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佳人》不要剥我的马甲

6、第五章

　　大陆西历1699年秋季的一天，丹河酒馆如常开门营业。来吃早餐的人不是很多。天气渐渐变冷，不是所有人都情愿天不亮就起床。

　　伊达为一位旅客模样的中年男人端上了一盘煎蛋，几块面包和一杯果酒。“您还需要点什么吗，先生？”她弯腰笑着问。那人不错眼的看着她，微张着嘴傻笑，没有任何反应。伊达眼睛眯了眯，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那男人如梦方醒，掩饰什么似的大声说：“一切都很好，非常感谢！”。

　　周围传来吃吃的笑声，“哦，伊达，这个月的第几个了？”有人嚷嚷着。

　　伊达置若罔闻，维持着一个女招待应有的礼貌，柔声说了句祝福的话，继续忙她的去了。

　　一个黑脸庞的水手目送她窈窕的身影灵巧的躲过几只不怀好意的手，从牙缝里喷了口气出来：“她真该把领口系系好。”

　　坐在他旁边，生着一对几乎连在一起的眉毛的青年对此嗤之以鼻：“要是被热娜听到了你会遭殃的，卡德尔，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收入少上一半。我觉得她肯定会自己动手，把伊达所有的扣子都剪下去。”

　　另一个青年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探头过来悄声说：“如果能那样，我情愿买下这里所有的啤酒。。嘿，你说她的乳头是什么颜色的？”

　　“是粉色的。”眉毛连在一起的青年显得非常肯定，他搭着对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我看到过。。她还让我摸了！”

　　搭话的青年用力拍了拍他：“那你可真幸运！”他艳羡的眼神让对方更加沾沾自喜了。

　　一旁的卡德尔却闻言嗤了一声，他的这一声令眉毛连在一起的青年一下子陷入了窘迫。他实在不愿在陌生人面前丢脸的被戳破牛皮，于是在卡德尔能说出什么之前匆忙拉起他：“差不多是时候去干活了。。咱们快走吧。”搭话的青年还想再说什么，被自己的同伴横了一眼，只好忍气吞声的继续吃他的早餐。

　　伊达把跨进后厨，正迎上哈米提端出几盘烤饼。“谢天谢地，”她长叹：“你把烤炉修好了。这几天我都快被客人的抱怨埋起来了。”

　　哈米提憨憨的笑了一下：“他们不过想找理由和你多说几句话，伊达。”

　　伊达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神秘的眨了眨眼：“怪不得你总是被后街那些姑娘们埋怨。。”

　　哈米提的脸刷的红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少女，说不出话来。

　　不到两年的时间，孱弱的女孩出落成了夺目的美人。伊达刚接下了女招待这份工作的时候，她瘦的就像随时能被风吹到阿速夫湾里似的。但即便如此，她仍让热娜为找到了她这么个好帮手而感谢上苍，至少一日三次。

　　她每天神采奕奕，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从不请假，从不生病，也从不弄错菜单。热娜甚至难得慷慨的让伊达免费住在那间她当初用来养病的阁楼，还给她添了个衣柜和新的床单，在她算清了第一个月的收益之后。她唯恐别人把自己这位模范女招待挖走了。如果一定挑剔她的缺点，那恐怕就是她从来都没让那些客人们真正占到什么便宜。

　　伊达好笑的看着自顾自发起呆来的哈米提，接过他手里的盘子，问正在灶前尝一锅汤的穆勒：“穆勒叔叔，你看到热娜了吗？她好像又不见了。”

　　穆勒边不要钱似的往汤里撒盐，边粗声粗气的回答：“今天那条老鲶鱼放假！”

　　伊达恍然大悟。穆勒口中的老鲶鱼是驻扎在阿速夫要塞步兵团的一位军士长，和热娜死去丈夫是相熟的战友。热娜当了寡妇并开起酒馆之后，靠他的照顾才避免了许多麻烦。伊达转身时大声“自言自语”：“与其总这样躲出去约会，干嘛不干脆结婚算了。”然后不出所料的听到身后锅盖被盖得惊天响。

　　伊达刚走进大堂，就有人叫住了她。“伊达小姐。”之前那个和一字眉搭话的青年的同伴就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他大约三十岁，穿着料子不错但有些凌乱的衣服，透过敞开的外衣衣襟可以看到他腰侧别着一柄朴素的匕首。此人的体态异常高大，比伊达见过的所有人都高，稍长的金发随意的扎在脑后。“请允许我介绍我自己，我叫路尤特尔*海曼。”

　　伊达尽可能的仰起头看着他。那张脸并不能单纯用“好看”，或是“英俊”之类的词语来形容。他蓝色的眼睛里藏着种狂放的热情，鼻梁和嘴唇的线条却无不显示了冷酷的性格。他像位贵族，又像个海盗。

　　伊达错开目光后退了一步，微微屈膝：“海曼先生。”

　　路尤特尔再一次逼近了她，目光时不时的伸到她的领口里：“今日会有大雾，我的船无法出港，你能提供我一个住的地方吗，伊达小姐？”

　　伊达强忍着掩住胸部的冲动，镇静的说：“城中心广场边有几家旅店，相信海曼先生能在那里找到合适的客房。”

　　路尤特尔短促的笑了一声，放过了她：“多些你慷慨的帮助。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他点了下头，就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同伴大步走出酒馆，消失在漫天的迷雾中。

　　“你没事吧，伊达？”哈米提出来的时候，见到伊达的脸色有点难看，关切的问。伊达摇了摇头，勉强勾起唇角。这个男人令她战栗，说不上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下午酒馆里暂时没了客人，穆勒歪在一张桌子边睡觉。伊达抱着膝盖蜷坐在一个啤酒桶上，让阳光透过窗照着她的脸。

　　过了一会，哈米提挪来另一个啤酒桶，坐到她身边。他们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伊达慢慢闭上眼，把头靠在哈米提厚实的肩膀上。她感受到他的身躯一下子僵硬了，呼吸也立即急促起来。

　　伊达呢喃着：“哈米提，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哈米提直挺挺的坐着，带着几分俊秀的脸红得像是块猪肝。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想要当主厨。”

　　伊达缓慢的绽出微笑：“那可真好。”

　　哈米提受到了鼓励，放松了一些，热情的问：“伊达你呢？”

　　“小时候我想当个医生。”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颤动，哈米提并没有注意到。伊达停了停，接着说：“后来我和姐姐在一起，我想把她的病治好。可惜我治的太慢了。。。以前我就想着该怎么替她治病。。我都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了。”

　　“你会想出来的，伊达。也许你还能当个医生，你是那么聪明。”哈米提鼓励道。

　　伊达睁开眼，轻巧的跳下那个啤酒桶，固执的忽略了他有点失落的表情，淘气的歪了歪头：“我好像听到有客人来了。我得去看看，哈米提，你也别偷懒太久啊。”

　　咬了咬嘴唇，让疼痛压下了关于姐姐和艾格神甫的那些回忆，她把所有的桌子再次擦了一遍，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地上也没有一丁点尘土。也许这就是她要过的生活，她想，自由的忙碌着，忙碌到什么都用不着想。