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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阴差阳错 ...

  •   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玉麟盯着床帐思虑良久,侧头看看九斤二睡得正酣,怕她受寒,起身为其披衣。岂料九斤二本一直挂念着宝儿嘱托,未敢熟睡,衣一着体立时惊醒。
      见得玉麟起床给自己披衣,埋怨道:“小姐,你病还没好,怎么起来了?待会风寒加重怎么办?”说着拂其额头一探,好似微热已退。
      玉麟笑笑,拉着九斤二双手盯着她看了半晌,笑道:“我已觉身体无碍,你回房歇息,不用照顾我了。”九斤二连连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急急说道:“这可不行,我答应了宝儿姑娘,今夜一定得守在你身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日见你落水她如此紧张,临走时候千叮万嘱我得照看好你。”
      闻听九斤二之言,玉麟脸色古怪,侧头沉思。九斤二怕他受凉,赶紧推他上床躺着。玉麟不便拂其好意,叫着九斤二跟自己一起在被窝暖脚,语气奇怪地问道:“为何宝儿却未在此?”
      九斤二不由再次探探玉麟额头,奇道:“小姐,你这是睡糊涂了?是你叫宝儿姑娘回去歇息的呀?何况钱老爷来接她回府,我们可是劝到亥时宝儿姑娘方肯答允。”
      玉麟闭目良久再度问道:“只是劝解一番,她就答应了?”九斤二只觉玉麟甚是奇怪,笑道:“劝解了好几个时辰还不够呀?难道你还真想要她彻夜不眠守在你床前照顾吗?再说了,你一直告诉宝儿姑娘要守礼,她可是一向听从的。”
      听闻此言,玉麟更是眉头紧蹙,脑中浮现出一对多情明眸,一个声音在思海里回响:我本来有个心爱的人,他不舒服,我日夜守候在他身边;他不开心,我连饭都吃不下。
      愣神半晌,似是自语又似是询问:“我叫她守礼,她就真的守礼了?”九斤二不明所以,以为玉麟尚在病中,半夜醒来迷迷糊糊,不觉好笑。起身给玉麟倒水润喉,笑着劝他再睡一阵。
      玉麟略一沉吟,情知一时之间亦难明白,自己尚需思考一番,嘱咐九斤二回房休息既是,他无需照顾。九斤二坚持不肯,不停强调宝儿吩咐,应承过的事一定得做到。玉麟又是好笑又觉感动,无奈戏言道:“你倒是对宝儿的话言听计从,却连我的话都不管用了,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吗?改日问到,你就说照顾了我一宿便是了。”
      九斤二知道玉麟一向迁就宝儿,不会真生气,笑嘻嘻回道:“宝儿姑娘着恼起来,可是连小姐你都应付不了的,我可没你这么大本事,怎能不应?不过我九斤二可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可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你的事我嘴可严了,只是这些小事再骗着宝儿姑娘,我良心可过意不去了。”
      玉麟缓缓点头,低声嘱咐九斤二拿床被子披着以免受寒,怕其担心,闭目假寐,心中思量无数。天色尚沉,一切总得待天明之后再行打算。
      好不容易挨到天光,九斤二已早早熬好药叫厨房准备好清淡白粥,玉麟用过早膳一如既往给江守言请过安,就即刻吩咐九斤二备轿过钱府拜访。
      江守言眉头微蹙劝道:“玉麟,昨日你才染了风寒,身子还没完全康复,今日就别再奔波了。再说牙行事忙,不好好将息身子,将来如何打点,你终究比不得……”
      玉麟暗叹口气,躬身回道:“爹无需操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玉麟自会好好爱惜。牙行的事我自有分寸,日后必会将‘天下第一牙’发扬光大。江家唯我一个子孙,我定会牢牢守住牙行,男子女子又有何区别?”
      江守言往日虽觉孩子越大自己越难看透,可今日玉麟却仿佛比之自己更加老练,教诲的话语吞回肚中,暗道或许明年玉麟结发之年即可提前将牙行交予其手中打理了。
      玉麟淡然向父亲告声罪,见辰时已过,九斤二备好轿在大门外候着,直奔钱府而去。
      钱府早把他当未来姑爷看待,上下皆知昨日玉麟落水现还身体抱恙,见其早早到来,赶紧迎过。
      宝儿一夜苦思,既提前与余忠正、顾井相遇,自己必得加倍努力早早插手钱庄事务才行,以免铸币之时措手不及。可惜昨日错失良机,未能打探二人现居何处,顾井一直待自己甚诚,与九斤二也是恩爱有加,如能早点助其脱离余忠正和顾残生的影响,日后既能多个助力也可尽量不影响今世他与九斤二的人生。
      这几年念及父亲对顾残生犯下的恶行,情知父亲为一己贪欲伤害朋友实在太过残忍,但终究是自己唯一亲人,实不忍心再次看到亲人惨死。当年二人为贪念联合盗取千手观音之手若被揭发,钱府固然不能幸免,只怕江府也会受到牵连。
      铸币一事自己若能早日介入,即使余忠正动手脚,有玉麟才智帮助,倒是无需太过忧心。只是顾残生的恩怨如不能化解,后续如何应对却难掌控。现只能尽量弥补自身弱点,逐步断其臂膀,终究是父亲对不起别人,看来很难不让父亲知晓。
      打定主意,目前家族稳定,上一世若不是铸币契机,顾残生亦难觅得机会。在这期间,再慢慢想法化解中间仇怨。
      早起梳洗完毕,挂念玉麟身体,想着虽然不似上世那样凶险,总归是病了一场,不再确认一下终究是不放心。唤彩凤熬些荆芥防风粥,等会带上探望玉麟,特地嘱托给祥旺预留一份。
      正在自己屋里看书等候,听得丫鬟叩门通报道:“小姐,江少爷来了。”不禁有几分愠怒和奇怪,还在病中却不知爱惜自己,微嗔打开房门,见玉麟一脸惊喜看着自己,嗔道:“病还未好怎不留在府中好好将息?”
      转头吩咐丫鬟去厨房通知彩凤一声,荆芥防风粥熬好后直接端来自己房间即可。拉着玉麟入屋坐下,伸手探探玉麟额头,已无余热,方才放心。
      玉麟只觉柔滑小手放在自己额头软软腻腻,胸中喜悦无限,忍不住探手握住宝儿小手,嘴角微扬柔声道:“宝儿,我已无大碍,只是想见见你。”
      宝儿大感奇怪,抽手就想捏捏玉麟脸颊看其是不是神智未清,手伸到一半想起和玉麟约定,转而晃晃其手臂笑道:“今日你却不用和我守礼了?还是伤寒未愈,神智迷糊?”
      玉麟宠溺笑道:“自小叫你守礼,你却哪次听了?”宝儿笑嘻嘻回嘴道:“我答应你不做逾礼之举,这些年我可老老实实遵守约定的。你冤枉我,不应承我件事做赔罪我可不依。”
      见宝儿撒娇,玉麟好脾气连连应好。宝儿知他一向拿自己无法,笑着回身收拾刚才看的《士商类要》,边收拾边说道:“这几日研读《士商类要》,对于《省心法言》这一章却有些许地方不太明白,过几日你身体完全康复了,我将不解问题一一记下,再向你问个清楚。”
      玉麟一愣,正待回话,抬眼望见屋内挂着一幅李商隐《锦瑟》字画,观字迹竟有几分似自己所题,喃喃自语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宝儿回身见玉麟呆呆望住自己信笔所书,好笑地拍拍他肩膀嗔道:“上次你已经笑话过我模仿你笔迹了,说我笔力不及,力不能透纸背。再敢取笑,小心九斤二等会又得嘲笑你被我讹了。”
      玉麟暗叹口气,措辞道:“我只是觉得这首诗太伤感了,你正豆蔻年华,闺房一直用此字画做装饰,未免太过酸楚。”宝儿心里一黯,但多年来早知无可奈何,转瞬笑道:“早说你像个老学究,岁数越长越迂腐,我喜欢就行了,哪用去想那么多?”
      见宝儿笑语晏晏看着自己,玉麟压下心中不安,虽明知她是在搪塞自己,但既然其不愿提起,自不会勉强。
      顺手从宝儿手中拿过《士商类要》,见书架上放满了《生意世事初阶》、《计然篇》、《陶朱公生意经》等经商书籍,叹道:“这些书枯燥无聊、读之乏味,何必辛苦自己。”
      宝儿以为其又要笑话自己,从他手上抽回《士商类要》,娇嗔道:“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做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嘛。爹年纪大了,日后总不能让他太过操劳,我也该帮帮手才是。”边说边将书放回书架。
      玉麟温言道:“日后有我帮着钱伯父,何须你辛苦操劳。”宝儿顺手整理书架,只觉今日玉麟比起昨日好似更难糊弄,不过自幼早已习惯如何逗弄他,不疑有他,不回头随口应道:“以前我只为别人读书辩物,如今读得书多了,看了你那些先贤道理,才知该为自己而学。再说你牙行事务已经那么繁忙,我家生意怎能只靠你一人?爹的生意我总该多上点心才是。”
      宝儿此世一直自觉比玉麟心智成熟,尽量不想玉麟太早承担重负,却不知身后玉麟听了她这一番言辞,眼神黯然,强挤出笑容涩然应道:“自己家的生意确该加以在意。”顿了顿,宠溺言道:“只是日后在我面前,你大可刁蛮任性,不用太过顾虑于我。”
      宝儿心中酸甜交杂,情知玉麟心中常觉愧欠于她,亦不说破,转身冲着玉麟甜甜一笑,拉着他坐到台桌旁,逗着他笑道:“你不怕我提出‘无礼’要求,你那些‘圣人’得教训你了?”
      见其把自己当孩子一样逗玩,玉麟侧头抿唇看着她无奈笑笑,宠溺道:“只要你开心既是,‘圣人’总不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教训我吧!”宝儿脸上一红,正好彩凤叩门送粥,借口起身开门。
      彩凤放好粥,与其熟络惯了,打趣道:“江少爷,昨日难得见你生气的样子,如果不是小姐叫住九斤二,只怕那个无赖少年得受一番皮肉之苦。”
      玉麟平和笑笑,任其调侃,心中暗自思量。宝儿知道彩凤一向牙尖嘴利,笑骂两句也不以为意。
      闲聊片刻,宝儿担心玉麟在自己这不能好好休息,欠下课业后面又得辛苦追补,催着他回府再多歇息几日,等过几日他身体完全康复了自己再去探访。
      玉麟却话无妨,随手抽取本《庄子》笑道:“你这书籍众多,我陪你一起温读亦是一样。你那些不明问题我随时给你解答,你印象更深。”
      这几年两人本时时一起读书,宝儿多年来对小玉麟心思几乎了若指掌,今日却觉好似很难看透他在想些什么。虽觉今日玉麟好似又成熟了几分,可强要说与往日有何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暗自好笑,玉麟怎么老是一夜间忽然成长。昨日已知不能将其再当孩童糊弄,可一觉醒来就变如此沉稳,此世间,只怕也只有玉麟自小背负重担才会这样独一无二了。
      强制拉着玉麟在软榻坐下,将丝绸腰垫放置妥当,想了想玉麟守礼,怕他不肯放松,自去书桌阅读。却见玉麟应对自如,斜靠着腰垫安静看书,见自己偷望,嘴角含笑,脸色不由一红,暗自纳闷为何今日玉麟少了一些迂腐气。
      两人时有静处一室,宝儿本已习惯。却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世,玉麟静静站在自己身边默默看着自己洗碗的场景。屋外虽秋风习习,房内却是春意盎然,温馨惬意。两人心中平和,一时皆有岁月静好之感。
      待得一起用过午膳,宝儿正在寻思玉麟读了一上午闲书回去又得辛苦了,正措辞如何开口。玉麟却似知她心思一般,先行一步告辞,笑言待过得几日身子完全康复后再行邀约。
      宝儿一愣,心里嘀咕着送别玉麟,越发觉得小玉麟不知不觉中已极似她的“玉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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