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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海晏河清 ...

  •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

      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莺飞草长蝶双飞,春水浮萍睡鸳鸯。晨曦已告今日始,又是人间一次春。二人几日相思,疲倦困乏,春梦香甜,一夜好眠。一缕晨光射进纱帐,玉麟微微挣动,只觉右臂被牢牢环住,陷在两团温暖软绵中,煞是舒服。缓缓睁眼,却是宝儿紧紧贴着自己右臂,许是夜里不惯手臂酸麻,睡梦里习惯性环抱住自己胳膊做依撑。

      无言轻笑,小心抽出胳膊钻入宝儿颈窝。宝儿迷迷糊糊依着身体记忆慵懒贴进玉麟怀里,小脸珠唇贴着颈项蹭了两蹭,梨涡浅笑,感知到了最为熟悉温暖的怀抱,尚在梦中仍露出满意笑容。玉麟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在宝儿额头轻轻一触,两世所求,不过如此。

      怕扰了宝儿清梦,静静闭目假寐,享受这最为平凡简单的温馨。过得片刻,怀中玉人微动,只觉腮边一暖,低眼望去,宝儿眉眼弯弯看着自己,仰着小脸慵懒问道:“吵醒你了?适才见你在身边,忍不住就想亲亲你,你把眼睛闭上,我再陪你睡会。”玉麟低头在宝儿小嘴一啄,含笑摇摇头:“我已醒了好一会了,只是见你睡得香甜,才闭目养神,想多抱你一会。”

      “傻乎乎的。”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娇媚甜腻,沁人心脾,甜丝丝地往玉麟怀中缩了缩。静得半晌,全然清醒,忽地反应过来,挣出怀抱急急察看玉麟左臂伤势,一边娇嗔问罪:“谁叫你抱我的,不是叫你忍耐两天,碰到伤口怎么办?你是不喜欢我抱你吗?”玉麟配合伸出左臂让她检查,眨眨眼睛无辜道:“是你强要我抱你的。”不等宝儿驳斥,一本正经说道:“我自是喜欢你抱我,软绵绵的很是舒服。只是睡梦中你强要钻进我怀里,我总不能把你推开吧。”宝儿俏脸一红,暗忖定是自己睡熟后习惯了,口中虽娇蛮不认输,嘟囔着“那也不行”,语气却软了下来,确定玉麟左臂无碍方才放下心来。

      玉麟腹中偷笑,脸上却还是一脸无辜,“委屈”道:“你看,我就算抱着你,也小心放平了左臂。你在我身边,我更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你担心。” “好好,就你能说会道,万一碰到怎么办,老是逞强。时候不早了,既然都醒了就别一直赖床了,免得我又替你背锅。先让我起身,待会再替你江大少更衣。” 宝儿捏捏玉麟脸颊,无奈说道,心中腹诽,风波之后,玉麟怎么开始撒娇了,少了谦谦君子做派,倒有几分好似自己撒娇玩闹的女儿家性子?不禁有些好笑,但见到玉麟放松自己,却也甚是开心。

      二人说说笑笑,梳妆更衣甚是温馨。宝儿担心玉麟左臂伤口,只让他从旁指点,不时与玉麟修长手指划拨相触,却也自有别样的闺阁情趣。玉麟取过宝儿手上玉簪,左右端详半天,小心从旁斜斜插入,弯腰贴与宝儿小脸相贴,铜镜倒映出一对璧人浓浓爱意。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玉麟环住宝儿,看着镜中玉人,唇角轻扬轻吟道。宝儿侧过脸在玉麟腮边轻轻一触,满意笑道:“还是你插得最好看。”玉麟抿唇一笑,顺手取过螺子黛,细细与宝儿描眉。宝儿浅浅一笑,随口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去唤九斤二准备盥洗用品吧,待会和公公请过安,我还要回爹那边呢。”顺手接过了玉麟手中螺子黛。玉麟身体有一瞬间凝住了,平和应声好,嘴唇紧抿,眼神由沮丧到坚定。

      宝儿对镜梳妆,未察异样,半晌不见玉麟动静,随口催促:“你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去唤九斤二?噫,你青天白日收拾行囊做什么?”她不见玉麟响应回头探看,却见得玉麟沉着脸一言不发默默收拾行装,不由大奇。

      玉麟手上动作不停,平和回道:“你去哪我去哪,你若执意还是要回娘家,我定要同往,手臂伤势我自有分寸。”宝儿微微一怔,霍然明白,忍不住扬眉笑起来。见他强忍不愉,笑嘻嘻走近,侧头望住玉麟逗弄道:“我半夜睡相不好,万一碰到你伤口怎么办?你生气了?”玉麟避开宝儿目光,唇角下抿,故作无事平和回道:“没有。”

      多年相处,宝儿岂会不知他这言不对心的举动,以前不满自己任性时便会如此,语气甚是敷衍却自以为掩饰得极好。“扑哧”一笑,贴身抱住玉麟右臂,调皮笑道:“明明就有,你认为能瞒住我吗?好了,别收拾了……”“宝儿,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玉麟再是维系不住平和姿态,急匆匆打断宝儿说话。

      “玉麟,你先听我说完。”宝儿微微提高音量,娇声说道:“昨天我忽然回来,还没告诉爹。他伤势未愈,我始终不太放心,总得回家交待一下,何况这几日你一直未去探望,难道不该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吗?”玉麟怔怔望住宝儿,始知自己误会了,不由大窘,羞得满脸通红,嗫嚅应道:“是我失了礼数,爹说岳父恢复得不错,我确该与你回去探视岳父。我,我马上去唤九斤二。”

      宝儿捏捏玉麟脸颊,俏皮揶揄道:“还说自己不是小气鬼。”玉麟张口结舌,欲辨无词,嘴角牵动,不好意思尴尬笑笑,暗责自己失了常态。宝儿拉过玉麟柔软手掌,收了调侃,柔声说道:“玉麟,以往你心里总藏着许多事,今世复生,压着顾伯伯宿怨重负,你也未曾真正放松过。你总习惯迁就我,为别人承担,压抑自己性子。如今见你放松下来,也会生气,也会使小性子,我很开心。在我面前,你本就只需做江玉麟就行了,无需再扮演任何角色。”

      玉麟痴痴望住宝儿,双眸愈来愈亮,无论诸事纷扰,俗世面具,两世为人,无谓男女,在宝儿面前,“他”只需做自己。嘴角含笑,轻声应声“好”。两人心意相通,再无需多言。

      秉明江守言,同回钱府探视。钱方孔见着两人和好,自是喜上眉梢,他伤势已然稳定,钱府家丁众多,本也无须宝儿随侍床边。二人陪着钱方孔闲聊家常,一起用过晚膳方才徐徐而归。宝儿特地留下彩凤、祥旺二人照拂,两家相距非远,常备了轿子,探望亦甚方便。

      初六开市后,商铺走动多了起来,城中首富钱方孔过年不慎受伤的消息渐渐传了开来,怀着各种心思探视人群络绎不绝。钱方孔借玉麟、宝儿接待之机,顺势正式将钱庄交给女婿,自己就和亲家老爷一般,给小辈做个帮衬就行了。

      这些年来,广州城内这位麒麟才子的名声可是日益响亮,众人皆知玉麟本事,不敢小觑。现观钱方孔气色,右手虽说废了,但精神却远远好过年前,以他的经验资历,说是退居幕后,但自己家生意怎会完全撒手不管。一些另有小心思者也不敢妄动,持观望姿态。待正月十一范伯蠡大张旗鼓运回铜矿原料,铸币一事再无阻碍,钱庄声势更是无两。

      前世最大危机相对圆满解决,玉麟二人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了,当年波折动荡的一年,如今安然开始,一切仿似尘埃落定,只需按部就班经营便可圆夙愿了。

      依着惯例,正月十五杜承康总会上门拜年,今年听说了钱方孔意外受伤,提前了两日前来探望。见玉麟现要执掌两行,肩上担子更重,但也实现了振兴祖业的重任,不由有些感慨。与他二人笑言道:“愚兄痴长几岁,只是经营祖传酒庄就已疲于奔命,远不及贤弟苦矣。年前与余杭商会搭上关系,今次来除了拜年,也是与贤伉俪及尊长辞行。此次一去恐要耽误数月,希望一切顺利,及上玉麟脚步。”

      玉麟自谦了两句,谈论些生意之道,宝儿知他二人见面总是如此,久了气闷,笑嘻嘻调侃道:“承康兄要及上玉麟脚步,生意还是次要的。”二人不解望向她,正待询问便听得宝儿续言道:“余杭素来人杰地灵,西湖自古多佳丽。承康兄此次游湖,可一定记得带把纸伞,说不定断桥偶遇借伞佳人,赶紧给我们带个嫂子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杜承康哑然失笑,知道这位弟妹顽皮,自嘲道:“愚兄无趣,哪有玉麟贤弟这等福气,遇上弟妹这般冰雪伶俐佳偶。况且每日奔走应付应接不暇,这些时日尽感精力不足,口舌日淡,祖业未兴,不敢多思儿女情长。”

      听闻此言,玉麟心念一动,这些年心思都放在了顾残生宿怨上,倒忽略了一些事。铸币风波虽已解局,亦只涉及相关之人,旁人命运是否因此而变却是未知。托辞左臂正好需得换药,承康兄年少体虚,正好一起去趟医馆顺便看看,补下身子。宝儿诧异望了望玉麟,但知他假言必有蹊跷,配合着娇嗔玉麟自己倒还记得,拉住杜承康一起走这一趟。杜承康无法,只能含笑顺着这个活泼弟妹。

      玉麟忽然带着义兄提前来换药,许大夫有些诧异,但他知道玉麟绝非临时起意之人,也不显露,迎过内堂,且听他有何事求助。玉麟低声告知了自己猜测,请他帮忙给杜承康做个诊断,如无要紧自是最好不过。许大夫点头应了,只做寻常就医正常与杜承康号脉,脸色渐渐凝重,细细察看了杜承康舌苔,伸手于其后脑轻轻按压摸索,沉吟半晌,唤出许夫人低语参详。

      杜承康初初不以为意,暗笑玉麟太过紧张,现见许氏夫妻神色不定,不由也有些惶恐。迟疑询问,许大夫沉声问道:“杜公子嘴唇干燥,舌苔有裂纹,脑后疑有肿块。最近是否时觉鼻塞,鼻腔痒感明显,嗅觉减退?”杜承康惴惴不安一一回答,许大夫与夫人交换个眼色,按实说道:“杜公子负担过多,年纪轻轻思虑繁重,恐有鼻窒,肺气虚弱,热邪窒肺使肺气不宣,窍不通致味不正,长此以往,或失味觉。”

      玉麟在旁暗叹,果如所料。前世家变之时杜承康正好远游办事,未能及时帮扶,后评“天下无双”酒时已失味觉,他并未遭逢变故,失去味觉为保家业未能及时就医,逞强硬撑或乃诱因。自己经历虽与前世有异,但与其相交变化不大,为振祖业他一如既往奔波操劳,此次机遇仍同前世。孤身在外周旋,即使发现异状以他性子必会隐忍,以免露怯,待事成回来,恐怕已无力回天。听许大夫语气,应尚有回旋转机。

      宝儿不知其中细节,清楚酒庄传人,味觉可谓性命,不禁有些着急,杜承康尚未慌张,她却抢先着急询问,拉住许夫人急急求道:“许伯母,许大夫,你们可一定得帮帮承康兄,味觉于他重逾性命,绝不可失。无论需得何种珍稀药石,我们都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杜承康既知身患之疾,反而镇定下来,感激地冲宝儿点点头,沉着问医。

      所幸发现及时,以许夫人的针灸之术去淤,再辅以药石开窍,药汤调理,半旬为一小周期,三期之后应有明显改善,届时可减针灸,以药汤为主慢慢调理,谨遵医嘱方可痊愈。

      杜承康眉头微蹙,竟有些迟疑。玉麟明他担忧,沉声劝道:“以兄长之能,假以时日必能兴盛祖业,岂能因一时之机误一世之才。许大夫速来谨慎,酒庄声名绝无影响。爹和钱伯父与徽商商会相熟,余杭那边请他们出面斡旋,你大可放心。杜伯伯临终托言,最关心的,始终还是你一世安康。”杜承康感动莫名,明白这两个亲如骨肉的弟弟妹妹,尽力不让自己有所遗憾,真心实意关心这个兄长。知己难求,情义无价,不再固执,向许大夫夫妻恭敬致歉,诚心求医。

      许氏夫妻合力与其诊治,临别之际,许大夫素来温和的脸庞竟异常严肃,郑重叮嘱道:“若想康复,你务必遵照我的嘱咐,不要以为年轻就可妄行。若还是逞强透支自己身子,即使是玉麟、宝儿,我也绝不会再诊治。”宝儿见许夫人含笑瞥着玉麟,情知许大夫也是在提醒玉麟,抱住许夫人笑眯眯帮腔:“对对,许大夫,就该好好说说他们这些少年才子,占着年轻就不顾身子逞强胡来,落下病根那可就是一世了。”

      许夫人拍拍宝儿,低声笑道:“宝儿,你又调皮。过两天玉麟拆了纱布,你可得提醒他日日涂抹舒痕胶。”宝儿吐吐舌头,歪着头斜瞥玉麟撇撇小嘴娇声道:“他若不爱惜自己,我才懒得说他。”玉麟尴尬一笑,许夫人好笑摇摇头,不理他二人耍花腔,温柔嘱咐杜承康一定遵从许大夫所言,不可大意。杜承康自幼丧母,不觉竟油然而生亲近之感,欣然保证。

      杜承康城内求医时间非短,长期往返却也也便,日后本亦会时常来城经商,玉麟便给他看了处小院,临近顾残生居所。过往时候,他本也见识过顾残生技艺,双方略有耳闻,比邻而居倒也投缘,玉麟、宝儿探望得勤,便都熟识了起来。

      生活日趋平静,广州城里四大花魁声名鹊起,铸币接近尾声。一切仿似回复正轨,玉麟左臂已然结疤,拆了纱布,城中子弟邀约只怕再无理由可推,终还是得与前世一般,岁数见长,交际应酬免不了花楼一行。

      玉麟尚在苦恼如何与宝儿相商,许大夫却不期而至,却原来今日医馆来了位不速之客,顾残生将曾于怀表放置药包,所含成分一一告诉了许大夫,问他可否医治。许大夫担心不明其中缘由坏了玉麟安排,推说此症复杂,需与夫人商议,迟得两天方才知晓,送走顾残生即来寻玉麟商量。

      那日之后,玉麟便知道顾残生对于此事不能放下,纠结于害了宝儿,令得江家绝后。其实与宝儿定亲时他就有过思量,只是不确定此世变化,不敢太早给予希望,以免生变。现今大事了结,从杜承康之事和日常生活来看,与铸币事件没有直接关系的,影响甚小。算算时间不足一年,或许确如所料。轻叩桌沿,下了决定。请许大夫按照解症之法,确实配药,告知顾残生长期调理,或有转机。许大夫一愣,踌躇道:“你与宝儿本无可能能有子嗣,此事正好可做借口。即使宽心一时,往后还有一世,你却如何?再说解症药石珍贵,我知钱家财力丰厚,但宝儿无需服药,又何必浪费。”

      玉麟平和笑笑,轻声告知了请求许大夫帮忙计划,留意之事,许大夫半是迷惑半是感慨听完,实不知玉麟如此年轻,何故竟能如此,沉吟半晌,终是应承下来,不禁感叹:“玉麟,你这孩子心思周密,观察于微。承康病症得以即时发现,全赖于你由细觉异。如今见你对此事早已计划得当,恐怕绝非一时起意,只怕从发现之时起,你便有过思量了。有时与你许伯母谈起,倒觉你似有未卜先知之能。”

      两世为人,个中秘密终此一生,也只有宝儿可分享。见许大夫感叹只抿唇一笑,恳请保守秘密,暂不告知宝儿,以免不及预期反而失望。许大夫凝望玉麟良晌,应承下来,最后只轻轻说句:“慧极必伤,玉麟,我与承康说过的话,希望你也好好想想。”

      玉麟躬身答应,恭敬回道:“我答应过宝儿要好好爱惜自己,绝不会再妄自逞强,积虑于心。”许大夫暗忖此事绝无凶险可能,见他如此保证,再不多言。却不知宝儿日后得知,又是如何反应?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看到成功的曙光了,三周一章,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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