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中传奇之宝麟传》遗忘缘

59、第五十九章 收因结果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因果执念终自苦，顿悟中生大驩喜。

　　面对玉麟与九斤二的再三询问，顾井磕磕绊绊述说了原由。

　　却原来昨晚他与顾残生心事重重过了除夕，满桌珍馐美食，虽然几十年来从未如此奢华，却感觉味同嚼蜡。顾井再是迟钝也看得出顾残生心里沉甸甸的，他口舌笨拙，没话找话夸赞江豚肥美，乳鸽鲜嫩，以前少奶奶不时带他们去天香楼一饱口福。

　　话说一半霍然惊觉，讷讷收口，气氛更是奇怪。顾残生幽幽叹口气，开口岔开了话题，给顾井说着他又长了一岁，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顾井诺诺应了，不敢再胡乱说话，一顿年夜饭两人默默饮酒，满腹心事，竟不觉都有些醉了。

　　顾井搀扶着顾残生回房歇息，听得他嘴里含含糊糊呢喃念叨着废弃观音庙，了结恩怨，不能伤害“他”，“他”是个好孩子，初二云云。顾残生难得醉得如此厉害，醉话颠三倒四，顾井伺候他睡下，听着窗外炮竹声响怎么也睡不着，不知师傅到底作何打算。想起白日宝儿蓦然拜访，与师傅密谈后千叮万嘱自己不可告知少爷，师傅醉话难道和少奶奶有关？越想越觉不安，他想不透其中关联，天明起身便赶到江府，徘徊踌躇之际见着玉麟、九斤二出来，没想好应当如何，只好先跟在后面再做打算。

　　玉麟听完顾井讲述，不由暗暗心惊，宝儿不但刻意避开九斤二瞒着自己去见了顾残生，密谈内容居然连彩凤都不让知晓，能让顾残生如此纠结，绝非空言许诺的简单劝说。仔细思索顾井口中顾残生的醉话，“初二”、“废弃观音庙”，这个时间恰好与自己计划重叠，地点却是上世陪同钱方孔相见顾残生的地方，眉根紧蹙，宝儿究竟意欲何为？

　　筹谋计划早已与宝儿商议妥当，只是隐去了牵连自己的关键细节，难道宝儿猜到了什么？脑中快速将各种细节串联，心中有了模模糊糊的影子，沉声问道：“阿井，你前来寻我，是担心宝儿被顾师傅伤害，还是害怕顾师傅出事？”顾井急急回道：“少奶奶叫我相信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可我怕，我怕师父一时转不过弯，万一害了少奶奶，我真是……”想到师父又赶紧着急辩解：“昨晚师父醉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痛苦，我不想他后悔。”

　　玉麟拍拍顾井膊頭，坚定叮嘱道：“阿井，如果你想守护住身边所有在乎的人，就一定要听从我的安排，我保证不管是顾师傅还是宝儿，都绝对不会受到伤害！”

　　顾井茫然点点头，忽地想起应承了宝儿不可告诉任何人，会相信她。今早觉得不妥凭本能跟踪玉麟，其实并没决定告知玉麟的。只是忽然被玉麟、九斤二喝破，吓得一下，不自觉将不安讲述出来，下意识希望得个建议。现下夹在中间，不知到底该听从少爷还是少奶奶了。

　　玉麟猜到顾井纠结，与其分析道：“宝儿性子倔强，一旦决定谁也劝不住，我怕她会伤己偿还。”九斤二明白玉麟心意，也在旁苦口婆心劝说：“阿井，你想想平日少爷就做事谨慎，此事事关重大，少爷肯定会更加小心妥善处理，不会像少奶奶那么冲动。”顾井眼见九斤二满脸期待看着自己，相信他的判断绝对没错，终是答应了玉麟，先回家等候消息，配合他消解此事，不会透露于宝儿知晓。

　　待顾井忧心忡忡离开，九斤二方才担心地低声问道：“少爷，你准备怎么做？少奶奶特地避开我去见顾师傅，以便瞒着你，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玉麟眉头紧锁摇摇头：“我要想想，先去许大夫那拿了药再行定夺。”

　　大年初一，许大夫反常地未携夫人出城“拜祖先”，见到玉麟来访毫不惊异，将早已依据玉麟古方准备妥当的药丸交于玉麟，装药小竹瓶造型甚是独特，与平日常用瓷瓶区别甚为明显。神色凝重再三叮嘱道：“玉麟，此方用药甚是古怪，其中一味药材茄参属，又名毒参茄，虽有镇静之效，但有三分毒性，可令七窍麻痹，仿若厥症，辗转找寻才从西藏密宗处求得些许。你许伯母虽是融合了承康‘仙人醉’令人昏然入眠功效，又加了护心草、人参、雪莲保住心脉，但剂量分寸间确有些冒险。你这孩子，到底拿来何用？”

　　见玉麟只脸色凝重保证一定慎用，情知这孩子自小极有主见，必不会答他，取出玉麟需求的特制金疮药，递于他叹口气续道：“也不知你和宝儿最近是怎么了，此等伤药多是用于江湖人士、兵士伤残，砍杀大量出血之用。大过年的，你与宝儿难道要做何凶险之事？”

　　玉麟闻言大惊，追问之下方知昨日宝儿借着拜年送年货，缠着许大夫要了金疮药，只说怕过年时宰鸡杀鱼多，怕有人失手砍伤了自己，万一大出血怕送医不及，备上一瓶心中安心点。许大夫本甚疑惑，经不住宝儿撒娇耍赖，看她又无异状，以为她小孩心性便给了。今天玉麟也来拿取，不由疑惑起来。

　　九斤二平日知道分寸，本只在旁边侍立默不作声，这下听到与顾井的话两相映照，本能觉察不对，在旁焦急唤道：“少爷，少奶奶……”玉麟霍地横了他一眼，躬身向许大夫回道：“玉麟必会谨慎行事，绝不会轻易行凶险之举。”

　　许大夫还欲再言，却听得内堂悠悠传来夫人柔和声音，唤玉麟一人进去。交谈将近半个时辰，玉麟方始出屋，对着许夫人长长一诺，带着九斤二拜谢而去。许大人不解询问，许夫人轻轻一叹，只言这两日暂时不要出门，玉麟从小谨小慎微，做事自有分寸。

　　玉麟让九斤二不惊动江府诸人溜回探看，钱方孔业已返家。趁着众人午膳时机，寻得空隙从后门溜进卧房，书桌抽屉、梳妆台出四处翻看，竟无所获。玉麟靠坐椅背，垂目思索，手指轻叩扶手，以自己对宝儿的了解，如若真如自己所料，理应会有交待。

　　目光转到衣柜，心中一亮。拉开衣柜底层放置束胸布条与元帕处，果不其然，夹杂着玉麟亲启书信一封。急急展信观之，笔迹烂熟于胸，落笔坚定，宝儿果已有了决定。

　　“玉麟：今世终可与君共愿鸳盟，得君怜惜，心悦甚兮。本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然父母恩，不可忘。君世世宠我、怜我，顺我任性，殚精竭虑解爹仇怨，陷于两难。父债子偿，天理循环，事关己身，难置身事外。知君视我如宝，绝不肯应，唯自作主张，擅自决定。我定当尽力归来，与君共度余生。然世事难料，若意外难避，望君勿忘本心，勿生怨念。君若见信，我或已先于奈河相待，侍奉二老重任，信君不辞。与顾伯伯相约……”

　　玉麟越看越是心惊，虽是猜到宝儿决定，但眼下证实，自责不已，又痛又急。信中后半段将如何与顾残生相约，怎样赔罪，打算怎么偿还都写得清清楚楚。原来初二相约，宝儿竟是想斩断双手还于顾残生，为怕旁人阻止终解不了顾残生心结，化不了二人恩怨，连顾残生都不知道她要如此行事。

　　她自知此举凶险，虽已备好止血伤药，但不敢给任何人吐露实情，若有半点闪失，恐难救治。这才提前留好书信，将一切交待清楚，留在只有玉麟能接触之处。平日都是她为玉麟准备衣物，也不虞书信会被提前知晓。

　　玉麟看到书信结尾，落款后写着几行娟秀小字：“生生世世，两心相知，三生石畔，永不相忘。”心中疼痛难忍，心中再无犹豫，今世绝不会再让宝儿有半点差池，即使冒险也得试上一试了。将卧房恢复原状，把宝儿书信贴胸收好，与九斤二使个眼色，又悄悄沿原路退出府邸。

　　两人马不停蹄赶往钱府，只说生意上有些事给岳父交待一声，让管家不必惊动他人。管家摇头暗笑，姑爷真是天生劳碌命，过年都不肯松懈半分，告知一声老爷在卧房便做自己事去了。

　　九斤二轻轻戳破窗户纸，只见钱方孔捧着白玉观音愣愣出神，观音玉像怜悯望着世人纠结贪嗔爱恨。玉麟暗叹口气，示意九斤二屋外把风，轻叩屋门表明身份。钱方孔诧异开门，见只有玉麟、九斤二两人，更添疑惑。玉麟躬身轻声道：“岳父，小婿有些事需与你商谈，可否屋内一叙。”钱方孔心中莫名一紧，脑中不期然升起一股念头，陈年宿怨，怕是瞒不住了。

　　玉麟瞥了一眼桌上未及收好观音，钱方孔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正欲收拾，却听玉麟问道：“这是顾伯伯的手艺吧？”钱方孔正想如何措辞，玉麟竟直直跪倒，将前日“无意”知晓他们恩怨的事一一讲述。

　　钱方孔喟然长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是费尽心思掩盖以往过错，始终逃不过天意。两名小辈昨晚除夕诸事不提，让自己忘忧，背后却原来替自己承受了那么多。望着玉麟清亮目光，愧疚自述错恨往事，对顾残生的歉意，如何补偿他，本希望不影响他们就能弥补这场宿怨。

　　玉麟轻叹一声，将自己推测一一告知了钱方孔，本想明日初二化解了危机，让顾残生发泄了怨气再与其相谈，竭尽全力还他旧债了他心结，也变相让他知晓，再难暗处蛰伏行事。钱方孔听完不由心惊，若非玉麟无意得知宿怨，提前做了部署，毕生心血只怕真有可能一朝尽毁。

　　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地扶起玉麟，想说点什么，一时竟凝噎了。玉麟扶住钱方孔坐下，先请他取出安神药丸服下，见他稍微平复下定决心说道：“岳父，小婿本欲做了补偿，与顾伯伯周旋后再请你出面，慢慢化解。但现在宝儿瞒着我另有决定，若非阿井，实不知后果如何。”

　　钱方孔听闻竟然牵连宝儿，不由大惊，连连追问，玉麟从怀中取出书信交于钱方孔。钱方孔脸色苍白，双手颤抖，自己一个错念竟报应到自己女儿身上。玉麟霍地跪倒，郑重磕头言道：“小婿不孝，苦思良久筹谋一计，但甚为凶险，需岳父出面始能解开仇怨，荣华富贵恐难……”

　　此时钱方孔哪还在意身外之物，他素来疼爱独生爱女，现见了宝儿留书自责不已，即使用性命护女儿周全都在所不惜。强忍烦躁听完玉麟计划，有些迟疑问道：“顾残生恨我极深，我若毫发无伤怎能让他解怨？”

　　玉麟未将计划尽述，隐去了涉及己身部分。取出竹瓶详细告知了钱方孔药丸功效与凶险处，转移了他注意力。钱方孔紧捏扶手沉声说道：“若能解此仇怨，岂能不搏上一搏。玉麟你无需顾虑，我这一生若是不搏也创不下这等基业。是我累了你们……”

　　说着便欲拿过竹瓶，玉麟握紧竹瓶急急道：“这只是最坏打算，此物明日我会交于九斤二带着，不到最后关头却不可用。我答应过宝儿，定会尽力保你安危，岳父，你也不想宝儿伤心吧？”钱方孔听到宝儿，心中一软，眼见玉麟为了自己殚精竭虑强撑坚强，又担心宝儿出事，这孩子给自己的担子，实在太重了。嘴上答应了玉麟计划，暗中拿定主意，绝不能再让自己的过错拖累两名后辈了。

　　玉麟再三叮嘱，安排好了明日事宜，见钱方孔已然恢复冷静，这才带着九斤二告辞离去。举头望天，日头西斜，匆匆一日竟又快过去。九斤二附耳过去听从玉麟安排，频频点头，情知事关重大，不多言语，领命而去。

　　一家人若平日般随意闲谈，表面融洽氛围里，各人都各有忧思，玉麟看着宝儿笑嘻嘻缓解众人愁绪，胸口一恸，越发坚定自己决定。掌灯后玉麟本欲与宝儿详细交待明日钱庄如何应对事宜，宝儿却心不在焉，急急听完便嬉闹着岔开话题，唤彩凤布置好沐浴药汤，颜笑如花与玉麟逗笑。

　　罗裳轻解，肌肤胜雪，梨涡浅笑侧头望住玉麟调皮问道：“玉麟，我好看吗？”玉麟情知宝儿状若无事的调笑里埋藏着深深的伤悲，她是要将最美好的一刻留在自己心中，而她却不知，明日之后……强抑心酸，扬唇一笑，不提俗事，今夜只与宝儿留下最温情的记忆，交颈缠绵里却都有着各人对爱的守护。

---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赶项目，再给两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