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中传奇之宝麟传》遗忘缘

28、第二十八章 前尘往事

　　四载悲欢如梦，抚掌惊呼相语，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九斤二大冷天跟在轿子后面给彩凤、祥旺嘀咕，不懂二人寒冬腊月哪来的兴致游湖。祥旺心思单纯，九斤二还未开窍，彩凤见二人懵懵乎乎，低声笑道：“姑爷和小姐忙了这一阵子，两边府上都在动土，牙行钱庄人多嘴杂，好些时日没法好好说上私房话了。等会你俩上了船就自个钓鱼去，别打扰他们二人。”
　　祥旺一向最是听从彩凤吩咐，大声应是，彩凤赶紧掩住他嘴巴叫他乖乖照做就行了。九斤二最是清楚实情之人，反而忘了旁人眼中他们二人却是男女有别，得彩凤提醒方始醒悟，不由好笑，总还是得为少爷辩解几句。
　　彩凤笑道：“我们知道姑爷守礼，但现在正是准备婚礼时候，人多口杂，我家小姐可还是黄花闺女呢。今天他们特地只带我们三人，就是相信我们，你俩嘴管严实了。”祥旺老老实实捂住嘴巴使劲点头，九斤二和彩凤笑闹，笑话她才最爱取笑少爷。
　　宝儿靠着玉麟在轿中听见轿外三人笑闹一团，轻声笑道：“肯定又是彩凤在取笑我俩了。”玉麟抿唇笑笑，调侃道：“丫鬟似主，彩凤这泼辣丫头，我看过上两年，只有老实单纯的祥旺敢娶她。”宝儿掐掐玉麟腰间软肉，娇嗔调笑自是不表。
　　上得游舫，彩凤三人不待吩咐已将食物放入游舫厢房，备置妥当，另外一篮食物祥旺提着自去大厅。宝儿正欲开口却被彩凤笑嘻嘻打断道：“我已叫九斤二和阿旺去钓鱼，看着船工，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俩商量’婚事’的。看他俩技艺如何，运气好，下午我给你们做烤鱼吃。我在大厅候着，我知道的，没你俩呼唤绝对不会过来。”
　　玉麟苦笑摇头，叹道：“彩凤你这等伶牙俐齿，我看日后只怕唯有祥旺这样不辩口舌，心思单纯的男儿才敢娶你。”彩凤脸色一红，嘴上却不落下风：“姑爷，我只是伶牙俐齿而已，你可得小心点，求求小姐今儿个‘嘴下留情’。”不待宝儿反应，嬉笑着带过房门一溜烟跑去找九斤二、祥旺吃瓜子闲聊去了。
　　宝儿与玉麟相视一笑，就知道那日被彩凤看见，总归免不了被她取笑一番。二人知道彩凤虽爱调笑他们，做事却极有分寸，游舫再无外人，自不虞招惹口舌是非。正式提亲后今日方才有机会没有任何顾虑的独处，不由欢喜。
　　玉麟牵着宝儿欲往台桌旁坐下聊天饮茶，宝儿心中暗嫌凳子不便依偎，措辞时辰尚早，扭着玉麟要他给自己讲前尘往事。玉麟好脾气答应，哄着宝儿边吃点心边告诉她。见其嘟着小嘴不乐意，不情不愿站在桌边低声说句“榆木脑袋”，无奈笑笑，拉着宝儿小手耐心哄道：“那陪你吃吃瓜果，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宝儿见其不开窍，气鼓鼓走到软榻边坐下，嗔道：“说吧，我听着。”玉麟这才醒悟过来，好笑地将茶点零嘴放在软榻矮几上，将矮几推到一侧，轻轻将宝儿拥入怀里轻笑道：“这样讲故事好不好？”宝儿俏脸红晕一现，鼻中闻着玉麟不同于一般男子的清香，依恋地往其怀里缩了缩，娇嗔道：“呆头鹅，一点不明人家心意，也不知平日的七窍玲珑都跑哪去了。”玉麟抿唇宠溺笑笑，紧握其小手说道：“幸好有你时时点醒我这个呆头鹅，否则我两世都不会知道自己心意为何。”宝儿捏捏玉麟脸颊说道：“那你原原本本将前世所有我不清楚的都告知于我，不准怕我不开心瞒着我，若被我发现有所隐瞒，你可是清楚我性子的。”
　　玉麟无奈点点头叹道：“以前我自小背负兴盛牙行责任，与你相处只知愧欠于你，又怕你发现真相恼怒，时时担心。后来事情接踵而至，从不曾真正明白过何谓自己，更不明白情为何物，如果不是你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一如既往待我，点醒了我，或许我至死都不会清楚自己心意为何。”
　　宝儿奇道：“我何时点醒于你？”玉麟宠溺轻抚宝儿脸颊，望着宝儿眼睛说道：“你送我解药那晚说过的话和你望着我的眼神，无论经历几生几世，我都不会忘怀。只有你，无论我是男是女，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不管我是不是负了你，你心里都只有我江玉麟一人，我，我竟然直到那时才明白你的深情。”宝儿想起那夜，神情一黯，低声问道：“那为何那时我只感到你对我只有愧疚、怜惜，却不曾有情意呢？“
　　玉麟轻抵宝儿额头歉疚道：“我那时心绪紊乱，我俩自幼青梅竹马，我却从未真正想过对你心意到底是什么。那时我只知道要好好照顾你一世，不能再让你为我伤心流泪。所以生病之事叫九斤二瞒着你，后来知道你要离开，心里放心不下，扮作林玉跟着你，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你真正快乐。”
　　宝儿眼见玉麟满目深情望着自己，知道他自小受礼法束缚，叹息着握住其抚脸右手，点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知道林玉乃你假扮时，我虽表面恼怒，但知你对我并非无情，我心底，其实很欢喜。”
　　玉麟哽咽道：“扮作林玉与你相处那三年，是我上世最开心的日子。那时我只知心里盼着每隔几月就能见到你，却不明自己心思。三年来见你执念不减，我内心深处竟渐渐不愿你忘记我，可我不敢去想，更害怕去深思。我给不了你承诺，更许不了你一世，眼睁睁见你辛苦却无法护你周全。知道李纯丰向你提亲，我明明该为你高兴，可我的心却隐隐发痛，舍不得你。”
　　“宝儿，谢谢你，不管我如何欺瞒于你，辜负于你，你都愿意原谅我。”宝儿眼见玉麟泪水滑落，心疼擦拭，宽慰道：“我俩两世相知，还说这些傻话。我叫你不准怕我不开心隐瞒前世之事，你却自己伤心起来。前世我明白你为难，从未怪过你无法与我比翼连枝，能与你心心相印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玉麟感动看着宝儿，轻声道：“那夜我在你房前徘徊纠结一夜，始明自己对你心意。听见你呼唤我名字，扑在我怀里未怪责于我，我真的，真的很开心。”两人对望一笑，同时想着那日宝儿做了噩梦，衣衫不整抱着玉麟哭喊，两人当时是第一次如此接近，亦如今日一般。
　　两人上次只是轻轻嘴唇相接，这次忽然再次亲密，止不住心中情思，唇齿间蔓延着绵绵温柔，口中尽是意中人的味道，唇舌纠缠里述尽前世今生的痴恋深情。二人虽皆乃转世，非真正少年人，却都带着些许青涩，这一番缠绵不敢过久，四唇甫离尽皆有些气喘。额头相抵看着对方均是面如红霞，却舍不得放开。
　　宝儿上一世即使为了玉麟生死安危失了身子，都不愿与憎恶之人唇舌相触，这却是第一次真正知道亲吻滋味，只觉能与心爱之人亲密如此，满心喜悦。但玉麟却也好似略显生涩，只是胸中甜蜜无限，一丝疑惑一晃而过。
　　见玉麟嘴角微扬看着自己，忍不住就想逗逗他，戏谑道：“适才你不是还一本正经，非要人家说话才知道搂着人家吗？大家都以为江大少爷乃是谦谦君子，没想到对我却是名登徒子。”玉麟脸色一红却不躲避宝儿视线，抿唇无奈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日把‘故事’给你讲完，成亲前再不能与你独处暗室，在你面前，实难做柳下惠。是我不好，我俩就快成亲，在这之前落人口实与你名声不好。”
　　宝儿将头放在玉麟颈窝，牢牢搂住他脖子，轻笑道：“若听完了‘故事’几个月都没你怀抱可依，那我宁愿你慢慢讲，我喜欢你这样搂着我。”顿了顿，低声说道：“更喜欢你这样对我。”玉麟心神一荡，摩挲着宝儿手臂，轻笑问道：“那今日还要不要解你心中疑惑？”
　　见宝儿点头，怕软玉满怀又情不自禁，宠溺哄道：“那你靠着我自己坐好不好？我还是会搂着你。”宝儿轻咬玉麟耳垂，在其耳边捉狭笑道：“你把人家抱上来，又要人家自己下去 ，我才不要。我就要你这么抱着我讲‘故事’。”玉麟耳根通红，强自收敛心神，不敢再望宝儿，故作平和道：“我那次匆匆而来，本来想与你交待清楚再行离开，未料事情有了变化，不得不回去处理。”
　　宝儿听他说到关乎前世生死原因的正事，收了调笑心情，认真说道：“玉麟，你一定不准有任何隐瞒地把事情清楚明白说与我知，我答应你，不会胡思乱想。”
　　玉麟叹口气，压低音量徐徐道来：“世人皆以为圣上抄了和珅身家发了大财，其实当时国库空虚，圣上甚是艰难，和珅天下第一贪，其他官员就不贪了吗？圣上虽想杀一儆百，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天性宽厚加上根基未稳，即使是天子无实质证据亦不敢轻举妄动。抄家和珅上报的那点家产，我估计最多不过三成而已。”
　　“圣上朝中可信任的人不多，我们掌握了他惊天秘密他都未狠心除掉我们，还诚心派御医医治于我，这个恩情我不得不报。是以那几年我时时可以借着替圣上办事之机探望于你，除了九斤二知晓所有实情，忠正都只知道我在替圣上办事，偶尔需要牙行出面旁敲侧击时才会交待他一些琐事。不少事涉及到官商勾结，我向来小心谨慎，只在暗处打探消息。牙行买卖众多，消息交换亦是常态，不会惹人生疑。我将所得消息推测分析私下查探后再交于圣上的亲信从明处着手，一直未引人注意。”
　　看了看宝儿认真听书的侧颜，踌躇片刻，只觉宝儿胳膊一紧，知其提醒自己，叹口气续道：“那次无意中得知有人辗转反侧从和珅管家刘全后人手里得到了件唐寅真迹及一份手稿，月余之后不知何人得了消息托人寻他，高价购买，他本为收藏，不舍出卖。谁知几日后发现家里竟有被翻查的痕迹，好在他有暗室收藏，才未遗失。此事甚为蹊跷，圣上亲信告知我后，我推测和珅以前党羽众多，朝中与他有牵连者甚广，树倒猢狲散，虽个个与他划清界限，只怕留下问题者众多。”
　　“我就借牙行设局，让拥有者扬言托我们牙行拍卖，价高者得，想引出买家顺藤摸瓜查询。本来我一切安排妥当，牙行拍卖本属常态，只要引得幕后之人忍不住出手自有人追查下去，我只需沿着蛛丝马迹暗中行事即可。偏巧拍卖前得报信，知有良人向你提亲，我想着你终身或许有望，担心你执念太深，一世孤苦，这边虽然紧要却也顾不得了。谁知千叮万嘱给忠正说了谨慎行事，不要让牙行牵连进来，他却好大喜功，想证明给我看不需按我吩咐他可以做得更好。得知有人打听就私下交易，自作聪明套问买家详情，人家起了疑心竟欲叫阿井直接扣押买家。”
　　“幸好阿井一向不敢隐瞒九斤二，多得她及时阻止，但买家不忿被戏弄，传扬出去，引起真正幕后之人警觉。得九斤二传讯我连夜赶回，已知拍卖买家乃是受人所托。带着九斤二抽丝剥茧足足花了三个月才终于查到前户部尚书的侄女婿处。我将事情交代于圣上亲信清楚后即刻返程，怕你胡思乱想，路上不敢耽误。谁知天意弄人，你竟错过了书信。我本一向小心，但忠正打草惊蛇，那次之后恐怕人家已经怀疑上牙行。但牙行表面一直是忠正主持，为圣上办的那些差事自然会被联想为他所做，朝中身怀异心之人不少，我们暗中为圣上办事却无官职，只是平民百姓，自然拿我们开刀。”
　　听完玉麟叙述，宝儿方知前世玉麟三年中竟辛苦如此。虽说答应了玉麟不会自责让他担心，仍忍不住歉疚紧紧靠着玉麟说道：“若非因为我让你心有牵挂，就不会让余忠正有机会擅自行动，害你身陷险境。我若能多相信你一点，安静在忘忧馆等着你，就不会害你为救我而死……”
　　玉麟轻拍宝儿肩头，柔声宽慰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胡思乱想吗？这一切与你无关。按忠正志大才疏的性子，即使那次未出纰漏，迟早也会想证明他自己能力而自作主张。那些年我不停为他暗中修补遗漏，他始终不愿真正下苦功钻研技艺，只想着靠小聪明做人做事，引起祸端只是迟早问题而已。而且若是我有危险，你难道就不会护着我？我们之间又何来谁救谁？”
　　宝儿明他意思，轻轻点头，不再执着。但前世那封信疑惑许久，轻笑问道：“那你怎么都不愿告知于我的书信内容，到底写了什么？”玉麟紧了紧拥着宝儿的手臂，低声叹道：“上世我苦思三月，终找不到两全之法，但我已知你心意，纵使无法举案齐眉亦要将我自私想法告知于你。”
　　见宝儿疑惑看着自己，顿了顿轻声念道：“吾乃世俗红尘懵懂客，一世为礼法责任羁绊，蒙卿错爱无以为报。苦思三旬，此生担负良多，求孝义礼法两不误，惟负卿一人。望谅吾私心，世上终无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此生虽不得比翼连枝，若两心相知，岂在朝朝暮暮？知卿怜我凡尘痴客，今生今世，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玉麟情知前世自己背负各种责任，不得不委屈宝儿体谅自己，心中终是免不了愧疚。却见宝儿泪眼婆娑看着自己，心中大恸，怜惜地为宝儿擦拭泪水，轻声说道：‘“宝儿，对不起。前世我放不下太多，只能委屈……”
　　话未说完却被宝儿软腻小手轻轻捂住嘴唇，只见宝儿轻轻摇头，感动看着玉麟说道：“玉麟，我知你上世牵绊良多，你能下定决心将你心意告知与我，愿意与我相知一世，对你来说已经甚是艰难，我真的很开心。上一世我从未想过让你两难，更未曾奢望过与你能愿鸳盟，能一世两心相知我已满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准觉得愧欠于我。”
　　玉麟不禁握住宝儿小手，轻轻一吻，拉着其小手放在心口位置郑重说道：“此世我再不会委屈你，牙行兴盛亦无需牵扯任何朝政纠葛，前世的恩恩怨怨我们都放掉，只要将顾残生问题解决，我只想与你静静相守一世。”宝儿眼见玉麟满怀深情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痴了，两人虽不言语，心却更近得几分，此时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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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不好意思，才回到重庆，这章更了只怕要周四才能更文了，堆了一堆事，这段时间恐怕都得加班了，写文的时间只怕不那么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