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鬼录》砚山湫

16、前奏

　　他进了屋的时候季清池正在自顾自的穿衣服，贴身一件薄薄的中衣在洛时初眼里白的就差发光了，洛时初清咳了声，虽然觉得今日季清池有些奇怪，但还是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季清池很快的穿好衣裳，洗漱一番后，站起身来朝洛时初走过去，“走。”
　　洛时初飘上飘下的目光现在终于能落在季清池身上，他目光一转，终于发现为什么今日季清池有些不同了。
　　“你身子真的没事吗？”他顿了顿，问出口，“你看你眼睛下面都青了。昨晚上没睡好？”
　　睡得好才怪！顾竹书在心里暗暗道，都是今天早上刚躺下的，还没多久呢就被你吵醒了。
　　不过确实，季清池今日状态显然不是很好，毫不夸张的说比前几日更差了。
　　季清池虽然眼盲，双眼看似不能焦距，但是黝黑的眼里始终有一种幽深幽深的光，但现在，那种光仿佛消失殆尽了，只留下一双眼，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俨然就是个瞎子了。
　　再加上因为谁不好而添上的青黑眼圈和比常人更惨白的脸，俨然就是个病态的瞎子了。
　　“无事。”季清池率先推开了门，跨步往前走去。
　　身形倒是稳健挺拔得很呐。
　　如果忽略那一点点虚浮的脚步的话。
　　“你们等等我啊！又把我落下了？！主子您身体还没好呐！”顾竹书在身后气急败坏的追。
　　没有人回应。在这种时候，顾竹书总是处在一个透明的位置上。
　　季清池大概是熟悉了正殿的位置，在前面走着，就像是个带路的。
　　可能正是因为季清池身子不好，一路上洛时初也不找话题了，只是在季清池身后一步一脚的踢着路上的石子玩。
　　不过众所周知，洛时初的注意力从来不会放在一件事上，石子踢着踢着，脑袋里的想法就已经跑了个十万八千里。
　　他沉默的望着季清池的背影，蓦然发现，好像每次，都是季清池在前面走着。虽然眼睛不利索，但从未后退过。无论如何，他都用他那一点都不宽厚的肩膀，安安全全的护住了自己。
　　十年前在茶庄是，十年后在皇隐寺幻境里也是。
　　就连昨夜被那黑影攻击，还是他护住了自己。
　　虽然说昨夜也有自救的一份功劳，但整体上就好像是，季清池能未卜先知一样，时间算的分毫不差，赶到了自己面前。
　　季清池从小早熟，总是比同龄人多一份成熟。明明只差了一岁，但是在他面前，洛时初很没骨气的承认，季清池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三人一前一后到了正殿，玄隐依旧还在蒲团上打坐念经。
　　“嘿，秃驴！”洛时初一见到玄隐，就从季清池身后蹦了出来。
　　与此同时，纸儿也默默的从佛像背后走出来，无言的望向他们。
　　哟呵，今日真巧，人都到齐了。
　　这画面可真不是一般的和谐。
　　纸儿不满的看着他们，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示意他们闭嘴，不要打扰到玄隐。
　　洛时初撇撇嘴，却也不做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玄隐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丝毫不觉意外，微微一笑道：“两位施主，有失远迎。”
　　季清池也颔首道：“大师。”算是回了个礼问声好。
　　“秃驴，我就不绕弯子了！”洛时初虎头虎脑，显得有些莽撞，快言道，“昨夜那个幕后黑手现身了！”
　　季清池在他身旁，默认了洛时初的行为。
　　“无论身形、声音，他都和你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玄隐眉头一蹙，似是有些不知所措；但纸儿的反应更甚，脸色一变，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僵。
　　“贫僧自认，昨夜从未出过禅房。”玄隐顿了顿道，“这点贫僧还是能确认的。”
　　“非尔。”季清池言简意赅，直接戳破了洛时初的言外之意。
　　“那人有什么特征没有？”纸儿在一旁显得十分焦急。
　　季清池眉头微微一蹙，示意洛时初开口。
　　“特征？都说了和玄隐一模一样了。诶对了，秃驴，你有什么孪生兄弟没跟我们说吗？”洛时初也觉得奇怪，顺口问道。
　　“贫僧无同胞兄弟。”玄隐盘腿坐在蒲团上肯定道。
　　“佛珠。”季清池提醒道。
　　“对对对，佛珠。”洛时初茅塞顿开，补充了季清池所说，“那人手上有一串佛珠，但他好像很厌恶佛珠，说是终有一日会取下来还给那个悲天悯人的家伙。”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那个悲天悯人的家伙，说的不会就是你吧？”
　　玄隐：“……”
　　“但贫僧委实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谁。”玄隐温温吞吞道，似是对这件事真的不知情。
　　“是他！”没成想在此时，却是纸儿一脸惊恐的叫出了声，“是他！他出来了！”
　　“是谁？”玄隐皱眉，但凡涉及到纸儿的，玄隐饶是再沉稳，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你从未与我说起过。”
　　可不料，纸儿为难的看了玄隐一眼，语气中难掩落寞的开口道：“你果然不记得了……”
　　相对于外人的季清池和洛时初来说，自然是一脸迷茫，但玄隐不同，他如今算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跟我来。”
　　纸儿手一挥，众人仿佛像是穿越了时空隧道，再睁眼时，又已经到了那片熟悉的，阳光明媚的小树林。
　　那个宛如人间仙境的小树林，正是纸儿一手制造出来的幻境。
　　在这个幻境里，天气依旧晴朗，空气依旧清新，所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不谙世事的美好，你甚至可以感受到清晨从树上不留神滴落的露珠。
　　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所有人内心都清楚，这个美好的地方，终究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变的，大概是人心，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可怕的东西。
　　纸儿小心翼翼的跨出一步，认真感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还未等众人开口，她的脸色突然灰败下去了。
　　还带着深深的绝望。
　　“他逃了。”她只这么说。
　　季清池和洛时初二人内心不置可否，似是对这个结果已有准备。
　　全场唯一不知所以的就是玄隐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于是他依旧双手合十，依旧慈眉善目，德高望重，但隐隐皱着的眉头显示了此时他内心并不平静。
　　“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纸儿也一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正色道。
　　显然，事情已然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众人跟上纸儿的步伐，洛时初这才发现这处幻境别有洞天，不比上次被困的那一方小小天地，这次在纸儿的带领下，好似永无止境。
　　纸儿带着大家在往最西边的一座山走去。
　　那座山甚是巍峨，却不知山那边的风景如何，但大家现在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只恨不得全员严阵以待。
　　只不过，那座山总是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原本和煦的清风也逐渐变得刺骨，冻得人紧咬牙关，克制不住的发抖。
　　季清池体质阴寒，不惧阴冷，但这种气候的变化有点反常，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洛时初通体纯阳，在阴冷的环境中也能自身调节，所以他只打了几个喷嚏以后便没了动静，只不过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正正经经的，倒是展现出了点洛将军的大将之风。
　　玄隐和纸儿原本就和幻境心意相通，准确的说，目前的幻境不能对他们二人造成实际性的伤害，因此也无甚大碍。
　　除了舔着脸皮硬要跟来的顾竹书。
　　他原本就是凡人之身，无任何罡气护体，如今正被冻的直打哆嗦，脚步踉跄，寸步难行。
　　可是抬头望那座山，还是好远，总是会给人一种一直在原地走的错觉。
　　“原本这里不是这样的。”纸儿抿唇，开口道，“但是这里的幻境被他占有并改变了，我有点控制不了，你们自己注意着点。”
　　众人点头会意，玄隐轻轻咳了声，拍拍纸儿的脑袋：“小心些。”
　　纸儿腮帮子一鼓，气嘟嘟的回了玄隐一眼。
　　季清池一行三人：“……”
　　看着玄隐的眼神也变的嫌弃起来。
　　酸，真酸。
　　又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完全全的暗了下来。
　　不只是暗，周围的温度也骤降，饶是洛时初都有点受不了，吸了吸鼻子，脸色有点青却又有点红。
　　顾竹书就更惨了，只见他脸上竟冻出了层薄薄的冰渣子，那些小冰晶凝在他的眉头，睫毛，嘴唇上，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若不是还有点意识，怕是直接就倒地不起了。
　　但是没有人说话。
　　一说话，冷风就嗖嗖的往喉咙里灌，任谁都受不住的。
　　洛时初担心的看了眼顾竹书，动了动嘴唇；洛时初回了他一眼，轻微的摇摇头，示意不用管自己，接着往前走便是。
　　走在最前面的季清池无法感受到身后洛时初与顾竹书的“互动”，但他敏锐的感知到顾竹书的气息不稳，断断续续的，若是长久走下去，怕是会对身体产生难以言喻的伤害。
　　此后许久，大家只顾着埋头走自己的路，相对无言。
　　只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大家就感觉自己逐渐在向山靠近，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安慰。
　　“快到了。”大概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听得前面纸儿道，语气中还带着淡淡的惊恐，“这里的幻境已经与我完全脱离了，我完全感应不到他了……这里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世界。”
　　顿了顿，她涩声道：“是生是死，全凭造化。”
　　玄隐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牵住了她的小手。
　　竟严重至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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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更新的一天咧..要进入正题啦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