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玖月拾玖

3、初见

　　开明二十三年，先帝驾崩，传位于年仅十岁的太子顾景宸，令丞相安宏飞为太傅，辅佐太子登基。皇帝年幼，大臣掌权，顾景宸十二岁那年忽染重病，卧床不起，导致大权旁落，朝堂上下以丞相马首是瞻。

　　丞相府，安子衿屋内，小小的身子裹在银白的披风内，站在窗边，窗外桃花纷飞，泛白的脸颊上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

　　落水之后安子衿已经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了，身体也在逐渐恢复，相比前世自己足足卧床一年才能勉强下地，今生却早早的康复的差不多了。

　　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安子衿听闻顾景宸感染重病，太医束手无策，只得用昂贵的药材吊着。前世这段时间自己也是卧病在床，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其他的事，再者因为当时年龄小，也不会过多的去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也就没有听说顾景宸小时候也生过一场大病，现在听闻，着实让安子衿非常担心。

　　如果发生的事情都是一样的，那安子衿也可以不用太过担心，想来以后顾景宸的身体也会慢慢变好的。

　　虽然这样想，可是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担心，这三个月以来，每晚都被噩梦惊醒，枕边早已经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顾景宸，是在父亲的五十岁的寿宴上，那年安子衿十四岁，参加乡试，一举夺魁，丞相府大摆寿宴，百官朝贺，就连当今圣上也莅临丞相府贺寿，父亲命他当天陪同圣驾，那是他第一次见顾景宸，微服出宫，银色白袍，鎏金穿线，没有多余的纹饰，却显清冷出尘。

　　清冷的性格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在丞相府花园，顾景宸在前面慢慢的走，安子衿悠悠的跟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抱着对帝王的好奇，用余光偷偷的瞄顾景宸，十九岁的顾景宸身材高挑，青丝垂肩，面容姣好，只是脸上看不到笑容。

　　“你就是今年的解元？叫什么？”顾景宸略微低沉的声音在安子衿的头顶响起，直击人心。

　　“学生安子衿。”微微行礼，拜向帝王。

　　顾景宸微抬头，看着天空，眼神却有些飘散，口中呢喃着：“安子衿，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好名字。”

　　“在想什么？笑的这么开心？”安宏飞的声音直接将安子衿的思绪拉回现实。自那晚以后他的父亲以后对他关爱有加，母亲以及大哥二哥也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任何麻烦，好像又回到以前那个和谐共处的丞相府。

　　“父亲”微微行礼，没有太多的言语，抬头看向安宏飞身边跟着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安宏飞将这个孩子带到安子衿面前：“这个孩子叫云海，比你大几岁，以后就让他伺候你。”

　　安子衿疑惑的看着这个孩子，云海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但前世却不是跟着伺候他的，而是一直在安宏飞身边长大，替他办事的心腹，这一世怎么就会安排来伺候他了呢？想来还是不信任他吧。心中纵有疑惑，却也不能表现出来：“谨听父亲安排。”

　　安宏飞满意的点点头：“最近你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安子衿眼眸发亮：“可以吗？”回来以后的安子衿一直在屋子里，也因为身体没有好安宏飞不让他出门。安子衿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前世入宫后再也没有出过那皇城，现在真的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期待。

　　“去换衣服，为父带你出门”安宏飞拍拍安子衿的肩膀转身先离开了。

　　“三少爷，小的伺候您更衣吧”说话间云海手中已经起来了安子衿的衣服。

　　安子衿顺手接过云海手中的衣服：“不用了，我习惯自己来，你平时不需要做这些。”

　　云海看着向屋内走去的安子衿，眸色微暗。

　　安子衿到前厅的时候，安宏飞已经等在那里了，门外有小厮准备的马车，安宏飞看到安子衿走过来，直接起身笑着对安子衿说：“出发”

　　安子衿点点头跟上安宏飞的脚步。

　　马车慢慢的驶离丞相府，一步步的走在青城的街道上，叫卖声，哭闹声，充斥着安子衿的耳朵。多久，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热闹的声音了，有种莫名想哭的感觉。

　　马车并没有在集市上停留，而是一路向北行走，走在宽宽的道路上，安子衿再熟悉不过，那是向皇宫而去的方向，这是要进宫？

　　马车最后在皇宫门口停下，安宏飞牵着安子衿的手一步步的走进皇宫。安子衿感觉到自己的心漏了一拍，紧张的不敢呼吸，马上就要见到顾景宸了吗？

　　安宏飞明显的感觉到了安子衿的紧张：“害怕吗？”

　　安子衿马上调整自己的心态，放松自己：“父亲，我们来皇宫做什么？”

　　安宏飞目视前方，一步步向前走：“因为皇上生病了，他很难受，我们去陪陪他吧。”

　　安子衿跟着安宏飞向朝阳宫走去，每走一步心底的激动就更多一点，站在朝阳宫门前，安子衿突然没有勇气跨国那道门槛，他不知道朝阳宫内的顾景宸是什么样的，他还记得自己吗？

　　安子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朝阳宫内的，只听到里面的公公正在传话：“皇上，安丞相求见。”

　　安子衿听着屋内的声音，直到过了很久，才传来虚弱的声音：“宣”

　　公公领着丞相和安子衿走到内室，屋内的一切摆设如同子衿的记忆一般，没有任何的改变。那张龙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顾景宸，他靠在床沿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正在慢慢的翻看。

　　安宏飞拉过安子衿，跪在地上：“臣携犬子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景宸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不知丞相今日来找朕有何事？”

　　“微臣来探望一下皇上的身体，顺便带犬子出来见识见识，犬子之前也生了一场重病，刚刚转好，正好带过来陪皇上聊聊天。”安宏飞一边说，一边将安子衿带到身前。

　　顾景宸的眼神始终停留在他手中的书上，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丞相在说些什么，书页一下一下的翻动着，久到他好像快要忘了面前还站着两个人。公公感受到殿内尴尬的气氛，端过小太监手里的药碗提醒着：“皇上，该吃药了。”

　　顾景宸看着公公手里端着的黑漆漆的药碗，好看的眉毛好像快要皱到了一起：“先放那儿吧，朕等下喝。”然后抬头看着丞相：“丞相大人看也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安宏飞也不管顾景宸怎么说，只把安子衿留下转身离开了。看着转身离开的安宏飞，顾景宸的眉皱的更深了。

　　安子衿也没想到安宏飞会一句话不说把自己留下转身离开了。他一心只系在顾景宸身上，可那个人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自己一个眼神。小小的拳头紧紧的握着，指甲早已深深的插入手掌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景宸那略显青涩的声音传来：“你叫什么？”

　　安子衿还以为顾景宸会让人直接把自己丢出去，没来由的一问，让安子衿呆呆的偏头看着他：“安子衿。”

　　顾景宸看着呆呆的安子衿莫名有种想笑的感觉，仔细的打量他，没有肉嘟嘟的小脸，却格外的清秀，最终呢喃着：“安子衿，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好名字。”

　　听到这句话的安子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一下子冲到顾景宸的身边，猩红的眼睛望着顾景宸，眼眶里的泪水好像随时会夺眶而出：“你记得，你记得对不对？”

　　安子衿的反应着实吓到了顾景宸，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看着顾景宸迷茫的眼神，激动的心瞬间恢复平静，才明白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奢求。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安子衿的思绪拉了回来，床上的人已经因为咳嗽憋的满脸通红，一旁的公公赶紧过来给他顺气，顺便端起桌上的汤药：“皇上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不吃药并怎么能好呢。”

　　可顾景宸看向药碗的眼神却是明显的抗拒，看着皱成包子的脸，安子衿无奈的摇头笑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居然害怕喝药。

　　“咳咳咳咳...”刚止住的咳嗽又发起的新一轮的攻势，但顾景宸却完全没有要喝药的意思。

　　这让安子衿很不高兴，直接走上前，接过公公手中的药，直接凑到顾景宸的嘴边：“喝药！不喝药病怎么会好？”

　　顾景宸是怕喝药，长时间喝药已经让他的嘴里不断的充斥着苦腥味，久久不能散去。但是看着比自己小的孩子一本正经的端着药碗劝自己喝药，又觉得很好看，好像又很开心。

　　顾景宸只得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全部喝完，刚咽下汤药的嘴里瞬间被塞进一个东西，淡淡的甜味刺激着味蕾，瞬间盖住了汤药的苦腥味。

　　一边的太监看着安子衿往顾景宸嘴里塞东西，瞬间吓了一跳，直接大叫起来：“你给皇上吃的什么？皇上是什么东西都能吃的嘛？”

　　顾景宸摆摆手：“无碍，他给朕吃的是椰糖，去苦味的。”

　　即使顾景宸这些说，公公依旧颇为不满的说道：“就是糖也不能乱吃，皇上千金之躯，要是出什么事情，他赔得起吗，皇上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了......”还要说什么的公公，在顾景宸的警告中止住了话题。

　　安子衿撇撇嘴，低着头，两根手指搅动着身上的衣服，以前也没见他这个娇气啊，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吃什么这家伙就跟着吃什么，重活一世还把他给养的那么娇贵了。再说了，他是现在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谁害他自己都不可能的好吧。

　　顾景宸以拳抵口，轻咳两声：“好了，朕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林公公带他去找丞相吧。”

　　安子衿看着顾景宸的精神也不太好，转身跟着林公公走出了朝阳宫，短暂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安子衿的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又很担心顾景宸的身体。

　　安子衿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身边的林公公，四十多岁的模样，有些发福的身材，顶着一颗圆圆的脑袋。安子衿的印象里这位林公公是先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后来顾景宸登基后就负责照顾他，但是在安子衿认识顾景宸的时候，这个林公公就已经去世了，而太监总管也已经换成了李公公，所以安子衿对这个林公公并不是很了解。

　　“皇上也怕喝药啊？我也不爱喝，我已经连着喝三个月的药了，太难喝了。”安子衿捏着自己的鼻子，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看着安子衿表现出来的样子，感觉非常的可爱，林公公的态度也变得缓和很多：“是啊，皇上也喝了好几个月的苦药了，所以他也不爱喝啊。”

　　“那皇上是为什么生病啊？很严重吗？”安子衿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套林公公的话。

　　林公公停下脚步，蹲下胖胖的身子，视线与安子衿齐平：“因为皇上冬天的时候也掉进水里了，不过安公子不用担心，皇上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好了，丞相大人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奴才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先告退了。”

　　听到林公公的话，安子衿感觉好像被雷劈中了，完全处于震惊中，连林公公转身离开都没能回过神，掉进水里？想想听说皇上患病的时间，基本上和自己生病的时间差不多，难道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安子衿觉得真的应该好好查查这件事，以前顾景宸并没有跟自己提过小时候落水的事，可能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本就不好，再者，每次顾景宸想和自己聊天，自己都会心不在焉，根本没在意听。

　　不一会儿安宏飞从屋子里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安子衿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子衿点点头：“皇上说不舒服要休息就让我回来了。”

　　“那皇上有和你说什么吗？没有提生病的事？”安宏飞走到安子衿面前，弓腰，摸摸他的头发。

　　安子衿眯着眼睛，看着安宏飞的动作，总感觉安宏飞是故意的，他是在套自己的话？安子衿摇摇头：“没有，你走了之后就问了我叫什么，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安宏飞若有所思的站直身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转身带着安子衿离开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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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子衿：呜呜～～皇上不记得我了
拾玖：不哭不哭，之后帮你讨回来。
宸宸：我记不记得，拾玖你自己没点数嘛，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