努力向前探索,成为比原先自己更强、更好的人,那么,此生也就无憾了。

      护士和主治医师开玩笑地评价我,说是每次给我换药时,都会看到我淡定自若地看书,给他们换出了一种关公刮骨疗伤,意在下棋的感觉。

      养精蓄锐一周,终于到了考试的那一天。我起得很早,精神抖擞地用过早餐后,架着拐杖准备进考点。
      吴邪和胖子的短信碰巧都在考前给我发来,什么考前须知、蒙题玄学都给他们说完了,看这架势,就差他俩跑到孔庙去帮我烧香祈福了。

      我选择的专业是行政管理,考试难度不高,相比于其他专业我也更感兴趣一些。考试的天数总共两天,科目也少,至于能不能过,我觉得问题不大。进考场后,环视周围一圈,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年纪比较大的社会人士。

      他们也在打量我,有些人还不时的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因为我的出现,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身残志坚。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大家的怜悯眼神,熬过了上午的考试。没想到的是,刚出校门,我又一次迎来了其他人奇怪的目光。

      围观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看着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我的眼皮不停地在跳。我认识这车标,叫什么宾利,还有价格,没个几百万是买不到的。司机走出来,帮我打开了车门,他道:“晓晨小姐,花儿爷吩咐我这两天都要来接送你回医院,请您上车吧。”

      他接过我的医用拐杖,放在后备箱里,再替我关上车门,一切都很顺理成章。然后我坐在真皮座椅上,如坐针毡,背都不敢往上面躺。

      说真的,不明真相的路人看我的眼神,像是个被大款包养的情人一样。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哪个有钱人家会沦落到参加成人考试?头脑再不好,就花钱到国外留学混文凭嘛,何必还来体验社会呢。

      想着还要被接送两天,我顿时心情变得十分复杂。在快到达医院时,我尴尬的出声道:“司机大哥,我坐着挺不适应的。麻烦你帮我托话给表哥,说我不用被接送,我能自己打车回去。”

      司机目视前方,转着方向盘。听到我的话,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般,回应道:“明白了。花儿爷说过,一切要依着小姐的意思去办。”
      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放心地躺在座位上,心想还好,解雨臣还挺善解人意的,这样一来倒是省去很多麻烦。

      不出所料,后面的两场考试后,我都没有看见那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
      本以为这就平安无事的我,直到最后一科目考试结束,才发现,解雨臣本人代替那辆车,在校门口等我出来。
      停在他身旁的,还有上次我摔破相,他带着我去医院的那辆自行车。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穿着内搭着粉色衬衫的黑色西装,而是穿着初见时的休闲装。
      不得不说,装扮在很大程度上会修饰着人的气质,今天的他少了些成熟稳重的气息,多了些他这个年纪应有的邻家大哥哥的味道。

      我挤在人流里,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打招呼,可解雨臣早就看到我了,朝我方向挥手。我走到他身边,如果女性的视线可以物化成箭头,那此刻我的身上早就插满了。

      我忍不住道:“雨臣表哥你还真来了。”

      “我说出来的话,一向说到做到。”解雨臣踩开自行车脚撑,坐在前座坐垫上。“快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我坐上去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提前给他敲响警钟:“听说这段时间查的严,大路上有许多交警,本来自行车是不能载人的,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啊?”

      他没有这一方面的经验,本想图个新鲜,想了一会儿还是道:“虽然做事要谨慎为上,但难得有时间把你约出来,率性而为一次也好。”

      这话把我捧得高,说不坐车的人是我,害怕被交警抓到的也是我,觉得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多,当下就抱着拐杖,侧坐在后座。
      走前他提醒我:“如果你坐不稳,我会骑慢一点。很多时候,我不可能照顾得全所有的事,你要做好自己照顾自己的准备。”

      骑过人行道,徐徐拂面的柔风吹着我们两人的头发,我合拢耳边的发丝,不自觉地伸出另一只手抱住前面的人。

      “那表哥的一个堂口就在成都?我的消息都是在那边传出来的?”我主动向他搭话。
      他今天心情不错,点头道:“那个伙计在我还没当家时,就一直照看着四川的堂口,当年红儿姑姑在成都活动时,都是和他打交道,交情很深,所以看到你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给我这边报了消息。”

      果然世界上的一切事并不都是机缘巧合,什么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不过是有前人种下了因,果自然而然就会相应产生。

      自行车的轱辘转过长又窄的胡同石板路,又转过金黄落叶铺落而成的地毯。

      古树参天,遮掩着头顶的烈阳,斑驳潮湿的砖墙和老旧的木门,无一昭示着此地的古老与淳朴,放学归家的学生在街道边追逐玩耍,院落口有几个老人围在一起下象棋,情侣坐在老槐树的树荫下小憩。

      我平时很忙,很少会注意到这充满着烟火气息的场景,今天和解雨臣漫游于街头巷尾,颇有岁月静好之感,静静地、安宁的,只有偶尔响起的铃铛声告诉我,我也是百态人生中的景中人。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我爸以外的男性一起在自行车上这么亲密地接触,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只是有过数面之缘的表哥。觉得有些不妥当,我放下手,问他:“我们去哪里呢?”

      “你去了就知道了。”他话音刚落,十字路口外窜出一个中年人,追着我们喊:“前面的两个小情侣,对,就后座拿拐杖的那个,停一下!”

      “坏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交警。”我边说,边拉住解雨臣的衣角,示意他停下来。解雨臣停车,转头看着我,有些无可奈何:“大花表妹,你这嘴是开过光吧?”

      本来骑自行车载人是没什么大事的,是我拿着那长拐杖太招摇了,交警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经过几分钟的教育和劝告,我和解雨臣这对“情侣”,只好决定,让他下车走路,双手扶住车头开道,而我这个活动不便的人就坐在前座上。

      幸好到目的地不远,走了没十分钟,我就下了车。这个所谓解雨臣常来的地方,就是当地一个历史悠久的会馆大戏楼。

      陆陆续续修缮了许多年,进出的人比较少,更多的是旅游参观的游客来里面拍照,像我这样的平常老百姓根本就不大有可能进去消费,今天能到这里还是头一回。

      还没跨进门槛,门口一个像是戏楼领班的年轻女子就过来迎接我们。解雨臣随口吩咐了几句,她就领我们到大厅,里面有几个客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八仙桌旁,似乎等待看戏多时。

      这会馆的外景灰扑扑的,但内部的建筑却十分精美。最吸引目光的是挂在穹顶处的近方形华丽藻井,二十多盏的宫灯悬在其下,借着灯光,可以窥得藻井上雕刻的繁杂花纹,和四壁木梁处镶嵌的朱金木雕,不乏是些琼花瑶草、祥禽瑞兽。

      戏台处于会馆的中央,由于演出时间还没到,上面没有摆设任何道具。戏台上方挂着一金字黑匾,但我看不懂上面的篆体字,也不敢多问,免得闹出类似于,把“宾至如归”认成“妇女之宝”的笑话。

      我和解雨臣坐在北方的最前排,领班问我们需要喝什么茶。

      “花儿爷,还是老规矩么?”领班不卑不亢地问道。

      “不了,昆仑雪菊就好,茶具用顾老的玉兰六瓣壶。”解雨臣说完,那领班随即把茶册放在我面前,向我问道:“这位小姐呢?”

      我接过册子,随便翻了几下,发现普通的龙井、碧螺春那些,竟然都没有写。取而代之的是什么玉清庆云、龙团胜雪的名字,看都看不懂,但写在名字旁的价格倒是很直观,把我给吓了一跳,就那么一点茶,抵得了我一个多月的生活费了。如果叫我一个人去喝,我绝对会找个理由溜掉。

      “我们这里有许多皇家贡茶,小姐要是不知道点什么,我向你推荐日铸雪芽,茶形上乘,味道棱棱有金石之气,诗人陆游曾经描述这茶:囊中日铸传天下,不是名泉不会尝。传至京师,达官贵人非“兰雪”不饮......”

      “我再看看...”我掩饰性的摸摸鼻尖,勉强的笑着道。

      她可能以为我是个挑剔的主,又道:“那这个曼松贡茶怎么样这是我们特意在云南象明采购的茶叶,入口甜润,香气如兰,舌底鸣泉。像花儿爷选的昆仑雪菊,在缓解失眠上有很大的作用,而曼松同理,喝完后,清神明目,秋爽洒然,还能抗氧化等等,适合您享用。”

      “听起来不错。我,我再看看。”我顺着名字,看到这茶的价格了,悄悄擦去冷汗,又翻了一页。

      在一旁看热闹的解雨臣默不作声,笑弯了眼。我和那领班一来一往,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手盖在我手背上,替我把册子翻回封面,拿给领班:“她要方山露芽。把我的另一套茶杯拿给她用。”

      领班点头道是,下去没多久,就把茶呈了上来。我看着这两杯一模一样的白瓷盖碗,揭开我的碗盖,茶香扑鼻,堪比龙涎,可能我是个粗人,知道这味道好,但说不出这茶到底哪里好。

      她走前,解雨臣问她今天演的是什么。“花儿爷,今天唱的是青冢记里,出塞这一折。”

      单皮鼓敲起来,檀板师傅摇着板,示意我们演出即将开始。我看见那披着猩红色长披风的旦角挪着碎步上台,摇曳的裙袍如轻涌的波浪。但就唱了个开头,就知道这身段和嗓子是一等一的好。

      解雨臣端坐在太师椅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戏台,手指随着鼓点,不时的敲着桌子。我也认真的盯着那旦角的脸,看了半晌,奈何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一场下来,收获不多,倒是喝了好几碗茶。

      “你果然还是和原来一样,对戏曲,兴趣全无。”解雨臣用盖碗拨了拨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道。

      我不知道我原来是怎么样,听他说这话,有些费解。他笑了笑,说道:“记得那时,我带着你在亭子里玩,你吵着闹着要听我唱曲,但是我唱一首,你就说不好听,换一首。换来换去,我问你想听什么,结果你想听的是捉泥鳅。”

      光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记忆里的画面顿时就跃入眼帘。我估计还有什么糗事会被翻出来,心虚的问他:“我还做过这种事?”

      解雨臣盯着我,假装语重心长地说:“多着呢。之后你跑到厨房去,我去寻你,发现你端着一盘糕点发愣,还留着哈喇子。我为了不被长辈们发现,趁着人在收拾灶台的时候,拉起你躲在仓库里。你年纪小,等不及开席就饿了,我就拿着糕点喂你,你吃的太急,一口咬到我的手指。”

      太羞耻了,我越听越觉得糟心,难怪解雨臣会记仇记到现在。我想打断他的翻旧账行为,开始转移话题:“那我妈还是姑娘的时候,有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么?”

      说实话,我对我妈的印象还停留在家庭主妇这层面,真不知道她在未出嫁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有趣说不上,姑姑那时更多的是帮衬着我母亲,或者是带着伙计出去谈生意。让我印象比较深的事是,以前有人替解霍两家做媒,霍家的一个少爷看上姑姑,费尽心思地追求她,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人被她打击得半个月都没敢出门,这婚事就不了了之。”

      “这么劲爆?然后呢?”我咂舌道。他笑而不语,没有多提我妈的事,甚至关于我的回忆也是点到即止。或许过多的沉浸在回忆,不是他的作风。

      因为有些人在长大成人的那一刻起,早就想通了很多事情,是永远清醒,可能永远温柔,但也永远难以接近。

      “总之,你在解家呆的那段时光,虽然让我很烦恼,但也是我极少数感到开心的日子。能在孤军奋战的时候找到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对我这样的人而言,是一种奢侈又不敢抱有希望的事。”

      我不禁皱起眉头,尽管感觉得出来,他在说过小时候的事后,我和他的关系算是比之前热络了,但这番话也有流露出某些情绪,不知为何,听完后心底莫名地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我在某个时间段,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我做不到像他那样的坦然,尝试用逃避来解决一切。可时间长了,我才知道无能为力并不是一种软弱,反而是个保护自己的机制。
      明知后果但不去改变,随时抱有最坏的打算,我和他不算是一种人,却能理解彼此的想法。

      “那我们是朋友么?”他转头,深深地看着我,眼里的笑意此刻全无,我发现,这才是真正的他。我和他对视着,没有半点露怯,他沉默良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解雨臣像是感慨一般,叹了口气,说道:“轻松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起身苦笑道:“考完试还聊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

      “我还要去铺子看看,肉还在冰柜里呢。”要知道,赚钱永远都是我的首等大事。
      没想到解雨臣说:“我能一起去吗?我想知道你平时在做什么。”

      就这样,解雨臣直接一通电话,叫来专车,把我们两人送到菜市场。鱼铺张阿姨很久没看到我,上前问我身体状况。转眼看到身后跟着个帅哥,夸我眼光还挺不错。

      我有些尴尬,直说是表哥。张阿姨觉得特别可惜,可解雨臣并不觉得困扰,一口接一口的叫张阿姨姐姐,把人家叫得简直心花怒放。我回到我的猪肉铺,抽来一个板凳,坐在上面,按部就班的卖了一个下午的肉。

      解雨臣除了有洁癖以外,出乎意料地适应这市井生活。在我干活的时候,靠着那口才和样貌,帮我招揽了许多潜在女性顾客,一度让隔壁那些卖肉的竞争对手怀疑人生。中途,差点还有人问起解雨臣的电话号码。

      “不好意思,我平常不太带手机,要不我把女友的电话留给你。”骗完一个走,等到下一个人来问他要电话号码,他又换了一个借口:“我的孩子经常玩我的手机,不是很方便。”我在一旁憋笑,内心里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真有他的。

      忙活了几个小时,我数着兜里的钞票,傻笑得咧嘴角,仿佛自己瞬间可以丢掉拐杖,在原地跳个霹雳舞。我很不要脸的给他说:“表哥,你以后多来我这里坐坐,今年年底冲业绩就靠你了。”

      他被我逗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等你好了,我宅子那边也缺个保安呢。包吃包住的那种。”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不忍直视,有空修文
    这几章会是感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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